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強原本文學青年是也,他以前最經常閱讀的書不是成功學著作,而是文學作品。


    他出生於湘西鳳凰,曾希望自己成為家鄉的第二個沈從文,寫出新的《邊城》。


    中學時代,他的作文向來是語文老師課堂上必讀的範文,高考作文差一點得了滿分。


    上大學時,他擔任了學校的文學社社長,創辦了文學雜誌《鳳凰》,一是以此紀念自己的家鄉,二是將文學理想比作美麗的鳳凰,期頤它展翅高翔綻放光彩。


    “那是我最充實、最自豪的日子,課餘時間,我將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雜誌的組稿、編排之中,經常熬夜改稿、排版。雖然印出來的雜誌也沒多少有人看,但我為它驕傲,覺得它就像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珍貴。那時,我仿佛看見自己的夢想正在紙上沸騰,美麗的鳳凰離我越飛越近。”鄭強曾經如是和我說。


    隻是夢想終究敵不過現實,鳳凰在現實中是不存在的。


    大二時,鄭強主編的文學雜誌因為內容“不太健康、積極”,遭到學校老師嚴厲批評,他被撤銷了文學社社長職務。


    沒有了文學社做後盾,也就沒有了資金支持,鄭強的雜誌夢化為烏有。


    鄭強一怒之下,竟然退學。他以為憑借自己的才華,一定會像輟學的韓寒、郭敬明一樣在文壇上闖出一片天地。


    他用退學退迴的學費租了一間小屋,買了一台舊電腦,當起了他心儀已久的自由撰稿人。


    留下不多的生活費後,他將剩餘的錢全部買了文學書籍。


    夢想往往美好,現實常常殘酷。鄭強不肯投雜誌所好,寫的都是些“老土”的鄉土文學,大多數投稿自然石沉大海。


    已經不是沈從文當年提一支筆即可獨闖天下的時代了,何況他不是沈從文,何況沈從文的筆也曾屈服於現實。


    生活費漸漸用完了,鄭強隻好出來打工糊口。


    他沒敢和家裏說退學的事,他本來想等自己功成名就了再和家裏說,也不好意思再和家裏要生活費。


    他學的是計算機專業,便在一家網吧找了份網管工作,希望借上網之便創作網絡小說,在網絡上異軍突起。


    但網上流行的都是奇幻、穿越等類型的小說和所謂的“爽文”,他堅持的純文學鄉土寫作依然無人問津。


    一天深夜他值班時,網吧線路突然起火,而他忙於自己的寫作沒有及時處理。


    雖然隻燒了幾台電腦,損失不大,但網吧老板早就對他不專心工作看不順眼,借故將他當場開除,趕出了網吧。


    深夜的街頭,已經沒有公交車去往鄭強住的地方,他又沒有錢住賓館,隻能在街頭上流浪。


    後來,鄭強找到一間自助銀行取款室落腳。


    看著取款機,想到自己為堅持文學理想而受的苦、遭的罪,鄭強忽然“頓悟”了,悟到自己以前是多麽天真,悟到“夢想有個鳥用,還是賺錢最重要”。


    第二天,他便把所有的文學書籍全燒了,在地板公司找了份銷售工作,並開始研究起“成功學”來,立誌非成功不可……


    想起鄭強原本的夢想,聽到他現在的壯誌,我不知道該怎樣迴應他是好。


    我內心裏,當然希望在鄭強心中還有一個更高的夢想繼續燃燒,希望他不隻是為了房子、車子而打拚。


    用現實的目標來瓦解遠大的夢想,用具體的物質來替代“縹緲”的理想,用金錢來定位自己的成功……


    不止鄭強,很多年輕人都是這樣做的,越來越羞於提及、越來越“勇”於放棄自己的夢想,日漸墮落成庸人、俗人,日益苟活於世。


    我想告訴鄭強,成功並不一定意味著成就多大功業、掙多少錢、買多大房子,而應該是指實現自己的夢想。


    哪怕這個夢想再渺小再可笑,我們也應該堅守,因為在這個變幻萬千的時代中,唯有它才是屬於我們自己的。


    我還想告訴鄭強,“三十而立”是指人在三十歲時應該能夠依靠自己的本領獨立承擔自己的責任,並確定自己的人生目標與發展方向,簡而言之是指在世上獨立起來,而非一定得成家立業不可。


    可想想鄭強以前堅持自己文學理想的遭遇,看看他現在的春風滿麵,我又能說什麽呢?


    每個人都是自己利益的最佳判斷者,也許鄭強是對的,也許他找到了適合自己的人生道路。


    我作為外人,隻能祝福,祝他如願成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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