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宬曾在皇宮中與江頌宜有過一麵之緣,也曾見過她親手繡製的荷包,那粗糙的針腳顯示出她並不擅長女工,與姬磊送他的荷包如出一轍。然而,那時他並未在她身上發現姬磊贈予的玉佩,因此無法肯定她就是救了姬磊的那位仙女。


    令人意外的是,江頌宜竟然將玉佩交給了廖陵奚這位哥哥。據他所知,她的養母和養兄對她並不友善。


    或許,她在重返永定侯府後,所受到的冷落和排斥,甚至超過了在廖家的日子?


    姬宬心中仍存有疑惑,那天在宮中,他能夠感受到侯府老夫人與侯夫人對江頌宜的維護之情,甚至永定侯也毫不猶豫地將江頌宜從許氏女巫蠱案中摘除,可見她在侯府中的地位並不低。


    廖陵奚信誓旦旦地說道:“不錯!我那妹妹親眼目睹,那些贓物正是永定侯親手埋在侯府榮禧苑的榆樹下,隻需錦衣衛前往一查,便可真相大白。”


    “你可曾知曉,誣告朝廷命官,陷害忠良之後的嚴重後果?”


    姬宬目光幽深地凝視著他,猶如暗夜中的一抹寒光,讓廖陵奚不禁脊背生寒,冷汗沿著脊梁緩緩滑落。


    他身著的華麗長衫下,那雙原本沉穩的腿也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開玩笑,誰不知道錦衣衛羅織罪名、陷害忠良的行徑屢見不鮮,卻從未見過他們因此受到任何懲罰。那麽今日為何會突然轉變風向,詢問其他事宜呢?


    然而在這樣緊張的時刻,他更需保持鎮定,“我清楚。這並非我親眼所見,而是出自我妹妹之口。我深感事態嚴重,不敢隱瞞,因此立刻告知了錦衣衛大人。若我冤枉了永定侯,我願意承擔一切罪責,負荊請罪。”


    他無法承受如此沉重的罪名,所以還是讓他的妹妹來承擔吧。畢竟她是永定侯府的千金,又是四皇子的側妃,侯府定會庇護她。


    姬宬冷笑一聲,向他輕輕一揮手。


    廖陵奚愣了一瞬,隨即恍然大悟,急忙將手中的玉佩遞了過去,心中卻在暗自嘀咕,這位錦衣衛指揮使還真是小氣,這不過是幫了他一個小忙而已。


    他原以為姬宬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並告訴他這本就是他的職責所在,然後讓他繼續保管這枚玉佩。


    然而姬宬隻是收迴了玉佩,淡淡地說:“錦衣衛會按照你的說法對侯府進行徹底搜查。”


    這個廖陵奚,實在不值得江大小姐將他視為兄長,對他推心置腹。


    這枚玉佩,既然姬磊將它交給了江頌宜,那麽它就隻能是江頌宜的。


    ……


    第二天,東方泛起魚肚白。


    官員們尚未破曉便在丫鬟小廝的伺候下穿上了朝服,他們伸開雙手站在那裏,睡眼惺忪,眼底帶著一絲青黑,顯然是一夜未眠。


    這全是因這幾日京城中紛擾不斷的傳聞所致。


    他們忍不住傾聽府中妻妾整夜講述的故事,得知那位自稱深情專一的護國公,原來不僅有一位癡情多年的表妹,還在杏花村金屋藏嬌,與一位名叫廖氏的寡婦育有一雙子女。


    而且他的外室之子比他府中的三個女兒還要年長!


    禦史們紛紛品嚐了幾口清甜的湯水,以此潤澤喉嚨,摩拳擦掌,急切地期盼著在朝堂之上施展才華,好好地彈劾一番那位權勢顯赫的護國公郝仁。


    在這群禦史之中,有一位名叫章禦史的官員尤為躊躇。


    眾人紛紛上書彈劾,他是否也應隨波逐流呢?


    若是不彈劾,似乎顯得他特立獨行,可能會引起永定侯府的怨恨。


    但若是彈劾……他與護國公的未來親家身份不容忽視。


    他的兒子章定潛早已與護國公府的千金郝卿芝訂下了婚約,隻待下個月便可完婚。


    盡管護國公府已不如往昔輝煌,但爵位和家門聲望依舊顯赫,與自詡清高的章家堪稱門當戶對。他的夫人對這門親事也是讚不絕口。


    然而,近日來,由於江姝的離婚歸家,他的夫人似乎心生不滿,認為江姝過於任性,一把年紀還製造這樣的醜聞,影響了國公府小姐們的聲譽。


    夫人曾多次在他耳邊嘀咕,若非忌憚永定侯府的權勢,他們應該取消這門婚事,畢竟堂堂章家的長媳怎能是離異之女?


    但這也僅僅是口頭上的牢騷,畢竟永定侯府如日中天,誰敢輕易觸怒?


    然而——


    就在官員們乘坐的馬車經過永定侯府之際,車夫們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章禦史焦急萬分地掀開馬車窗簾,大聲詢問:“為何突然停下?前方發生了何事?快為我繞道,否則待會兒上朝就要遲到了!”


    但當他目睹外頭的景象時,章禦史驚愕不已。


    “這會兒還堵馬車?”


    今日所有人似乎都起晚了?


    同僚們的馬車在街道上擁堵不堪,甚至有馬車開始折返。


    一位與章禦史交好的官員見他還未摸清狀況,便熱心地解釋道:“章大人,您還不知道嗎?宮裏傳話,今天的早朝取消了。”


    章禦史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異常的氣息:“今日的早朝為何取消了?”


    聖上素以勤政著稱,自登基以來,無論是炎炎夏日還是寒風凜冽,都未曾缺席過一次早朝。即便是感染了風寒,也依然捂著暖爐,穩坐在龍椅上,聆聽群臣的奏報。


    一位同僚伸手指向永定侯府的方向,語氣深沉地說:“恐怕是要變天了。”


    遠方的日出染紅了朝霞,絢爛奪目,天空晴朗無雲,楊柳輕搖,鶯歌燕語,原本應是極好的天氣。


    然而,此刻的長街上,錦衣衛的鐵騎如疾風驟雨般席卷而來,將龐大的永定侯府圍得水泄不通,連春風吹過都帶著一絲肅殺的氣息。


    目睹這一幕的官員們紛紛拉上馬車的簾幕,催促車夫加快速度,早日迴到家中。


    章禦史探出頭,從工部彭侍郎口中得知了這一消息,驚得幾乎從馬車上摔下,連那翹起的胡子都顫抖不已,滿臉困惑:“什麽?錦衣衛包圍了永定侯府?”


    他左右環顧,從馬車上跳下,壓低聲音與彭侍郎交談:


    “這是皇上的旨意嗎?”


    彭侍郎斜了他一眼,語氣堅定:“不然呢。私自包圍永定侯府,即便是錦衣衛和西廠聯手,恐怕也難以做到吧?”


    此話不假。


    錦衣衛雖然擁有先斬後奏、私自搜查緝拿官員的特權,即便是皇室宗親也不能幸免,但永定侯在皇上心中卻是個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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