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以前那套房子不再姓陳後,李秀芬的臉上很少出現笑容了,取而代之的是濃得化不開的愁雲。


    每天樓下的煙攤旁,總會聚集一群退休的大媽。


    她們邊摘菜邊聊著天,家長裏短、國家大事、明星八卦,無所不談,熱鬧非凡。


    李秀芬買完菜迴來,就會習慣性地坐下來,加入了她們。


    陳大強仍然是一早就去了小區公園鍛煉身體,唿吸新鮮空氣。


    盡管搬到了這個被李秀芬稱為“貧民窟”的小房間,但他們多年養成的生活習慣卻根深蒂固,絲毫沒有改變。


    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然而,他們心裏都清楚,有些事情,發生了就再也迴不去了。


    李秀芬坐在人群裏,總是機械地摘著菜,目光空洞,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鄰居們談論的八卦,與家裏發生的一係列變故相比,顯得太過蒼白無力,無法激起她心中一絲波瀾。


    等鄰居們摘完菜,各自迴家準備午飯,李秀芬卻依舊坐在原地,呆呆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流,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一直到扇扇窗戶中飄出飯菜香,才滿心不願地迴家做菜。


    陳大強也是如此,不到午飯時間,他是絕對不會迴家的。


    公園成了他的避風港,讓他暫時忘卻了現實的煩惱。


    今天早上和平常的每一天沒什麽不一樣,隻是大家聊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從大門口進來了兩位居委會工作人員,手裏拿著一卷公告,徑直走向煙攤旁的公告欄。


    他們站定後,其中一個工作人員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熟練地打開了公告欄的玻璃門,然後從另一位工作人員手中接過那卷公告,小心翼翼地展開。


    公告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但由於距離太遠,大媽們並看不清具體內容。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立刻吸引了大媽們的注意,她們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好奇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公告欄。


    一位頭發花白,戴著老花鏡的大媽,扶了扶眼鏡,疑惑地問道:“咦,這又是誰死了啊?”


    宿舍區的公告欄很久沒有張貼過新的通知,上麵除了常年累積的灰塵和汙漬,就隻剩下幾張泛黃的訃告。


    因此,在這些大媽們的心目中,公告欄已經成為了“死亡通知欄”的代名詞。


    另一位身材微胖,穿著碎花短袖的大媽,也跟著附和道:“是啊是啊,這居委會也真是的,除了貼訃告,就不能幹點別的正事嗎?”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不滿的眼神瞥了一眼那兩個正在忙碌的居委會工作人員。


    一位大媽卻是驚唿一聲:“不對!今天這紙好像不一樣,不是黃色的,難道不是訃告?”


    原本還漫不經心的大媽們,瞬間都來了精神,紛紛伸長脖子,努力地想要看清公告欄上的內容。


    一位急性子的大媽,索性扔下手裏的菜,快步走到公告欄前,想要一探究竟。


    她眯起眼,掃了眼公告上的內容,臉上突然露出了狂喜的神色,興奮地跳了起來,大聲叫道:“我的天哪!這場及時雨終於下下來了!”


    那激動的神情,就像是中了五百萬大獎。


    其他大媽們見狀,更加好奇了,紛紛七嘴八舌地問道:“怎麽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你倒是快說啊,別一驚一乍的,急死人了!”


    那位大媽興奮地直拍手:“我們的房子……要拆遷啦!”


    人群立刻炸開了鍋,原本安靜的小區,瞬間沸騰了。


    大媽們哪裏還顧得上摘菜,把手裏的東西一扔,全往公告欄跑,認真看著公告,生怕錯過一個字。


    這可是她們盼望已久的消息啊,好些鄰居沒能等到這一天,已經先走一步了。


    如今,這遲來的喜訊終於來到,怎能不讓人激動萬分呢?


    一位拄著拐杖,滿頭白發的大爺慶幸不已。


    “幸好要拆了,再不拆,就該拆我這把老骨頭了!”


    “是啊!有生之年,終於等到了!”


    旁邊的大媽,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反反複複看著公告上的每一個字。


    ”趕快迴家報信去!“有人已經待不住,拔腳就往家跑。


    李秀芬聽到這個消息,眼前一黑,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


    她的腦袋嗡嗡作響,周圍喧鬧的聲音仿佛被隔絕在外。


    隻有一句話在她眼前轉來轉去:”房子要拆了!“


    這個消息為什麽這會兒才來啊!


    早來幾個月多好!


    現在跟他們家一點關係都沒了。


    她很想扭頭就走,不去理會這個消息,可惜雙腿卻像是自有主張,不受控製地隨著人群移動,不知不覺,已站在了公告欄前。


    布告欄上貼著白底黑字的公告,格外醒目。


    公告內容寫得很清楚,整個家屬區都要拆遷,明天居委會就會挨家挨戶上門登記,讓大家務必留在家中。


    如果明天晚上家裏沒人,可以帶上相關的證件,抽空去居委會核對信息。


    李秀芬無力地站在人群邊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能表達此刻的心情。


    那位守煙攤的大媽正好站在李秀芬身邊,見到她失魂落魄的樣,很不厚道地往她傷口上撒鹽。


    “老李啊,我早跟你說過今年要拆遷,讓你別急著賣房子,你偏不信,非要賣,現在後悔了吧?這拆遷款賠下來可不是幾十萬,起碼得翻好幾倍!”


    李秀芬聽了這話,心裏更加難受。


    是我不聽你的嗎?


    是沒法聽啊!


    現在好了,總算盼來拆遷的消息,她卻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別人歡天喜地。


    李秀芬的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眼角往外流。


    她用手掌擦了把眼淚,默默轉過身,拎起菜籃子,“噔噔噔”,往家走。


    一路上,她的腦子裏不斷迴放著這幾個月的遭遇,感覺像是掉進了一個無底深淵,怎麽掙紮都看不到希望。


    他們家到底招惹了哪路神仙,什麽晦氣事都趕上了!


    本來李秀芬還指望著陳月莉去找羅子豪,拿到三十萬,在宿舍區裏買一套麵積小點的房。


    這個沒用的東西,一分錢沒到手,倒被警察押了迴來,還惹上了官司!


    真的,這蠢東西,就做不成一點事!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她怎麽生了這麽個蠢東西。


    李秀芬覺得自己上輩子可能欠了陳月莉的債,這輩子她來討債了。


    她現在腦子裏全是陳月莉如何不好,以前陳月莉和齊遠航在一起時,幾萬幾萬拿給她,她完全記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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