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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鴿子與廢物


    鴿子自古便是人類的好夥伴。


    夥伴,即是朋友。


    他們將鴿子當成朋友,這也造就了鴿子神聖的職業!


    ——信鴿!這一古老而傳統的、隸屬於鴿子的職業。


    ——它們翱翔、旅行,傳寄、飛信。


    ——從古至今,未曾停歇。


    但有的人不這麽認為。


    ——把鴿子當朋友?簡直可笑至極!


    ——鴿子不過是一樣肉食,一樣處理幹淨即可上桌的盤中之餐。


    鴿之宿命即是如此:若不能展翅、振翼,釋放自我,拚搏向上,便要淪落到被擺在餐桌的命運——即算如此,也有人甘願視鴿子為朋友。


    一年到底,臘月將終,年關將近。雨季還沒結束,一旦結束,冬雪便要裝飾整座北國。臘月的雨,無情地痛擊著大地,伴隨有小小顆粒的雪籽。


    ——凜冽的寒風將雪籽丟棄於大地。


    ——吹打著人群。


    刺骨嚴寒。


    雨、雪與風,交相亂舞。舞姿婀娜,招搖搔首,意亂情迷。


    於是便苦了北國植被。


    ——尤其是人力培養的。


    某處山間小院裏,滿院的淡藍色冬季菊,但“風、雨、雪”的群魔施展混合式打擊,收拾了一頓山間小院裏的菊花。


    ——菊花……殘!


    ——遍地都是殘碎的花瓣。


    ——無人問菊


    ——即沒有人來關心菊花的長勢。


    也不算沒人關心,因為正有一個人望著這叢被摧殘的菊花。這人坐在藤椅上,處在暖室中,越過窗口,望見了院內淒淒慘慘戚戚的菊花。


    但他的注意力並不全在菊花上,他的眸子更多的是凝望雨滴。


    眺望黑夜,凝望雨滴。


    從遠及近。


    定格在簷前。


    滴答滴……滴答滴……


    一滴、二滴、三滴、四滴……雨滴連成了線。


    什麽樣的人才會無所事事地細數雨滴?無疑是沒有工作或者找不到工作的廢人。他們融不進市井、入不了世間,但他們在這裏要活就要錢,錢是人間行走的硬通貨。如果一個人即不工作也沒有錢?就如鴿子不送信不幹活,他們的結局不是等死、就是被吃。


    這是廢人吧?簡直廢物啊!


    這個時代還算是好的,因為他們還能躲進大山,隔絕人間,自給自足,抑或自暴自棄,總之,勉強可以苟延殘喘著。


    這‘暖室數雨者’會否便是‘廢物’大部隊裏的一員呢?


    一個淪為廢物的人沒有錢,惟有兩種原因:第一是因為他蠢;第二是因為他懶。如果這人他蠢,他又如何成為這間院子的主人呢?會否是他親手建造起來的?如果是他親手建造起一座院子來,他又何至於沒有能力工作?顯然他並不蠢得沒能力。那麽他惟有懶得沒藥醫,才窮得沒錢活!於是躲進深山老林,造了個院子,不管外界春夏還是秋冬!


    雨勢漸大。


    雪籽在狂風的鼓舞下,敲打著窗扇。


    但它更多的是麵臨室內火爐散發出的熱氣,結局無疑是被其融化掉。


    他還在數雨,但雨已由“水線”漸成“水簾”。


    ——他顯然已數不過來了。


    他不蠢,隻是無聊與寂寞,數雨隻是排遣這種煩人的情緒。


    ——有些人寂寞的時候,就要做一些使自己能夠不寂寞的事情。


    ——一個人不管做什麽看似很蠢的事情,隻要因為寂寞,那麽在他自己而言,這就是成立的理由。


    ——因為寂寞有時比死還可怕。


    但他如今已數不了了,他豈會再傻到去數?本末倒置,實不可取,棄了便是。於是,他索性不再數雨。


    他烤火,望雨:隻是欣賞雨景。


    ——漆黑的夜,漆黑的雨。


    ——如墨。


    ——好一副美麗的潑墨畫!


    這樣的景,倒別有一番滋味。


    烈風陡然竄入暖室,挾著雨與雪籽。


    雨、雪甫一飄進暖室,便漸墜落、而後便漸融化、而後便漸蒸幹。


    燈火因風搖曳。


    “潑墨畫”登時多出一團留白。


    這兩件事或有因果關係,但也或許沒有。


    這抹白色的點綴——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前忽後、忽斜忽正,漸行漸近。


    這抹“留白”漸漸清晰。


    竟是一隻冒著風、雨以及雪籽而來的信鴿!


    這才是真正有職業操守的信鴿!它堅挺、堅韌、堅強,它不畏強權、不懼艱險,堅持將腳上的竹筒傳遞到下一個地方,堅持將筒內的信件送達收信人的手上。這才是信鴿本色!不!它已不僅僅是一個鴿子!它已比鷹還硬挺、比隼還神勇,風雨無阻,毅然傳書,這還是鴿子嗎?或許內容已慘不忍睹,但這種精神,值得肯定。


    ——因為人類都不一定能比它做得好。


    叉竿頂著窗扇,它停在窗沿,咕咕地叫。


    ——如果沒有鴿子,窗扇不會打開;如果窗扇不打開,風、雨以及雪籽不會灌入這間暖室,這無疑是有因果關係的事件。


    “廢物院主”離開了藤椅,離開了火爐,打開了窗扇,打開了竹筒。


    他取下鴿子腿上裝著信件的竹筒,取出裏麵密封完好的信件,以一種特殊的方式提取出信紙上的重要信息。


    抬頭便是“常援筆聽令”,而後則是重要信息與具體命令,落款是“星穹大聯盟總部”


    “廢物院主”長長長長長長長長長地籲了口長長長長長長長長長地氣,因為他讀完了總部的信,這樣的信無疑代表著總部派發了任務。


    ——任務即是工作。


    ——一連串的“長”與“籲氣”代表他並不想幹活。


    ——但他不得不做。


    ——於是長籲口氣。


    ——這是一種迫於現實的深深無奈。


    信中提及的“常援筆”便是他的名字。


    他原來不是“廢物”,他原來有能力、有工作、有錢。


    ——隻是懶惰與懶怠使他顯得廢物了些。


    即算再無奈,任務還是算任務,工作依然要工作。


    常援筆將信件趨向火爐,引燃,投入。


    他緩緩迴到藤椅裏,坐下,懶散的樣子仿佛陷進了椅子裏。他的右手搭在椅側,掌觸到了刀柄,一握!登時,氣勢如虹。


    常援筆握住了一把鐵刀,氣勢迥然不同。不再頹廢、不再懶散,坐在椅子裏也不再像癱陷裏麵。


    ——刀名“霜落”。


    ——常援筆是刀一在手人便狂,鬥誌且昂揚!


    ——他是否隱世的高人?


    霜落鐵刀若一握,援筆狂傲釀人禍。人一旦發狂,便易得罪人,若一方因此失了麵子,惟有打才能平息紛爭!但這種場景惟有他傷人,別人難傷他——這就是“人禍”。


    雨勢漸弱,但室外的寒冷並未消退,雪籽也已聚成雪花,


    風還是冷厲。


    一場大雪,就要來了。


    貳過去與現在


    “星穹大聯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空前絕後、目空一切、絕代斷後的大勢力,也是江湖上惟一的組織。


    ——惟一就是隻有一個。


    ——這絕對是江湖上開天辟地、空前未有的一項不俗創舉。


    ——如今創舉絕非僅憑“鐵”與“血”就能做到的。


    但這一獨霸的格局,卻在十幾年前出現變數。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然之理。一個名叫“白雲飛”的人糾集一眾有血氣、有意氣的昂揚青年,於極不可能的情況下,開創了獨立“星穹大聯盟”之外的新組織——“明止集團”:明善止惡。“星穹大聯盟”是一尊龐然大物,按理來說,新興的小組織根本沒有機會崛起,但它就是在這種極其艱難、極不容易的情境下,愣是發展起來了。


    這十幾年來,“明止集團”不斷壯大,猶如冉冉升起的朝陽,勇攀巔峰,前無止境。儼然有了能衝擊“星穹大聯盟”的實力,不過人數一多,問題便有些複雜了,一旦牽涉到社團、幫派間的恩怨,很多事情便沒有那麽容易化解了。因此兩大勢力已在發展中暗鬥過無數次,簡直數不勝數。尤其是近些日子,暗鬥幾似明爭。


    仿佛不久的將來,雙方就要做殊死一搏了。


    奇怪?明明拖得越久,“明止集團”的優勢更明顯。“明止集團”何苦急於與“星穹大聯盟”魚死網破、進行大決戰?


    ——莫非“明止集團”被“星穹大聯盟”截了前路,再難寸進,以致無法再於絕處覓生機?


    ——莫非“根基”淺薄,已無法維持蓬勃的發展,隻能以戰養幫?


    ——莫非惟有決一死戰,“明止集團”才能突破僵局?


    無論“明止集團”背後的原因是什麽,兩方實力大決戰的腳步已不會停止。而且也無法波及這裏的一畝三分地,因此常援筆並不在意。


    常援筆似乎什麽都不在意,生活隻剩下無聊與寂寞。常援筆又似乎什麽都在意,隻要他在乎的他就在意,例如他負責的一畝三分地。


    ——地處偏遠的“柱墟天”。


    ——“星穹大聯盟”將勢力波及區域進行劃分,以“天”稱之,共劃有三百六十五處,其中有二十四處格外特別,組合起來是“星穹大聯盟”的龍脈所在。


    ——這三百六十五處區域在江湖上叫作“星辰洞天”。


    柱墟天實際就是一座圍山而建的城池,即山中小院所在的山腳下。常援筆作為柱墟天山城的負責人,理應處理山城內一切大小事宜,但他素來怕麻煩,也懶得管,於是挪居山間,交由其他人打理柱墟天山城事宜。


    而常援筆便在山間打造了小院,除了緊急情況,他從未下過山、出過院。他還為這處小院取名:邑野別墅。


    邑野別墅滿院的菊花,不過四季不同,春有春菊,夏有夏菊,秋有秋菊,冬有冬菊。花草樹木為邑野別墅增添了不少色彩,也讓主人住得更加舒適。


    昨夜一夜雨雪。


    邑野別墅的院子全是銀白,間或有淡藍色的冬菊殘瓣。


    常援筆院子裏積雪已被清掃大片,不止他是以何種手段處理的,分外幹淨。空中太陽明媚,完全一掃冬季雨雪帶來的不適感,他將暖室內的藤椅取出,置於院內某處,大火爐不易拿出,便取了小火爐在一側,燒水熱酒完全足夠。他還拿了幾壇燒刀子,茶餅茶具也置辦了幾樣。院內除了常援筆帶出的藤椅,還有一把木椅。俯視整個院子,常援筆的布置似乎是要邀人宴飲,莫非今日還有客人遠道而來?


    ——有人喜喝茶,便有人喜飲酒。


    ——有酒有茶,宴飲賓客才夠周密。


    ——幾樣茶點,幾樣下酒菜,常援筆也已補上。


    他躺在藤椅裏,悠閑自在。邑野別墅的院門大開,遠來是客,完全不在意來人是敵是友。


    幾碗燒刀子下肚,身體溫熱。他麵朝院門,靜候貴客。


    一道人影由遠及近,踏雪而來。


    正常踩在雪上總會發出“咯吱”等聲響,但這人踏雪無聲,不過腳下有痕。踏雪無聲而有痕?這是怎樣怪異的輕功?這又是怎樣怪異的人?


    ——是自遠方趕來的朋友?


    ——還是千裏奔襲的敵人?


    常援筆淡淡地說:“沒想到‘明止集團’如此瞧得起我,竟派出十二獸法神的‘深淵猛虎’來我‘柱墟天’。”


    ——常援筆是“星穹大聯盟”的人,來者則是“明止集團”的人,顯然是敵非友。


    ——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


    ——“深淵猛虎”金萬裏。


    “明止集團”除了老總白雲飛外,有第二梯隊十二個人,他們組成了“十二獸法神”部隊。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完全不弱於“星穹大聯盟”的二十四節令使。


    金萬裏人不如名,衣服並不金光閃閃,隻是普通黑色棉衣,勁服樣式,擱三流武者身上定將影響手腳施展,但金萬裏表現依舊。他走入院子,坐上了另一把椅子,像遠道而來的客人,與主人推杯換盞,寒暄敘舊,他說:“‘霜落鐵刀若一握,援筆狂傲釀人禍’,‘霜落鐵刀’常援筆,有刀無刀,判若兩人。剛出道時,便在‘星穹大聯盟’的總部任職,如此濃墨重彩的一筆,實難讓我們不多想一想、多計算一步,防你一防。畢竟你們的二十四節令使一向不對外公開,藏得太深了。”


    “有很多人,天生下來就喜歡冒險,他們更喜歡刺激,騎最快的馬,下最大的賭注,到最熱的地方,吃最辣的菜,殺最難殺的人。這些事對他們而言,無疑充滿了挑戰性。他們喜歡麵對挑戰。”常援筆拿起碗,朝金萬裏舉了舉,繼續說:“而我不同,我喜歡躺,我喜歡歇,我喜歡沒有工作,就能生活到天荒地老。我無疑不是喜歡刺激的人,自然不會擔任什麽節令使的重擔,這不給自己找罪受嗎?”


    “我隻是聽命行事,見諒。”


    “‘明止集團’檔案館裏的人絕非酒囊飯袋。”


    “‘星穹大聯盟’未雨綢繆,事先散布太多消息,經過檔案館篩選之後,還是無法明確二十四節令使的具體身份,隻能大致鎖定。‘星穹大聯盟’不愧是曾經的第一大幫派,手段老練,讓人敬佩。”金萬裏覺得有些好笑,敵對的雙方竟相互吹捧起對方的組織。


    常援筆微微一笑,道:“可以嚐嚐我的茶,難得的君山銀針。”


    叁現在與過去


    金萬裏的手已接近常援筆的咽喉,但常援筆仍淡然自若,開口請飲茶先。於是金萬裏的手就陡然止住。


    ——被動的止住。


    ——這手就仿佛被凍僵了。


    ——又好似這手本就不屬於他。


    金萬裏再難寸進,但也沒有收迴袖中。


    ——因為無法。


    ——因為不能。


    常援筆的手還在那裏,金萬裏直覺再進將損掉這隻手,若要縮迴袖中也將終生蒙上陰影,因此他沒進也沒退,順勢彈到桌上,拿起上麵的茶餅。


    有了“台階”,他便沒了芒刺在背的感覺。


    金萬裏將茶具裏的茶倒入杯中,一晃二搖三瞧四嗅五品,而後笑道:“試把雀泉烹雀舌,烹來長似君山色。君山銀針色、味與龍井相似,但葉微寬而綠過之,可惜采掇量遠遠比不了龍井,市麵上便常常以假充真。我也是被白老總賞識,才有幸得嚐過一次真品。”他舉杯再次細品,“你倒是挺會享受的。”


    常援筆說:“我一向喜歡享受。”


    “‘明止集團’向來不忌諱年輕人享樂,因為少年意氣憑心而動,狂傲、孤僻、耽樂、搞怪……隻要不頹廢掉武學、不喪失掉誌氣、不泯滅掉理想,我們都能容忍,且給出極大幫助。”


    “可惜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常援筆長歎口氣,“可惜我們不是朋友。”


    金萬裏斬釘截鐵道:“我們可以是朋友。”


    “若‘明止集團’與‘星穹大聯盟’和平共處了,我們或許就可以是朋友。”


    金萬裏道:“人多勢大,牽扯到一整個集團與聯盟,縱使我們想化幹戈為玉帛,底下的人也不可能就此罷了。”


    常援筆沒有望著金萬裏,而是晃了晃手裏的酒碗,說:“兩方角逐,神仙打架,我們這等小鬼唯恐避之不及。”


    金萬裏笑道:“那您可說笑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但小鬼能躲嗎?即算能躲得了,年輕人的血氣、意氣、誌氣也不容許他們躲,誰不想揚名立萬?誰不想一飛衝天?摸打滾爬隻會消磨掉自身的銳意,而被神仙打架波及,或可能死,也或可能一鳴驚人。千古艱難非一死,而是被斬去翅膀,不能飛翔。若鴿子沒了翅膀,便不能擔任信鴿,死成一道菜就是它的宿命。”


    談判已有了結果:常援筆擺明立場,他拒絕了金萬裏的拉攏——或者說“明止集團”的“三不”已將他排除在外,他一開始就沒有了選擇。


    兩人挑明敵對關係,那麽便再不能把酒言歡,因為他們不是朋友,他們隻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金萬裏離開椅子,負手望著殘菊,但嘴上不歇:“‘星穹大聯盟’值得你如此效忠嗎?它給了你很多好處?”


    常援筆想了想,說:“其實沒有好處。”


    金萬裏不解道:“那你因何效忠?”


    “我剛出道時,不過是總部看門的小嘍囉,你們‘明止集團’迅速崛起,我也因此有了出頭的機會。而後便被調到柱墟天,擔任負責人。柱墟天是大聯盟三百六十五處‘星辰洞天’裏最偏遠的幾處之一,因此說一句‘明升暗貶’也不為過。”常援筆憶往昔崢嶸歲月稠,“縱然‘星穹大聯盟’再朽再爛,也有人珍視它,因為那裏有值得珍視的人、珍視的事以及珍視的人。”


    他的眼裏滿是感情,晶瑩間映出了一幅畫麵。


    ——朱紅大門外,有兩個人。


    ——一個是常援筆。


    ——另一個人白皙著臉,容顏豔美如花。


    ——空穀幽蘭,如詩畫般美麗。


    ——但她已是常援筆遙不可及的夢,因為她已是高高在上的盟主夫人。


    ——兩情相悅,長久美滿。


    常援筆的氣勢變了,但他的手裏沒有“霜落”,刀不在手,人便不狂,他淡淡問:“你又為何效忠‘明止集團’?”


    金萬裏不假思索:“我不否認江湖天下一統的格局是開天辟地的創舉,但我素來不喜歡霸權式的一言堂。”


    常援筆說:“這又何嚐不代表穩定?”


    金萬裏搖頭:“穩定就意味著暮氣。你知道‘明止集團’因何而成嗎?”


    “我兩耳不聞江湖事。”常援筆除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其他都不在意,或許已心灰意冷了。


    “唉。這又何嚐不是因為你們這些冷眼旁觀者的漠視呢?一個組織開始暮氣,就意味著有人屍位素餐,打壓有誌氣有能力的年輕人。當年白老總青衫落拓少年郎,有遠大抱負,也有出眾的能力,卻因木秀於林,被上位者打壓與排擠,來自聯盟的壓力越來越大,迫得他無法立足生存。幸在他心灰意冷時,遇到與他同等遭遇的青年,他們尚還有些熱血,冰也難涼,於是就糾集在一起。創立‘明止’,明善止惡——明曉善與德,不以惡小而為之,不以善小而不為。”


    常援筆肯定著說:“‘明止’的初衷極好,也符合熱血少年的特點。但決一死戰並不像以往的暗鬥那麽簡單,何故如此冒進?”


    金萬裏搖頭:“人不衝動枉少年,江湖暮氣與死氣太重了,從這樣的泥淖中出道,如何不染其身?青衫落拓少年郎尚未老,已先衰,不再滿懷血氣與正氣,不再有誌向與理想,視圓滑與搖擺為標杆,聯盟不以為意,‘明止集團’常有憂慮。我們的目的不在於一擊擊垮聯盟,因為這不現實,我們不過是要向江湖所有少年表明一種態度,熱血依然在!”


    常援筆恍然:“不圖現在,旨在將來。江湖暮氣汙染,長此以往,‘明止集團’上升的態勢將遭到衝擊,甚至失去新鮮血液。”


    “與其默默死去,怎能轟轟烈烈博一次,縱使可能被聯盟擊潰。正如你或許比我要強,但我依然要戰!”


    肆廢物與鴿子


    “我很想見識一下二十四節令使的實力,世人都傳我等十二獸法神不弱你們,可惜這隻是助長聲勢的輿論,我們緣慳一麵,怎比得出孰強孰弱?”


    二十四節令使從未與十二獸法神鬥過,或許是因為“星穹大聯盟”自視甚高,不屑“明止集團”。


    “唉,可惜我不是二十四節令使,我是‘臘八’。”


    “臘八”雖也是個節日,但沒有二十四節氣有名,也沒有上元、中元、下元、端午、中秋、重陽……諸傳統節日有影響力。它是個存在感極弱的節日,也是最不像節日的節日,而“星穹大聯盟”的“臘八”素來是個閑職。


    “原來如此,謝謝告知。”金萬裏有熱血,但也有禮貌,“縱然防錯,但也錯有錯著,既然來都來了,不領教一下‘霜落刀法’,實在血虧。”


    “亭雲、停雲。”


    陡然間,兩道如鬼魅般的人影落在院裏,他們抱著一把大劍,金萬裏的“鐵馬騮”。


    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


    常援筆打量兩個若有似無的劍侍,不禁讚道:“‘為虎作倀’,你這兩個劍侍倒也不凡。”


    “他們是老總限製我開合的,不止這倆。聽雲、挺雲。”


    又有兩道鬼魅乍現,四人分立院子四角。不顧桌椅茶酒,不顧滿地菊花,他們隻護邑野別墅,因為老總白雲飛隻這麽說過,他們便這樣聽著。


    大開大合,容易摧枯拉朽,將周圍悉數摧毀,這是白雲飛不願見到的,因為他派出四名習練“魅影神功”的人當金萬裏的劍侍。在金萬裏與人比鬥時,卸掉四周多餘的、摧毀建築的勁氣。


    他準備出手了。


    金萬裏也漸老了,少年熱血多被老謀深算替代,這一拔劍間,他已為這一役打了長長的腹稿。例如一瞧清對方的攻勢,自己便該做出或閃躲、或招架、或退後等反應……一刹那,諸多念頭掠過,而他眼前已然一亮。


    他做出了反應。


    他聽到了刀聲——拔刀聲。


    這聲響優美的如詩如畫,但也很辣的如蛇如蠍。在優美的刀聲中,常援筆已截然不同。這時的他好似在刀叢裏尋詩,詩畫裏找鈴,風鈴裏覓刀。


    可刀已在手。


    ——刀已在手人即狂。


    狂傲的常援筆、孤寂的常援筆、冷漠的常援筆。


    要斫金萬裏頸上那大好頭顱的常援筆!


    金萬裏的“鐵馬騮”被他一甩,勁風四起,庭院搖曳,似要拔地而起,投向金萬裏。


    這時風中飄來四朵雨做的雲,雲內密雨,密雨如織,兜住了全數勁力,庭院屹立不倒,不搖不晃,仿佛場間沒有比鬥。


    但冬菊再遭摧殘,慘不忍睹。


    昭顯著兩人對招的狠厲,碰撞的兇猛。


    常援筆長歎,金萬裏縱然心有衰老,但仍存熱血,他一副不但不怕死,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怕的模樣著實令常援筆頭痛,因為這就意味著二人要進行殊死搏鬥。


    常援筆不喜年輕人。


    因為年輕人年輕。


    ——年輕時一股腦熱血,不理現實。到老了將要付出慘痛代價。


    他們不是不怕死,隻是死亡距離他們太遙遠,他們不是不懼現實,隻是還沒被現實磨平棱角。


    常援筆也羨慕年輕人。


    ——因為年輕代表他們還滿懷理想,還誌存高遠,還能自詡人間第一流。


    ——這是曾經的模樣。


    ——每個人曾經的模樣,誰沒有年輕過?


    常援筆即不喜又羨慕。


    常援筆再歎。


    歎息之外還有一抹亮——那是刀光。


    手是臂的延伸,刀即手的延伸,刀一在手,揮斥的範圍就會擴增。刀隨手轉,意在刀先。


    方圓萬裏縮為一寸,漩渦便是大口——如虎般的血盆大口,闊劍似巨齒,果真“氣吞”。常援筆挾刀投向金萬裏的“虎口”,刀光迸現。


    刀光似詩,動人心魄的詩,讓人魂牽夢縈。


    刀像夢,因此才能發出這魂牽夢縈的光。


    一刀揮落,如霜天降,冬菊凋零。


    殘瓣遍地,知多少?


    “霜落凋華”便是被常援筆特製的獨屬於霜落鐵刀、獨屬於常援筆的招式。


    風止,雲聚。


    四朵雲裏有兩朵攙扶起金萬裏,有兩朵抱起闊劍。


    金萬裏手間虎口鮮血不止,刻下已再難握劍。


    天上白鴿飛旋,落在碎桌上,常援筆取信瀏覽,隨後擲向金萬裏。


    信紙如風中殘葉,又如利劍直發。


    劍侍停雲伸手,詭異地接住了信紙,利劍就這樣停了下來。


    常援筆收刀迴鞘,恢複懶散,他又從室內取出一把藤椅,坐了下來,悠閑道:“大局已定,我們這裏的小打小鬧已左右不了戰局。”


    “唉,‘明止集團’還有一段很長很長的路要走。”金萬裏拱手迴禮,“多謝手下留情。”


    四朵雲挾著金萬裏遠走,飄向萬裏之外的某個地方。


    沒有人敢輕視“明止集團”。


    沒有人敢不重視每一個星辰洞天的負責人。


    “明止集團”與“星穹大聯盟”的鬥爭仍在繼續,或許最終的贏家仍是“星穹大聯盟”,因為人都會老,這是自然之理。


    ——“明止集團”可能就此止步。


    因為年輕人的熱血、誌氣、理想與傲骨在消失,長此以往,年輕人與老家夥的區別就要撇開精神麵貌,而獨剩外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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