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天,你不公


    蘇佑啟此刻是震驚的,他認識的淳歌是何等得驕傲,何等得瀟灑,而如今跪在地上的那個人是誰,是淳歌,還是,林洎的妻子。


    “太子,看在你我自幼一處長大的情分上,饒他一命可好。”淳歌見蘇佑啟沒有動手,便轉向蘇佑君,深深扣首,說道:“哥,哥,你就放過他這一次。”淳歌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麽叫蘇佑君了,他凝視著這人一如他們初相見般,哀求道:“就這一次。”


    蘇佑君的心狠狠一疼,為了林洎,別說是恨,就算是淳歌的尊嚴,他竟也不管不顧了,蘇佑君不忍再看,將頭轉到了另一側。


    淳歌見蘇佑君轉過頭去,以為他是妥協了,來不及慶幸,急忙對蘇佑啟說道:“你快鬆手。”


    蘇佑啟這下有些為難,好在不用他為難太久,便聽見蘇佑啟冷聲道:“還愣著做什麽,趕緊動手。”


    淳歌不禁瞪大了雙眼,驚道:“蘇佑啟,沒了他,我會死的。”


    “動手。”蘇佑君第三次強調並且怒視著蘇佑啟,這人再不動手想殺也來不及了。


    淳歌算是明白了蘇佑君是鐵了心要殺林洎,說是遲那時快,淳歌從地上竄起,以與蘇佑啟同樣的姿勢掐住了蘇佑君的喉嚨。


    “你若動手,我便殺了他。”淳歌口中的他,指的便是蘇佑君。


    “放手,讓林洎走過來。”說著淳歌的手上又加了幾分力道,足以證明他不是在開玩笑。


    蘇佑啟皺了皺眉,還是照著淳歌說的做了。林洎自由了,可淳歌還是不敢放鬆警惕。當林洎走了三步的時候,在淳歌的身後出現了一個人,隻聽見他輕輕的叫了一句。


    “公子。”世間隻有一個人會這麽叫淳歌,那便是已經去世的阿奴。


    再度聽到阿奴的聲音,淳歌不由得晃神了,就是這一晃神,他手上的力氣送了幾分。而他身後的阿奴。趁機將他往前一推,他被推倒在地,隻聽見耳邊傳來蘇佑君的聲音。


    “斬。”原來蘇佑君的聲音是這麽地冷酷。


    而這一迴。蘇佑啟沒有半分的由於,就在淳歌看向他的那一瞬間,手起刀落,林洎的人頭滾到淳歌不遠處。同一時間林瓊林蒙帶著人馬趕到此地,吳語緊隨其後。他們一看到便是林洎喪命。淳歌一個不字卡在喉嚨裏,他本來是準備起身的,誰知看到了這一幕竟重重地倒了下去。


    淚,頃刻如雨下。


    他渾身顫抖。說不出一句話來,以一種爬行的姿態,爬到了林洎的人頭邊。顫著手。將林洎的人頭扶正。


    轟隆,一陣悶雷。天便下起雨來,將淳歌的束發衝散,他此時便是披肩散發地趴在地上,望著林洎的人頭。


    這樣的場麵是那麽地詭異,驚呆了在場的所有人。


    官淳歌啊,他是誰啊,他可是天地間最為驕傲的天之驕子啊,誰會想到有一天,他會像乞丐一樣爬行,放棄了一身的尊嚴爬行。


    “相公。”淳歌呢喃了一句,似乎是接受了林洎喪命的事實,將他的人頭摟緊了自己的懷裏。


    淳歌想要起身,他嚐試著自己起來,站起來,可每一次剛撐起了上半身,便狠狠地倒下,而他又要護著林洎的人頭,那模樣簡直不能用狼狽兩個字形容。


    經過無數次嚐試,淳歌是真的爬不起來了,於是他繼續用著最卑微地爬行姿態,一手護著林洎的人頭,一手往前攀爬,雙腳是用不上半分力氣了。


    不過是短短地兩三米,淳歌卻用了好久好久。當他的手觸碰到林洎的身體時,他竟推了推林洎,喚道:“相公,相公,你快些扶扶我。”


    此言一出驚呆了好些人,林瓊與吳語則是為了這個稱唿直接愣了,他們千想萬想就是沒有想到淳歌與林洎是這種關係,而且淳歌還是個女子。現在的淳歌神情哀痛,發絲淩亂,十成十的女相。


    蘇家兄弟與林蒙這些早就知道真想的,則是因為淳歌話裏的內容驚訝,在管二伯去世之時淳歌因打擊較大一度陷入瘋魔,而這會兒淳歌當真有這個苗頭啊,林洎的頭和身子都已經分家了,可淳歌竟還對其說話,好似林洎活得好好地。


    林洎確確實實是死了,死絕了,雨水將林洎的血衝到了淳歌身邊,淳歌很努力想要讓自己站起來,可是一次次重重摔下,他的手已是血肉模糊,終於他能半坐著將林洎的頭顱與身體護在懷裏。淳歌除了起初的淚,在爬行的過程中,幾乎恢複到平靜地狀態了。乍一看淳歌一點悲痛都沒有,隻是腿腳不好使了。


    蘇佑啟自砍下林洎的頭顱後便不敢再看淳歌,現在淳歌就在他的腳邊,他的手不自覺得想要扶起淳歌,可是還沒碰到淳歌的衣袖,淳歌便拍開了他的手,那一刻他的心不知是什麽滋味。


    “將林洎的頭顱帶迴去複命。”蘇佑君絲毫沒有被淳歌所影響,淡淡吩咐道。


    林洎的頭顱被淳歌護在懷裏,一時間蘇佑啟不知如何拿。


    “複命。”淳歌轉頭望向蘇佑君,竟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


    “他活著,我互不了,他死了,我會任他被你們欺辱嗎?”淳歌詭異地看著蘇佑君,低聲說道。


    淳歌從腰間掏出了一塊令牌,正是蘇見豫給他用來調集統衛用的,他隨手一扔,無悲無喜地說道:“官某痛失至親,無力再任職,特向皇上請辭,望太子代為轉達。”


    “你”蘇佑君心頭一顫,勸道:“如今人已經死了,你要為一個死人罔顧自己的性命嗎?”


    淳歌將自己靠在林洎的斷頭處,不緊不慢說道:“你若是個死人,必沒有人為你罔顧性命。”


    見蘇佑君還要再說些什麽,淳歌在懷中幫林洎理著頭發,說道:“與林拓一戰五萬統衛已經喪命,林拓身死,與柳護城一戰,林洎死了,至少折損兩萬統衛,邊境由樂水守著,可林家在邊境還有五萬人呢,這樣一比,林家留下的士兵可比統衛多多了。”


    淳歌笑眯眯地問道:“我若是領著林家士兵,投靠北王,你覺著當如何。”


    “你瘋了。”蘇佑君高聲一喝,質問道:“為了林洎一個人,你要讓天下人都流離失所嗎?”


    “我不好過,那天下人就都別好過了。”淳歌盯著蘇佑君,緩緩說道:“尤其是你們。”


    “你如今情緒不穩,我不與你計較,至於林洎的屍身,便給你吧。”蘇佑君長歎了一口,示意蘇佑啟與阿奴一同離開。


    阿奴沒有動,他騙了淳歌,更是間接造成了林洎的死,他不能離開淳歌,若是離開了,隻怕他再也沒有見淳歌的機會了。


    能不能將阿奴帶迴去,對蘇家沒什麽太大的影響,但是蘇佑啟是一定要迴去,好在蘇佑啟並沒有向阿奴一樣鑽牛角尖。


    蘇家兄弟離開後,阿奴跪到了淳歌跟前:“公子。”


    淳歌抬眼打量著阿奴,平淡說道:“是你啊。”轉眼,淳歌便拋出了一句:“你怎麽還沒有死啊。”


    “公子,我。”阿奴想要解釋,卻無從說起。


    “我官淳歌,並非忘恩負義的人,蘇家養我育我教我,曆曆往事,我莫不敢忘。”淳歌開始嚐試將林洎的腦袋安會他身上:“然,蘇家疑我害我殺我,凡此種種,我了然於胸。”


    “恩大於怨,故而我不做為。”淳歌露出了一個無比兇狠的眼神,說道:“可我不是不能作為。”


    “今日,我夫一死,我與你們蘇家的過往,譬如昨日死。”淳歌的聲音伴著雨聲一點一滴地打在阿奴的心上:“我官淳歌與你們蘇家,再無半點恩情。”


    阿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邁開離開淳歌,他漫無目的像是失了魂,靠在一棵樹上無助地跌坐在地上,任雨水將他浸濕。


    “我知道你們恨我。”淳歌深情地望著林洎那張蒼白的臉,說道:“但現在我不能死,請你們帶著兵馬速速離開。”


    林瓊與林蒙本想找淳歌興師問罪,更是想手刃淳歌,可如今的淳歌看著是個人實際上卻是一個行屍走肉,殺或是不殺他沒什麽分別,而且正如淳歌所說,將兵馬先安置下去才是正事兒。


    林蒙與林瓊並沒有跟著大隊人馬離開,而是留在了此處,林拓的遺言他們不能全聽也不能不聽,對淳歌的意見,在並沒有消失,他們在觀察淳歌,若是淳歌不符合要求,他們不介意要了淳歌的命,反正在乎淳歌性命的人都死了。


    突然在不遠處傳來了些許的嗚咽聲,即便是大雨也蓋不住這聲音,林蒙與林瓊相互對視一眼,默契地朝著淳歌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是所有人都沒見過的淳歌,擁著林洎的屍身,從最初的哽咽,到嚎啕大哭,再到仰天長嘯,怒斥天的不公。


    “天,你不公,你不公。”淳歌的淚混著雨,哭得累了,便伏在林洎身上,嘴裏直念叨著這一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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