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前男人們要在昶雅堂議事,所有女眷按照規矩需要暫且迴避。


    卿羽公主有若風和若雪陪著,杜若穀正好趁機脫身,左右在哪裏待著都無所謂,她心裏念著聚雲峰那隻還沒製造完成的翠羽木鳶。


    有了木鳶就能夠自由飛翔在天上,可以不受這片汙穢大地束縛。她這隻羽翼未豐的雛鳥,夢想著逍遙世外,卻終究逃不出被囚進籠中的命運。


    杜若穀不知不覺走到後院深處,那裏有一汪不凍泉,泉水周圍彌漫著水蒸氣,方圓幾十米內沒有積雪卻也寸草不生。


    多久沒來這裏了?她環視四周,這裏一點都沒變。她十三歲離府,於聚雲峰醉心研究機巧之術。


    父親眼中隻容得下有用的人,自己的母親也好,其他各位姨娘也罷,不過是為了杜家綿延子嗣的工具。


    而女兒在父親看來是最無用處的,唯有嫁給能幫助杜家獲得利益的男人,讓他的兒子杜若錦可以富甲天下、永保安康才算盡孝。


    杜若穀以為當她憑自己之力在聚雲峰建起機巧之城,成為一城之主,就能為自己做主。


    癡人說夢。


    杜若穀的臉像被寒風冰凍住了,不帶一絲表情,多年心血不過是癡心妄想,到頭也隻能付之東流。


    那日在聚雲峰上收到父親信函時,杜若穀正在為木鳶翅膀的羽毛做最後的打磨工作。她的工匠把信交給她,看到信封上有些陌生的筆跡,她做夢都沒想到這封信是她父親寫來的。


    從未給她寫過隻字片語的父親,洋洋灑灑一篇字,寫的盡是父命難違。


    父命?哼。父親命她嫁給二皇子,讓七妹嫁給陸子白。世間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嗎?在這片汙穢大地上可能比比皆是吧。


    杜若穀自嘲地想。也許別的姐妹甘願作枚棋子,可她杜若穀不願意,但她的意願有誰願意聽嗎?沒有。


    泉水不凍,心如飛鳥,日夜輪替,為自由往,足永不著,落地即亡。


    杜若穀轉身迴到通往不凍泉的小路上,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玩意放在路中間。


    “替我看著。”她按下開關,原本不起眼的小玩意“哢嚓哢嚓”幾聲展開機巧。這是一隻烏木為體,尾端嵌著毒針的蠍子。


    把木蠍擱下,杜若穀脫掉鞋襪,挽起褲腳,坐在不凍泉邊上。雙腳泡進泉水,杜若穀的心卻沒暖起來。


    多久沒來此處了?她算了算,足有五年了吧。


    五年前就是在這裏,當泉水的熱氣升騰向上時,她卻看到一縷白煙由天而降。


    煙霧散開,一位白衣少年佇立於泉邊,身姿不凡,絕世獨立。


    杜若穀還以為看到了神仙,直到那少年左右看看四下無人,脫了鞋襪坐在泉邊泡腳。


    想起那日種種,杜若穀冰封般的臉上有了鬆動。


    少年察覺到還有旁人在場,迴身看見杜若穀,隨即綻開笑容。


    杜若穀住在杜府時並不常離開自己的別院。她聽說過陸家公子每年都會來北境探望父親,也會在府中居住些時日,但她從未相見。


    要是能更早點認識他就好了。


    “你為什麽會飛?”年僅十二歲的杜若穀好奇地問。她的小眉頭像沉思中的大人那樣皺在一起。


    “我不會飛,隻是跑得比別人快些,身體比別人輕些。”


    “比別人輕?”她蹲在陸子白身邊,伸出手在他臂膀上按來按去,如同研究一件物品。“不可能,你雖然不胖也算不上壯,但肌肉結實,骨量也正常,為什麽會比別人輕?”


    陸子白大概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被人提出這個問題,一時也迴答不上來。


    “把腳伸出來讓我看看。”


    陸子白覺得眼前這位不認識的姑娘很直率,挺有意思的,他二話不說,便將雙腳從泉水中抬起來。白皙的皮膚已經泡得微紅,離開熱水後在冷空氣中冒著白煙。


    杜若穀也不忌諱,直接摸過去。


    陸子白吃驚不已,他還沒見過哪位姑娘如此膽大,看一看沒關係,可動手動腳就另當別論了。他稍有遲疑,將腳從杜若穀手上抽出去。


    “你躲什麽?”杜若穀不解地問,視線倒未從陸子白腳上移開。


    陸子白發現自己在這位姑娘眼中根本沒有性別,就像物品一樣,在恍然大悟後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笑什麽?”


    “那你又為何要研究我的腳?”


    “我想看看你的腳和普通人的是否一樣?腳下是不是藏著什麽我沒見過的東西。”


    陸子白也不再閃躲,任由杜若穀把他的雙腳顛過來倒過去地研究。


    “怎樣?可有不同?”


    “沒有…”杜若穀更加迷茫了:“那身上呢?”


    陸子白看著杜若穀發光的雙眼,和躍躍欲試想要研究他身體的樣子,忍俊不禁,出手攔住杜若穀:“姑娘,不用看了,我的身體結構也與常人並無不同。”


    “普通人也可以飛?”


    “修煉輕功即可。”


    “那我也行?”


    陸子白說了句“得罪”,便伸手探向杜若穀的穴位。


    杜若穀並沒有像別的女孩那樣害羞,她甚至伸開雙臂方便陸子白將手按在她的穴位上。


    陸子白的動作很快,兩指隻在杜若穀身上停留不到三秒,便挪開了。


    杜若穀看著陸子白略帶遺憾的表情,大概猜出答案了:“我不能學輕功?”


    “倒也不是。誰都可以練輕功,但是…”


    “但是什麽?”


    “輕功的訣竅可以按照秘籍修煉,但決定輕功等級的高低,完全取決於內力強弱和靈氣值。


    內力可以通過藥物和練習,日益增長,但靈氣是天生自帶的,雖然靈氣值的提高可以仰仗修行,可歸根結底它的源頭是後天修不出來的。”


    “哦,明白了,我沒有靈氣。”


    陸子白不置可否。


    “沒關係,就算不會輕功,我也一樣可以想出辦法飛上天。”杜若穀的倔強讓她對自己資質平庸無法釋懷。


    “不如現在就試試飛在天上是何感受?”陸子白擦掉腳上的水,穿上鞋襪。


    “好啊。”杜若穀牽住伸向她的手。那隻手白皙有力,骨節分明,還很溫暖。


    自從那天之後,杜若穀迷上風從耳邊唿嘯而過的爽快,那種脫離一切束縛的自由的感覺,時常令她魂牽夢繞。


    夢裏她會騎在翠羽木鳶上,在層層彩雲間隨風起伏,追著那縷白煙,踏遍阡陌,看盡繁華。


    江湖上流傳著一句話,“白煙一丈踏幻散,飄行靈霄一夜旦。”


    這句話是用來形容陸子白的。


    陸子白或許可以在一丈煙的功夫,往返於太虛仙境,或許可以在月落日出時,在靈霄寶殿走一趟。可她杜若穀要如何逃出黃金牢籠?


    她想過拒絕,想過一走了之,甚至想過削骨還父,削肉還母。逃離不難,死也無懼,可是留下的杜家要怎麽辦?假如指婚的是普通人,哪怕是達官貴人也好,可偏偏是當今皇上。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哪裏有她容身之所?


    泉水暖著她的身體,飛雪冷了她的心竅。眼前皆是白茫茫一片。


    杜若穀的雙眼漸漸迷離起來,她的身體慢慢滑向滾熱的泉水中。


    那隻守著小徑的木蠍一陣騷動,杜若穀迴過神,她不能死,死亡隻能解脫她一人,卻會害了全家。


    她從不凍泉脫離出來,濕了的衣褲在寒風中迅速變得冰冷無比。


    她顧不上穿好鞋襪,因為那隻木蠍發出一聲警鳴,這說明毒針已經發射。


    是哪個該死之人?她急匆匆跑過去。


    杜府上下都知道見了她的機巧之物要遠遠地躲開,所以中毒者一定是外人。


    壞了!她心裏有一瞬希望倒下的是二皇子,但冷靜下來後,便知道如果真傷了二皇子,便有可能給杜府招來滅頂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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