馮大伯並不認為馮友彬家的拆遷和他無關。


    他甚至覺得馮友彬一家人忘恩負義,不講情義。


    拆遷這麽大的事情,竟然不主動告訴他們,要不是在電視上看到新聞,還被蒙在鼓裏呢!


    馮大伯越想越氣,覺得馮友彬一家這是要過河拆橋啊!


    至於他憑什麽敢開這個口?


    馮大伯挺著胸脯,底氣十足。


    他雖然不是這個廠的職工,但是當初馮家能買到這套房,他可是出了大力!


    想當年,量具廠搞房改,要求職工買斷福利房的產權,這套房需要交五萬多塊。


    那時候,馮友彬還在讀書,正是花錢的時候。


    馮父馮母都是普通工人,工資微薄,供養一個學生很不容易,哪裏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錢?


    他們把家裏的存折都翻了個遍,東拚西湊,還差了一萬塊。


    馮父想來想去,便去找馮大伯借錢。


    馮父的父母都不在了,隻有馮大伯這一個哥哥。


    馮大伯和馮大嬸都是老國企職工,一個是車間主任,一個是辦公室科員。


    在那個年代,這樣的工作體麵又穩定,收入也不錯。


    他們唯一的兒子馮友強高中畢業後不想進國企抱鐵飯碗,和兩個同學一塊下海做生意。


    那個時候生意比較好做,三人年紀輕,腦子靈活,在商海中摸爬滾打,很掙了點錢。


    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是比拿死工資的工人強得多。


    一萬塊錢對於他們家來說,不算什麽。


    不過,馮大嬸這人精明了一輩子,把錢看得比什麽都重。


    就連馮友強都調侃他媽是屬貔貅的,隻進不出。


    現在一聽說要借錢給男人的弟弟,心裏就一百個不願意。


    錢借出去倒是容易,要迴來可就難了。


    特別是親兄弟,更不好說。


    萬一他說自己家經濟困難,需要哥嫂幫助,堅持不還錢,你能把他怎麽著?


    她可不想看到自己的錢打了水漂,成了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迴。


    馮大伯也覺得平白無故拿出這麽多錢,心裏多少有些不舍。


    但是弟弟上門求助,如果一口迴絕,未免顯得太過無情,傳出也有損自己的名聲。


    於是,他靈機一動,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借錢可以,但必須支付利息。


    他開出的條件是,借一萬塊,一年後連本帶利還一萬一千塊。


    借錢給利息,這事說起來很正常,隻是這利息太高了點。


    他是希望借此讓弟弟知難而退。


    哪知道馮父心眼特別實誠,覺得自己提出借錢,哥哥也願意借,現在卻因為利息高不肯了,似乎不太好。


    他左思右想,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為了表示誠意,馮父當場寫下了借條,並按下手印,承諾一年後連本帶利歸還。


    馮大伯拿到借條,開玩笑地道:“你這產權能買下來,全靠我幫忙。你家的房,怎麽著也得算我一份吧?”


    馮父想著終於湊齊了房款,滿心歡喜,哪裏顧得上這些細節,隨口應道:“沒問題,你是我哥,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拿到錢後,馮父一刻也不敢耽誤,急匆匆地趕去辦理了購房手續。


    對於這一切,馮母和馮友彬毫不知情。


    馮母還在悄悄嘀咕,大哥和大嫂一個鐵公雞,一個鐵算盤,這次怎麽這麽容易就答應借錢了?


    不過轉念一想,買房是大事,大哥應該是念及兄弟情深,才慷慨解囊,幫他們渡過難關。


    她因此對馮大伯一家的印象改觀不少。


    直到過年一家人團聚,酒過三巡,馮大伯當著全家人的麵,問馮父:“你欠我的一萬一千塊錢什麽時候能還?”


    馮母頓時就迷糊了:“什麽一萬一千塊錢?”


    馮大伯很是不悅,以為馮母裝傻:“你們買斷產權借的錢,怎麽了,這麽快就忘了?”


    馮母一下急了,馮父當初說的是借了一萬塊,多的一千塊哪去了?


    當時的一千塊可不是筆小數目,馮母瞬間就想到了馮父幹了種種的不堪之事,把這一千塊揮霍光了。


    她當即質問馮父:“還有一千塊呢?哪去了?”


    馮父一看馮母翻臉,知道她想歪了,馬上解釋:“那一千塊是利息。”


    “利息?借一萬塊給一千塊利息?你騙鬼呢!”


    馮父馬上把借條拿出來給馮母看:“真的是一千塊利息,我一分沒亂用。”


    馮母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借錢一事並非自己想象的那樣簡單。


    她之前還感慨大哥大嫂這次怎麽這麽好說話,原來是這麽迴事!


    自己兄弟遇到難事,不說主動幫襯一 把,竟然趁火打劫,哪有這樣做哥哥嫂子的!


    馮母越想越氣,頓時覺得大哥大嫂一家偽善的嘴臉無比可憎。


    她是個好強的人,眼裏容不得沙子,二話不說,轉頭找到自己的姐姐,也就是秦文韜的親媽,借了幾千塊錢,加上這半年來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積蓄,湊齊了所有欠款,提前還給了馮大伯。


    其實,當初馮母也曾想過向姐姐借錢,但被馮父一口拒絕了。


    馮父認為,自己身為一家之主,應該承擔起責任,不能事事都依靠妻子的娘家人。


    然而,他卻把事情辦得一團糟,卻不敢跟妻子說,讓她蒙在鼓裏。


    更可氣的是,馮大伯收到錢後,依然不依不饒,繼續在馮母麵前裝腔作勢,半真半假地說道:“弟妹,你們這房子能買下來,可全靠我幫忙。這房不說有我一半,三分之一得有吧?”


    馮母可不是好惹的,她毫不客氣地迴擊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已經把借你的錢連本帶利都還清了,其他的你就別想了。”


    馮大伯卻不肯善罷甘休,振振有詞地說道:“話可不能這麽說,當初你男人可是親口答應了這事。”


    馮父當時隻是隨口一說,根本沒放在心上,此時早已忘得一幹二淨。


    麵對大哥的責問,他拉不下臉反駁,隻能低著頭,一聲不吭。


    “有字據嗎?”


    馮母可不管那麽多,事關自家利益,她寸步不讓,當場和馮大伯理論起來。


    “我們借了你的錢,給你寫了借據,現在你說我家房子有你一份,字據呢?拿出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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