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色的燈泡亮著燈光,房間帶著兩根蠟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香水的味道。


    桌上是一盤盤食物,有燉煮軟爛的肉醬,有烘烤酥脆的玉米薄餅,有橙子,紫甘藍,綠甘藍攪拌而成的蔬菜沙拉。


    這是一間狹小的房子,房間裏的家具並不多,隻有一張桌子桌子,兩個櫃子,還有幾把椅子。


    但能看出,房間的主人精心準備過,周圍的一切都收拾的很幹淨。


    桌子上的燭台精致的擺盤。


    一件不是很新,但卻十分幹淨的暗紅色桌布。


    腰間係著一條黃色圍裙的土撥鼠,使勁的擦了擦自己濕漉漉的小爪子。


    深吸了一口氣,強打起精神的土撥鼠爸爸,端著一盤剛剛煎好的牛肉。


    毛茸茸的小臉上,滿是討好的喊道:


    “克裏森老師辛苦了,您嚐嚐今天的主菜。”


    坐在餐桌前的是一個白人,穿著一身半舊的黑色西裝,鼻梁上是一副眼鏡,消瘦的臉型略顯尖酸刻薄,眼神銳利高傲,給人一種不好接觸的感覺。


    事實也正是如此。


    這名叫做克裏森的白人,是伍茲學校的一名老師。


    這位老師以尖酸刻薄,體罰學生聞名,很不幸的是,土撥鼠一家的兒子今年就在這位老師的班級裏上課。


    手裏是一把鋒利的餐刀,克裏森老師熟練的切開牛排。


    旁邊是家裏的男主人,也就是剛才煎牛排的土撥鼠。


    這位父親沒有入座,而是像一名仆人一樣,緊張的站在一旁。


    一塊牛排吃到三分二,克裏森放下刀叉。


    一旁的男主人連忙遞過去幹淨的手帕,隨後克裏森老師擦著嘴,在一旁傲慢的點評道:


    “味道還行,就是牛肉的品質差了點。”


    土撥鼠爸爸擦了擦汗,他看起來有些緊張,連忙點頭表示:


    “一定改,一定改,下次我一定會準備更好的牛肉。”


    而看著丈夫緊張的模樣,家裏的女主人從廚房走了出來。


    土撥鼠媽媽手裏端著一份巧克力派,熱情的介紹道:


    “老師您嚐嚐我做的巧克力派,我的老師曾經在巴比塔擔任過一段時間的糕點師。”


    克裏森老師眉頭挑了一下,伸手從女主人的白色手帕上拿起精致的小勺子,他嚐了一口巧克力派,神色不由多了幾分驚喜:


    “味道不錯,這道甜點算是今天晚上唯一的經典了。”


    而看著克裏森老師讚許的模樣,一旁的土撥鼠媽媽連忙搭話:


    “老師,我孩子……”


    但還沒等這位土撥鼠媽媽說完話,克裏森老師皺著眉頭,嚴肅的警告對方:


    “美食是需要品鑒和欣賞的,吃飯的時候不要討論其他問題。”


    土撥鼠媽媽被訓斥的手足無措,眼神無助,如同木頭一樣僵在原地。


    還是一旁的土撥鼠爸爸替她解圍:


    “親愛的,廚房裏的水快要燒開了。”


    半個小時後,伴隨著佐餐酒,克裏森將最後一塊巧克力派吃下,用白手帕擦了擦嘴。


    看著一旁神色討好的土撥鼠夫婦。


    將手帕隨意的扔到餐桌上,克裏森老師傲慢的點評道:


    “感謝你們的招待,今天的菜很不錯。”


    土撥鼠爸爸搓著毛茸茸的小爪子,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


    “老師,不知道我孩子的學費問題……”


    克裏森老師神色沒有半點變化,他瞥了一眼麵前兩位家長,瞧了瞧桌子,隨後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我知道,九百六十美金,開學的時候交給我就行。”


    這讓土撥鼠爸爸愣住,下意識抬頭:


    “老師,您不是說能減免一些嗎?”


    瞥了一眼土撥鼠,克裏森老師聳聳肩,他眉頭微皺:


    “沒錯,我是說過能減免,但沒說一定能做到。”


    這讓土撥鼠爸爸情緒激動,下意識喊道:


    “老師,你不能這樣。”


    克裏森眉頭微皺,他的表情嚴肅而陌生,威脅的質問對方:


    “這位家長,你要說什麽?”


    在克裏森的目光下,土撥鼠爸爸被嚇到了,他的臉色變得慘白:


    “我……我……”


    看著對方不敢言語的表情,克裏森不屑的搖頭,用刺耳的語調挖苦道:


    “我其實不建議你的孩子繼續讀書,知識是很寶貴的,做一個街邊賣墨西哥烤肉的小販,未必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土撥鼠爸爸下意識辯解道:


    “不是這樣的,我的孩子很聰明,他可以……”


    他本想說自己的孩子很聰明,很有做題家的天賦。


    但等待他的是克裏森老師的一聲嗤笑。


    這位老師不屑的看著眼前這位學生家長:


    “打住,你有錢嗎?”


    土撥鼠爸爸張了張嘴,毛茸茸的腦袋憋得通紅,支支吾吾的說道:


    “我……我有。”


    這是一個謊言。


    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的黑人,大部分隻能維持一個基本的溫飽。


    動物人的情況和黑人的情況類似,大家都隻能從事最低端的重體力勞動工作,再不就是經營一些小買賣。


    土撥鼠媽媽在一家餐館當廚師學徒,土撥鼠爸爸經營著一家流動性質的墨西哥烤肉店。


    他們的薪水很微薄,很難培養一個做題家。


    這也是為什麽會邀請克裏森來家裏吃飯的原因。


    因為他們聽說克裏森老師手裏有幾個名額,可以減免一部分學生的學費。


    他們家的孩子很優秀,很努力。


    小學三年就已經自學了六年級的課程。


    在這個暑假,甚至開始嚐試學習初中的知識。


    土撥鼠一家相信,兒子一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大學生,從而離開這座爛泥潭。


    他不希望兒子和自己一樣。


    夏天頭頂烈日,撅著屁股,在上百度高溫的鐵桶裏,灰頭土臉,汗流浹背的掏煤炭渣子。


    知識改變命運?


    不,是文憑改變命運。


    但還是那句話,一切都需要錢。


    想要讀初中,你就要先有小學文憑。


    這是一套完整的流程。


    但以土撥鼠一家的經濟情況?


    克裏森搖搖頭,這位白人老師的表情相當不耐煩:


    “你沒有,你連一千美金都沒有,教育不是慈善,你把錢交給學校,學校發我工資教你們的孩子,沒有錢就不能上學,明白?”


    看著起身準備離開的克裏森教師,土撥鼠爸爸苦苦哀求道:


    “老師,求你了,能不能幫幫……”


    神情不屑的看著這隻哭泣的土撥鼠,克裏森教師神情厭惡的拒絕道:


    “夜色已經很晚了,我現在要迴家了。


    多說一句,下次換好點的香水,這種劣質的香水味道混合著你身上的這股臭味,真的很難聞。


    我不希望你的孩子在進入到我的教室之後,身上還是這股味道。”


    說著,克裏森老師還不忘挖苦對方一句:


    “當然,前提是你們兩個窮鬼,能湊齊這一學期的學費。”


    隨著克裏森離開,在這間簡陋的房子裏。


    土撥鼠夫婦絕望的對視著。


    而在不遠處,作為房間唯一一件完整家具,也就是這間櫃子的裏麵。


    零零散散的衣服,被褥被塞的很滿。


    正在讀小學三年級的土撥鼠躺在櫃子裏麵。


    夜晚的紐約不安全,鄰居因為家裏借錢的問題,拒絕讓小土撥鼠暫住一會。


    為了給克裏森老師騰地方,他們一家隻能將衣服,被褥等東西塞進櫃子裏。


    至於床?


    厚實的皮毛可以抵抗寒冷,況且家裏不是還有被褥嗎?


    除了這張臨時拚湊的桌子。


    家裏唯一值錢的就是這件當年爸爸媽媽結婚時候的大衣櫃。


    小土撥鼠想要告訴父母自己不想讀書,不想看到父母在白惡魔(克裏森老師)麵前卑微的模樣。


    但他也知道父母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能讀書。


    小型齧齒類動物很難。


    他們不像大型動物可以去碼頭工作,再不濟也可以混幫派。


    這讓小土撥鼠心情複雜,他不明白讀書的意義是什麽。


    周圍大人都說讀書是為了學習更多的知識。


    小土撥鼠不懂。


    年紀小小的他,隻知道自己越快完成知識積累,父母肩上的重擔就能越早結束。


    所以小土撥鼠拚了命的去讀書,甚至比很多剛上初中的孩子還要聰明。


    但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仍然是一名三年級的小學生。


    所以自己為什麽要讀書?


    讀了書之後就能改變家裏的情況,讓父母過上更好的生活嗎?


    如果讀書能讓生活變得更好,為什麽自己越是努力的讀書,家裏的情況就越差?


    小土撥鼠不明白,在這間逼仄的衣櫃內。


    他感到迷茫,所以究竟是誰的問題?


    小小年紀的土撥鼠,看著衣櫃上麵的漆黑一片,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而在另一邊,打了個飽嗝,一臉嫌棄的扭頭看向身後這處破舊的小房子。


    克裏森老師神情厭惡的咒罵了一句:


    “畜生就是畜生,聽不懂人話。


    兩個愚蠢的畜生不會真以為一頓飯就把我打發了吧?


    真是浪費時間,沒錢?沒錢你讀什麽書!”


    為什麽要來土撥鼠家吃飯?


    不是因為小土撥鼠有做題家的天賦,而是因為克裏森知道小土撥鼠是這一家的希望。


    這個世界最可怕的不是絕望。


    而是絕望之中,給你一個遙不可及的希望。


    克裏森願意幫土撥鼠一家。


    但前提是這一家要給自己錢,沒錢誰幫你啊?


    這踏馬是紐約!


    克裏森決定明天去隔壁班的斑馬家看看。


    希望這一家能動動腦子,別想著隻用一頓飯就打發自己。


    與此同時,位於海神大街的珞珈山酒館。


    貝爾拿到的這一塊巧克力的確不錯。


    苦澀中帶著巧克力獨有的迷人味道,堅硬的黑巧克力被融化,和蛋糕液融化在一起。


    在高溫的烘焙下,形成一塊蓬鬆的巧克力蛋糕。


    單獨的巧克力和蛋糕液都是不錯的食材。


    但隻有兩種融合,才會變成一道真正的美味。


    老章魚正在廚房裏忙碌著。


    不經意的抬頭,u型的眼睛看向不遠處喝酒的北極熊:


    “洛夫和比格也快要到上學的年紀了吧?”


    北極熊點點頭,放下手裏的酒杯:


    “明年這個時候,我就準備送他們去上學。”


    老章魚眉頭一挑,下意識說道:


    “伍茲小學?”


    北極熊的臉上多了幾分遲疑:


    “不確定。”


    沒辦法,阿美莉卡國情在此。


    白人有白人的學校,黑人和動物這些下等物種要去另一所學校。


    世界上第一所黑人大學是1918年,在南非建立的學校。


    不過在1854年,在賓夕法尼亞州的州長允許下,林肯大學成為了第一所授予黑人學位的大學。


    北極熊的不確定,是因為他知道伍茲小學的教學水平很差,而且收費十分不合理。


    而他之所以沒有明確拒絕,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更好的選擇。


    相對來說,紐約這座城市算是對動物人比較友善的幾座城市之一。


    而海神大街的伍茲小學,也是動物人的最佳選擇之一。


    甚至是名副其實的貴族學校。


    因為你如果能從伍茲小學畢業,大概率會被林肯戰爭孤兒學校錄取。


    當然,因為這個名字不是很好聽,所以現在改成了林肯勝利學校。


    一家以黑人和動物人為主的學校,會有少部分貧窮的白人進入。


    這家學校會提供6-12年級的教育,是初中高中一體化的學校。


    這也是為什麽伍茲小學的學費會逐年增高的原因。


    從小學一直到大學畢業。


    不管是黑人還是動物人,這幾乎是他們唯一的一條通往上層的通道。


    但意義呢?


    不是說你上了大學,就一定能發光發熱。


    當前社會對動物的歧視很嚴重!


    以小見大,從伍茲小學的態度就能看出——白人占有絕對主導權!


    不是說你離開學校,生活就會越來越好。


    你在校園中遭受的一切不公平待遇,在進入社會之後都會重演,甚至更加惡劣!


    老章魚不喜歡人類。


    他的世界很小,隻有珞珈山酒館的這些家人,最多擴散到整個海神大街。


    這個世界對動物並不友好。


    和貝爾這個希望孩子去上學,去廣闊世界闖一闖的家長不同。


    因為曾經的遭遇,老章魚很擔心家裏的兩個孩子會受到傷害。


    當然,老章魚很清楚知識是寶貴的。


    但他更堅信一句話——是知識創造財富,而非文憑創造財富!


    相較於沒意義,而且還會有一定危險的學校,老章魚選擇了一條更極端的道路。


    他聳聳肩,從u形的眼睛裏能看出老章魚堅決的態度:


    “你書房裏的書籍是很不錯,但遺憾的是,現在的我更需要一套小學教材。”


    為什麽要去學校?


    學校不安全,還會被那幫該死的人類歧視,這些道貌盎然的老師一個個看起來挺像那麽迴事。


    但他們的學識還不如自己的一根腕足!


    從化學到物理,從絕對不會出錯的數學到變化莫測的社會學。


    戴夫有時間,有智慧。


    他完全可以自己教育孩子,而且戴夫認為自己不比任何一個老師差。


    看著麵前神色固執的老章魚,貝爾皺著眉頭。


    他想到了不久前的自己。


    兩人的想法十分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


    老章魚認為外麵的世界太危險,他想要將兩個孩子留在身邊。


    北極熊比較簡單粗暴,直接準備毀滅這個危險的世界。


    但這個世界很大,有黑就有白,不能因為黑的出現,就否定了白的存在。


    雛鳥終歸要展翅翱翔。


    孩子不應該是父母意誌的傀儡,他們是人,有著獨屬於自己思維和意誌的生命。


    北極熊下意識喃喃道:


    “不應該這樣的。”


    老章魚轉過身,剛才沒聽清北極熊在說什麽,便追問了一句:


    “你說什麽?”


    深吸了一口氣,毛茸茸的爪子摩擦著記事本,北極熊深棕色的獸瞳變得認真起來:


    “我說這個問題,我會想辦法解決!”


    老章魚楞了一下,紅紫色的章魚腦袋皺著眉頭,詫異的看著對方:


    “你確定?”


    這頭北極熊瘋了吧?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這是一個社會問題,就好像一顆生病的蘋果樹。


    你要治療的不是枯黃的葉子,這樣做沒意義。


    是治標不治本,猶如隔靴搔癢。


    想要真正解決這個問題,需要由內而外,從頭到腳的解決整棵蘋果樹的問題!


    在這期間,你所需要耗費的精力和成本是海量的。


    而同樣的成本,你可以將成千上萬片蘋果葉,製作成永遠翠綠的標本!


    但北極熊搖搖頭,他在這件事情上的立場十分堅定。


    之前沒想過這些問題,這是他的失職。


    但現在既然已經想到了,就必須要考慮這兩個孩子未來的問題。


    老章魚能力不夠,隻能像鴕鳥一樣將孩子護在身下。


    但北極熊不一樣,既然有能力,為什麽不嚐試著為孩子提供更好的環境?


    反正再壞也壞不到哪去,實在不行就化身大魔王,摧毀全世界。


    想到這,北極熊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與此同時,隨著北極熊雄赳赳氣昂昂的離開。


    房間內的玻璃上,微微蕩起了一層漣漪。


    而在鏡子的另一邊,手持鏡子的威利·旺卡老板手裏拿著一杯雙倍糖的咖啡。


    他摸著下巴,神情嚴肅睿智。


    房間內的對話他聽的一清二楚,這讓他不由的思考起來。


    如果自己是貝爾·艾歐雷克先生,麵對眼前的這個問題會如何處理?


    最終,旺卡老板還是搖搖頭——


    相較於艾歐雷克先生,自己終歸還是太渺小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從動物城崛起的白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門前一顆鳳凰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門前一顆鳳凰樹並收藏從動物城崛起的白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