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挽醒來了,不哭也不鬧,伺候的人早已習慣。


    逢大喪之時,誰人臉上都不敢露出笑容。哪怕劉挽還小,也都換上孝服。


    等伺候劉挽的人將劉挽抱出來時,衛子夫也早和衛長公主換上孝服,衛子夫正和衛長公主小聲叮囑道:“琦兒乖,一會兒要聽話,不能笑。”


    衛長公主大名劉琦,聞言小聲迴應,“琦兒記住了。”


    衛子夫長長一歎,喪製操辦起來是一件辛苦的事,如果可以衛子夫也不想帶兩個孩子過去。然,竇猗房是太皇太後,劉徹的親祖母,無論從前他們有多少爭執,有多少勾心鬥角,隨著竇猗房一死,從此劉徹隻會記得竇猗房的種種好。連帶著對於喪儀上的人都會仔細觀察。


    孩子小,不懂事,不知道死亡意味著什麽,竇猗房這位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後,對衛子夫她們母子三人而言是可望不可及的。


    竇猗房的一句話可以主宰衛子夫的生死,正因如此,衛子夫在竇猗房麵前從來都恭順有加,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其實在一定程度上,竇猗房對衛子夫有一定的庇護之恩,否則依陳皇後恨不得把劉徹獨占的愛意,衛子夫活不到現在。


    衛子夫不能說對竇猗房沒有半點感激之情,哪怕竇猗房在庇護衛子夫時,根本上是為了陳皇後,得利的終是衛子夫!


    活下來的衛子夫,才有機會談未來。對竇猗房之死,衛子夫是真心願意為她守孝的。


    “人不會少,你們好生照看兩位公主,若是累了餓了,避著些人。”守靈期間是不許進食的,衛子夫能撐,孩子不能。尤其是劉挽。衛子夫生怕底下的人辦事不盡心,餓著孩子,再三叮囑。


    “陛下已有吩咐,夫人放心,奴婢們一定照看好兩位小公主。”


    守靈期間不得進食是規矩,然而劉挽她們這些孩子哪能餓,一餓非出事不可。


    方才劉挽並未知曉的時候,劉徹已然專門讓人來傳達此令。


    衛子夫始終不放心,也知道能做的他們都安排上了,剩下的再怎麽擔心都沒有用。


    母女三人一道往竇猗房的靈堂去。


    身為曆經五朝的太皇太後,她此一去,大漢風雲必變,無論是外朝或者內廷。


    劉挽被人抱在懷裏正打量著周圍一片素縞,竇猗房的靈前跪下黑壓壓一片的人,一眼望去都看不到盡頭。


    一陣陣痛哭聲不絕於耳,劉挽尤其注意到為首的劉徹一身素衣,頭繞白帶,挺拔而跪,悲傷的神色間何嚐不是透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在劉徹身邊有太後王娡,館陶大長公主,陳皇後,一個兩個的臉上都是悲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館陶大長公主和陳皇後哭是真哭,淚水糊了一臉,神色都顯得蒼白了。反倒是王娡掩袖而泣,到底是真哭或者假哭,難說了!


    劉挽長長一歎,也不知道館陶大長公主和陳皇後是否意識到,她們兩個最大的靠山沒了,往後在宮裏她們兩個怕是再也不可能像從前一樣肆意橫行,人人避讓了。


    估計地位的轉變,她們得費些時間才能適應。


    雖說暫時劉徹宮裏隻有兩個有名分的女人,一個陳皇後,一個衛子夫,衛子夫姍姍來遲,陳皇後正為竇猗房的去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哪裏管得了衛子夫什麽時候來。


    衛子夫跪在自己的位置上,衛長公主和劉挽都被人抱著也跪在一側,衛長公主顯然被嚇得不輕,整個人縮在宮人的懷抱,動都不敢動一下。


    劉挽不怕,卻也避著打量周圍。


    比起其他人,劉挽的注意力更多放在自家的祖母王娡身上。


    沒辦法,她聽到王娡的哭聲了,卻一直看不清王娡的臉,她閑來無事,除了觀察人也沒什麽能幹的。對於其他能夠一眼看見的人,劉挽沒有去觀察的意思,獨獨王娡捂著臉,越發勾得劉挽想要看個清楚。


    看啊看,劉挽屋在乳母的懷裏不留痕跡的打量王娡,餘光也注意到不少人靠近劉徹,詢問劉徹些什麽。劉徹突然揚聲道:“周公早已定下規矩,一切按禮而行。”


    饒是注意力在王娡身上的劉挽聞此言都不由望向劉徹。


    說起規矩,竇猗房此時去世,已然是高壽,屬於喜喪。一應禮製都不是沒有規矩,然而按哪個規矩,明顯也需要拿主意的人。


    對呢,眼下的大漢並沒有像後世一樣,早已定下眾人認同的規矩,所有人隻需要照本宣科。


    大漢,一切都在摸索中,底下的人對劉徹這位從前名義上的皇帝,未必沒有想要趁機給他一個下馬威的意思,故而在竇猗房的喪製上,也是有人敢動些手腳!


    “告訴他們,為臣不能為朕分憂,朕要他們何用?現在是該你們拿出讓朕滿意的章程,不是朕告訴你們,朕想要如何。連太皇太後的喪製你們都定不下來,你們告訴朕,你們還能為大漢做什麽?”劉徹的聲音不算大,卻足夠讓在場的人全都聽得一清二楚。


    劉挽默默給劉徹豎起大拇指,想欺負劉徹年輕的人,他們該醒悟了。


    竇猗房壓製劉徹多年,劉徹暗裏都不知道準備了多少,隻待能夠順利奪迴權利。羽翼漸豐的劉徹,知滿朝的大臣都在觀望他,想確定他到底有沒有資格成為大漢真正的天子。


    他們想看,是不是他們也該表現表現,證明給劉徹看,他們有資格站在朝堂上,成為大漢的股肱之臣?


    不思為君分憂在前,反而想要試探他這個皇帝有用沒用,哼,也不知誰給他們的自信。


    劉徹明擺著要給人立規矩。從現在開始!


    前來詢問劉徹的人微微一愣,觸及劉徹隱隱透著不滿的目光,又連忙應下一聲是的前去傳達。


    “你祖母一向喜儉,萬不可拂了她的意。”王娡冒出此話,劉挽終於得以看清王娡的臉,瞧著是有些慘白,卻怎麽看怎麽透著一種不真實?


    加之王娡脫口而出的話,劉挽聽來總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之感。


    “祖母為大漢嘔心瀝血,朕豈能一切從儉。有功於國之人,不可輕慢,何況是朕的祖母。”劉徹不緊不慢的迴答,視線掃過王娡,王娡長長一歎解釋道:“你一番孝心,太皇太後在天有靈定感安慰。”


    劉挽不由挑了挑眉,怎麽她聽著王娡的話,有一種難言的不適?


    不會說話有不會說話的好處,劉挽不得不靜下心來,安安靜靜的觀察周圍的人。


    “太皇太後辛苦多年,終於可以歇歇了。”王娡昂頭望著竇猗房的靈棺,在無人覺察的時候露出一抹笑容!


    劉挽不錯眼盯著她的,第一個發覺,饒是心裏早有準備,瞧見她露出的笑容,一瞬間也讓她沒緩過來!


    果然,自來婆媳關係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竇猗房活得太長,壓製得人太狠,王娡心裏未必沒有盼著竇猗房早些去了!


    終於讓她熬到今天,王娡沒有放鞭炮慶祝,純屬於不能放,但凡沒有人攔著她,她也無須受到任何指責,瞧她放不放鞭炮?


    不過,話說現在有鞭炮了嗎?


    劉挽腦子裏冒出的想法亂七八糟的。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往後跟她這位太後祖母保持點距離。


    唉,想王娡明顯希望能抱個孫子的,對她是連看都不看一眼!她能避,衛子夫是不能的吧。


    不對,暫時王娡不會把注意力放在衛子夫身上,如果說竇猗房的死是搬開了壓在王娡身上的大山,館陶大長公主多年來曾仗著是漢景帝的姐姐,竇猗房的女兒沒少對王娡頤指氣使吧!


    想知道王娡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看陳皇後以後的處境便可知。


    之後的事劉挽沒有多少機會參與,除了第一天劉徹讓她們姐妹守了守靈外,餘下的日子都讓她們呆在宮裏,也是怕往靈前衝撞了她們。


    劉挽倒還好,衛長公主迴去後半夜發起了熱,後半宿溫度時高時低,好在到了中午終於是降了溫,卻也把宮人和太醫都嚇得不輕。


    衛子夫心裏也急,卻不敢離開靈前,眼眶泛紅,眼中含淚,還是劉徹發了話衛子夫才敢迴去看看衛長公主,確定她無恙,宮人們好生照看無事,衛子夫又趕緊迴了靈堂。


    劉挽瞧著衛長公主一副蔫蔫的樣兒,跟衛子夫十分相像,不過,衛子夫看起來柔弱,骨子裏卻透著堅韌,衛長公主這麽著,將來不定要怎麽被人欺負!


    好在,隨著竇猗房下葬,宮中算是明麵上恢複平靜,衛子夫又傳來了好消息,她有孕了!


    劉挽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很是想問,連著生子容易傷身的呢!不用那麽急吧!


    竇猗房去世不管怎麽樣都是一件喪事,劉徹板著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兒,嚇得人壓根不敢靠近。


    聽聞衛子夫有喜,而且已經兩個月,是在竇猗房去世前懷上的,喜訊傳來,劉徹終於在竇猗房去世捂露出了第一個笑容。


    劉徹親自前來看望衛子夫,特意叮囑道:“太皇太後薨逝,舉國皆哀,朕知道你是有孝心的人,不過你既有孕在身,當以孩子為重,不可一味守製,虧了自己也虧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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