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莊盯著周子清手上的玉佩,記憶延伸至很久之前。


    周子清的身影與那年冬天,靖安府那個髒兮兮的小女孩慢慢融合在一起。


    難怪之前來靖安府的時候,韋莊總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原來小時候他就來過一次。不過那時候他還沒有重生,這些零星的記憶也是原主留下的。


    此刻,麵對周子清的詢問,韋莊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怕被其中的某種東西淹沒。


    至於她所問的為什麽……韋莊當然知道。


    他也徹底明白了兩人之間的矛盾點到底是什麽。


    這種矛盾不是兩個人之間的,而是身處於這個封建時代兩種階級之間的。


    在這個時代,韋莊所在的層次是有絕對話語權的,他們的一句話就能很輕鬆得決定一個人,或者一個地方的生死存亡。


    周子清的悲哀,來源於韋莊所在階層的腐朽。


    韋莊想,如果他不是皇帝,那他和周子清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周子清見韋莊久久不語,心裏麵有點失落,沉悶的氣氛下,她忽然說:“聽說你離開靖安府的時候,百姓夾道歡送?”


    “是的,大家都很激動。”


    “嗯,至少在這件事情上,你是個好皇帝。”


    “額……謝謝誇獎。”


    周子清盯著韋莊,清澈如水的眸中帶了些許光亮,她忽然問了一句:“如果你一直這樣做,天底下的人是不是就不會餓死了?”


    一句話像釘子一樣紮在韋莊的心頭,令他感覺到一陣酸楚。


    猛然間,韋莊想到了什麽,瞬間冷汗直流。


    重生了九十九次,他和朝廷的臣子們鬥,又和衛武兩國鬥,都到最後,他贏了。


    可是勝利的代價是——窮兵黷武。


    每一場戰爭的勝利,都是建立在乾國百姓的痛苦之上。


    他花費幾十世統一了國土,卻沒有一次統一了人心。


    他想象不到,在那些黑暗的戰爭時期中,靖安府的李家行兇能有多慘絕人寰,天舟府的幫會鬥爭能有多明目張膽。


    “韋莊,你能一直當個好皇帝嗎?”


    周子清再一次詢問,將韋莊的思緒拉迴了現實。


    韋莊的眼神帶著猶豫,嘴巴張張合合,最終也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他仍然記得這一世的最開始,他下定決心要擺爛,做個逍遙皇帝享受人生。


    所以,他不計後果當堂殺了林江河和魏鵬程,又憑著一腔憤恨一夜滅了兵部數位重臣,最後不顧諸葛穆的阻攔瞞著眾臣前往民間遊玩。


    來到靖安府和天舟府之後,他對當地的百姓確實報以同情,也付出了行動想要改變。


    但這些行動的來源,究竟是他真的愛民如子,還是事趕事將他夾到這一步,他也說不清楚。


    更何況,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長時間,即便他真的想有所作為,可是時間會等他嗎?


    韋莊萬萬沒想到,他會在這裏陷入如此沉重的思考中。


    周子清沒有等到想要的迴答,心裏麵空落落的。


    “好了,你休息吧。”周子清說完,閉著眼睛側靠著牆。


    韋莊看著她冷漠的樣子,欲言又止,最後輕輕歎了一口氣,出去客廳收拾了。


    時間過得很快,一下午的時間兩個人基本都在休息。到了晚上,皮日程又親自設宴歡迎韋莊和周子清的加入,兩個人麵對一桌子菜胃口都很好。


    這是個很好的現象,意味著兩人的傷勢得到了恢複。飯後,皮日程又送來了地幫最貴重的藥。


    韋莊對給周子清上藥已經習慣了,隻是經曆了中午的事情,兩人都沉默著。不得不說,皮日程的藥確實管用,塗了兩次,周子清的傷口已經恢複很多了。


    天色也來越暗,大概到了晚上九點多,周子清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她提出了一個問題:“怎麽睡?”


    然後韋莊就傻眼了。


    隻有一間屋子,隻有一張床,甚至……隻有一床被子。


    韋莊咽了口唾沫,怎麽睡?


    大被同眠嘍!


    這是他心裏的想法,隻是當然不能說出來,於是他呆愣愣往旁邊一站,眼巴巴瞧著周子清。


    這是一種策略,如果韋莊先提出解決方案,就徹底失去了討價還價的機會,還會變得被動。這樣就不如把問題拋給周子清,看她怎麽決斷。


    果然,周子清也為難了,皺著眉頭思考了半天終於說道:“要不……你去客廳?”


    “啊?”韋莊苦笑道:“客廳就一張小桌子,兩把椅子,我怎麽睡,而且我也沒有被子蓋,很容易生病的。”


    “你身體有那麽脆弱?”


    “本來不脆弱,今天不是特殊情況嘛。”


    “那我去客廳?”


    “更不行啦!”韋莊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你傷勢更嚴重嗎,去客廳睡一晚怎麽受得了!”


    周子清聽著這一番車軲轆話,越來越煩躁,沒好氣地扔了一句:“那怎麽辦,難不成我們在一個屋睡嗎!”


    “……”


    韋莊低下頭,有些扭捏地撓撓腦袋,然後對著周子清笑了笑。


    周子清錯愕地看著,一臉黑線。


    “昏君,登徒子!”


    “嘿,你怎麽又罵人。”韋莊“委屈”地往床邊一坐,“我也沒說非要留著屋裏,可眼下這情況,你有什麽辦法嗎,反正我是舍不得讓你去客廳睡。”


    “你少惡心我!”


    “此言差矣,我是真誠的,發自內心地關心你。”韋莊忽然將聲音壓得很低:“咱倆在井裏都那樣了,你怎麽還在意這個……”


    “你說什麽!”周子清發火了,“你說清楚,咱們在經曆到底哪樣了?”


    “都抱了……”


    “夠了!”周子清深吸一口氣,咬了咬牙:“你也在床上睡,行了吧!”


    “哦哦哦,我也在床上睡啊。”韋莊表現出一副很驚奇,有些苦惱的樣子,嘴裏還說著:“挺不好意思的,但是也隻能這樣了。”


    還沒等周子清再說些什麽,韋莊直接翻到了床上,側對著床邊躺了下來,然後閉上眼睛。


    如果不看他微微揚起的嘴角,大概真的會以為他睡著了。


    韋莊的心髒狂跳,忽然聽到身後一陣窸窣聲,緊接著床墊子一軟,一陣溫暖靠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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