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風和日麗天高雲淡。


    第三天,獲悉著名畫家王先生將於星期六來我校舉辦作品展覽會並作報告。


    我打算去做個報道,平常學校裏這報告那講座的比一日三餐還讓人倒胃,而這位王先生走南闖北有點幹貨,值得去嚐嚐。


    編輯部的老師對我的提議很是讚同,但又怕我勢單力孤獨臂難支,便說:“讓於雯和你一起去吧!她思維開闊,腦子靈活。”


    我求之不得,應之不迭,拿到她的宿舍電話號碼後,馬上下樓給她打電話。


    “喂,你好,請問於雯在嗎?”我的普通話說得第一次這樣標準。


    “她洗衣服呢,我去叫,你等一下。”


    電話的嗡嗡聲填滿了整個房間,我的脈搏跳了大約500下,那邊才轉來一聲嬌滴滴蜜做的聲音:“我就是,你那位?”


    “我是孟浩,不記得了?”


    “奧,孟浩。”


    “明天有事嗎?”我傻楞楞地搬出這樣一句包藏著萬般禍心的話。


    “沒大事,你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了嗎?”我在心裏說,口中道:“明天畫家王先生來我校做報告,你知道嗎?”


    “聽說過。”


    “編輯部的老師讓我們明天去采訪他。”


    “我們兩個?”她叫了一遍,“為什麽叫我呢?”


    “老師說你聰明伶俐,思維活躍,是當仁不讓的最佳人選。”我瞎扯道:“你有空嗎?”


    “既然老師下了命令,隻能無條件服從了。”


    “那明天上午我們見個麵,商量一下列個采訪提綱吧,下午采訪,晚上去聽報告。一個星期之內把稿子趕出來,要打印的。ok?”


    “那好吧,明天什麽時候見?”


    “上午9:00在英語角見,沒有異議吧?”


    “不反對。”


    “那好,就這樣定了,明天見。”


    “好吧,bye。”


    我放下電話,不知怎麽搞的,啥感覺也沒了,依舊風和日麗天高雲淡。


    ——————


    翌日,我起得比平常稍早一點點。


    平常是7:20起床,25分鍾洗刷,10分鍾走路,5分鍾在餐廳幹掉二個燒餅、一碗稀飯。8:00隨著鈴聲一起走進教室,不差分秒。


    我這還是比較早得了,一半的同學上課10分鍾後才拎著食品晃進教室。星期天更不用說了,沒有地震一樣的大事,大家一般睡到上午12點作用,午飯早飯一起吃,既減肥又省錢。


    穿上黃格子襯衫,白刺刺的牛仔褲,蹬上大頭皮鞋,我這天8:30起床。


    我買了一份《齊魯晚報》,以備坐用,趕緊來到英語角。


    這英語角是我校最後一塊處女地,是沒有被充分開發(浪費)的最後奢侈品。


    紅花綠草織滿了地,瓊枝玉葉遮住了天,一棵龍須般的老槐樹歪歪斜斜地躺著,和另一棵直插天空的楊樹纏綿相擁。


    小鳥歡快地尖叫亂飛,偶爾幾粒鳥屎落在滑滑的大理石桌凳上,落在正卿卿我我的戀人懷中,落在那密密麻麻的英語單詞書上。


    我占了一個石桌,邊看報紙邊看表。


    9:00的秒針剛過,她背著書包款款而來,宛然一笑說:“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我趕忙遞過報紙,讓她墊在凳子上。她又是一笑。


    心像天空般純淨透明,我們像老朋友般談得愉快舒暢。


    ——————


    中午自然水到渠成地一起吃飯了,aa製(我也懶得花錢買個大方了)。


    她要了一份肉夾饃、八寶粥,我打腫臉充胖子而要了一份3元錢的炒麵,外加雞蛋西紅柿湯。


    我被飯燙得舌頭發麻,隻圖一時痛快地說:“你家是濟南的吧?”(我咋這麽笨呢,剛上陣就露了馬腳)


    “你怎麽知道?”


    “我,我瞎猜的。”我的臉肯定比那柿子湯還要紅還要辣。


    “很準嘛!你呢?”


    她就這樣輕易地饒了我,我感激地說:“臨沂。”


    “呃,怪不得呢!”


    我一聽這句沒頭沒腦的話,知道我報仇雪恨的機會來了,於是問:“怪不得什麽呢?”


    她好像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語,臉上飛起翩翩紅霞,吱唔道:“沒,沒什麽。”


    “怪不得我普通話說得不好?”我旁敲惻擊。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真的,不是這個意思。”她惶恐地好像自己犯了什麽滔天罪行,一個勁道歉,又“昧著良心”說:“其實,你普通話說得挺好的。”


    我不知道該接著自殘,還是逗她好。


    她又小心翼翼地說:“你學習挺好的吧?”


    這句話好像還是在為剛才她的錯誤賠禮,如不小心說了別人矮,則趕緊說他長得帥。


    “哪裏,那有你好。聽說,你每次都拿獎學金。”


    她倒不謙虛地說:“因為高中時學校管的嚴,形成學習習慣了,不學習就難受,不知道該幹什麽好。那些農村來的同學,考上大學便以為萬事皆休永葆太平,可以休息享受了。所以他們就不學了,我便撿著便宜了。”


    這話我越聽越不順耳,“農村”一詞刺醒了我忘乎所以的心,差一點忘了,她是城裏的公主,我是山溝的放牛娃,兩個階級的。


    別以為今天一起吃飯,馬鈴薯就不是土豆了。


    雖然,她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不過我平常最瞧不起那些自高自大的城裏人了,要是換了別人,今天我不罵她個狗血噴頭誓不罷休:


    “你們城裏人怎麽了,還不是你老子掙的?農村學生學習就不好了?你有本事和我比,我每次都拿一等獎學金還知道什麽叫謙虛。”


    但我還是忍不住揶揄道:“那是,你是千金小姐嘛!”


    她臉一紅,嗔怒道:“誰是千金小姐了?我家裏也很窮。上養老,下養小。我還有個弟弟。”


    “那我家還養豬、牛、羊、蠶,比你家養得多吧?”


    她咯咯一笑,低頭吃飯。


    這次可輪到我發問了,我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問:“平常都忙些什麽?”


    “學習,除了學習還能幹些什麽,還會幹些什麽?你呢?”她很認真很專注地看著我。


    我總不能也說學習,雖然事實也是如此。但那突出不了我的特色,我靈機一動說:“打工。”


    “打工,打什麽工?”


    “什麽都幹,家教、發廣告、招生、掃地等等。”我不是自貶自己,也不是有意賣弄,事實的確如此。


    “未來有什麽打算?”她不給我一絲吞飯的時間。


    “未來?說不清,或者幹脆說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原來理想挺崇高的,拯救萬民,治國平天下。現在才發現連自己都救不了,一無所知,啥也不會不懂。不過,方向是做個有思想有骨氣有人格的知識分子。”


    “那你專業呢?”


    “我專業是行政管理。當初稀裏糊塗地報了,也就稀裏糊塗地學。談不上太喜歡。也不至於討厭。學就是了,反正都差不多,學不到什麽東西。平時都一點不學,考試的時候老師給劃劃範圍,背就是了,誰能背誰就考的好。考前,我們宿舍照常打牌到午夜兩點。哎!”我一聲歎息。


    “都是一樣。”她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我,自顧自地說:“課堂上根本學不到什麽東西,老師照著課本念,學生幹嗎的都有。”


    好像為誰默哀了幾分鍾,我被米飯噎得半死,好不容易咽下去,接著問:“你呢?未來?”


    “迷茫,真得很迷茫。想想自己轉眼就大三了,大學過去一半了,還一事無成整天糊裏糊塗,得過且過,還不如高中充實。原來總以為大學有多麽美好,現在看來不過如此。沒有大師、高朋、好書,沒有神聖的殿堂、箐箐的樂園、自由的空氣、豐富的生活,隻是天天圍著英語、考試轉,為了將來有口飯吃而不得不拚命學習。還有複雜的人際關係,無聊的你親我愛,想想就感到可笑又可怕。我們的大學就這樣過嗎?這就是我們的大學生活嗎?我們從大學裏到底學到了什麽?”說完,她的眼睛空洞無物地望著遠方。


    遠方會有什麽呢?“遠方除了遙遠,一無所有。”


    “是啊!與我心有其戚戚然。不過同病相憐的不僅你我,每個人每個階段都會有每個時期的矛盾。還記得初中時最流行的話是‘傷心and流淚’,高中時為‘最近比較煩’,現在為‘鬱悶’。每次考完試後,我就感到特別的鬱悶,特別想找一個人狠狠地打一架。我寫過一首時就叫《鬱悶》,你聽不聽?”


    她的視線依然沒有收迴,隻是點點頭。


    我念道:


    “我鬱悶,分數還是我的命根。


    我彷徨,總是尋找不到未來。


    我煩,老師的課還沒有背完。


    我傷感,口袋裏還有三毛錢。


    我孤獨,依舊還沒有個情侶。


    我空虛,除了想哭,還是想哭。


    我無聊,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覺。


    我浮躁,還沒上弦就到處亂跑。


    我迷茫,我的航船沒有方向。


    我悲傷,風這麽大,我怎麽輕舞飛揚?


    我瘋狂,暴雨中赤裸裸地流浪。


    我妄想,癩蛤蟆也想上天堂。


    我無奈,這就是我的青春我的世界。


    我把歌兒唱,它寫的怎麽樣?”


    “消極頹廢,醜化歪曲了新一代大學生積極進取、奮發向上的精神麵貌。哈哈。”她大笑起來。


    我也跟著笑,所有的目光、飯菜以及那麽多寶貴的大學生都在我們的笑聲中動搖模糊遠逝。


    未來會怎樣?有誰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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