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躲起來!”


    紀寧身子一閃,躲在了窗口的一處櫃子夾角後麵,臉色平靜。


    呂小平和那位名為文祥天的外門老講師,則是十分緊張,臉色煞白地望著門口。


    如果這要是被魯長老,發現了紀寧迴來了,對方會做出什麽事?


    而且現在青山的情況這麽的嚴峻,對方會不會借著這個由頭,再給他們安上一些莫須有的罪名?


    一切都是未知。


    直到,那個男人推開了門。


    嘭!


    魯冥肅一把推開大門,背光站在門口,所以顯得臉色十分陰沉。


    “魯長老,您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文姓老者顫巍巍地上前,行了一禮。


    他隻不過是外門的一個講師,充其量算得上是執事,連外門長老都算不上。


    而對方可是內門的長老,雙方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在一個層麵。


    “我要是不早來,隻怕會被某些別有用心之人,挖了牆角。”


    魯冥肅說著,若有深意的看了文祥天一眼。


    多事之秋,非常時期,他見誰都感覺對方像是執法堂那一派係的人。


    “參見魯長老。”


    呂小平三人站在後麵,也是對其拱手行禮。


    “不用客氣。”


    魯冥肅望見呂小平後,神色明顯緩和了不少,直接走進了屋子。


    明明是來拉攏人的,卻偏偏要裝作一副道貌岸然體恤民情的模樣,開口讚歎道:


    “不愧是外門新晉的天驕,剛一入門就能領悟劍心,道心堅韌,連私底下的屋子都收拾的這麽幹淨,未來成就一定不可限量啊!”


    “這兩者有什麽關係嗎?”


    躲在暗處的紀寧,聽到對方這般拍馬屁的誇讚,臉色都是憋得通紅,差點笑出聲來。


    他可永遠都忘不了。


    昨天晚上,自己深夜迴到屋子的時候,那滿目瘡痍滿場狼藉的模樣,呂小平三人喝的東倒西歪不省人事,刺鼻的嘔吐物和酒味險些給他熏暈過去。


    這幫邋遢漢子。


    不好好收拾一通,宿舍裏是真沒地兒落腳啊!


    呂小平聽見魯長老竟然誇自己等人愛幹淨,臉竟然也是不紅,拱手淡淡說道:


    “長老過獎,呂某一向如此,行走江湖時便潔身自好,便是在野廟露宿也要鋪上兩層新鮮的草葉。”


    “講究!”


    魯長老笑著伸出了一根拇指。


    “如此道心通明,劍心澄淨,作風優良的天才,真是與我墨穀峰太般配了。”


    “小平老弟,你可能有所不知,咱們墨穀峰上啊,或許照比其他峰的修行資源是少了一些,但景色卻是最美滴,而且距離飛來峰也是最近的一個,沒事就可以過去逛逛。”


    “你若是能來,我一定代表全墨穀峰的弟子歡迎,而且除去內門弟子應有的待遇以外,咱額外再私掏腰包,給你分別在飛來峰和墨穀峰都購置一處庭院,你看如何?”


    此言一出,連帶著吳萬安的肉臉,呂小平與文長老幾人都是身軀微震。


    這般直白的拉攏,開條件都不背著人了麽?


    而且那個條件,可是飛來峰的庭院!


    飛來峰是什麽地方!曆代青山通天劍修悟道之所,靈氣最為充裕,機緣最多,整座青山乃至整座大郡,所有修士都夢寐以求到上麵修行的靈脈寶地!


    那上麵的庭院數量極少,唯有內門當中,極少數的長老有資格擁有。


    這魯長老便是其中之一,但他為了得到那座小破庭院,也是花費了很大代價才得到的。


    由此可見他開出的那個條件之珍貴。


    而所有人都明白,所謂的個人掏腰包,都是幌子而已,實際上就是魯長老背後。


    太上長老那一些人,賊心不死的殘黨,想要拉攏呂小平,但卻不方便出麵罷了。


    “魯長老出手真是闊綽。”


    “但,秋闈尚未開始,晚輩境界低微,不見得能夠在諸多外門弟子當中脫穎而出,所以長老的好意,還是心領了吧。”


    呂小平這一番話說的極為委婉,拒絕的沒有任何的冒失在裏麵。


    不是因為他變得世故了,而是因為他真的沒什麽太大的把握。


    文祥天也是淡淡一歎。


    的確是這樣的。


    這次秋闈,青山劍宗所有的外門弟子都要參加。


    這裏的所有,可不單單指紀寧他們新入門的這批,還有在此之前開山,修行了一年有餘的三批外門弟子,以及更早時間,跟那些內門弟子競爭失敗,止步不前的外門弟子們,都是要一起參加。


    單論進青山的修行念頭,這裏麵有些人,雖然名義上是外門弟子。


    但實際上,他們比紀寧這一輩人少說要大了十歲,近乎不是一代的人物。


    在如此漫長的時光裏,就算天賦再差,境界也是不會低到哪去的了。


    所以呂小平才會說,他沒什麽信心。


    因為他現在的境界也不過才是鐵骨境而已,在這一批的外門弟子,江湖人士當中都算不得出眾,就算悟性了得凝聚了劍心,戰力短時間內也不會提高多少。


    誰知,那魯長老聞言卻是不以為然,哈哈大笑說道:


    “呂老弟這就是多慮了!”


    “我知道你境界的問題,這不是特意給你送好東西來了!”


    說著,那魯長老攤開手心,裏麵放著一個木盒,打開之後,裏麵竟是放著一顆暗紅色的丹藥,散發著濃鬱而誘人的藥香,令場間所有人,甚至包括那位老講師都忍不住瞪大眼睛,努力嗅著鼻尖聞藥香。


    “此物名為破靈丹,是五階極品的丹藥。”


    “它的作用也很簡單,服下之後,可以獲得大量的靈氣與本源精氣,而且近乎沒有任何的副作用,其中的增幅,近乎相當於尋常人苦修二十載!”


    “不過,每位修士的一生,卻是隻能服下一粒,多吃了就沒作用。”


    “不過就算如此,這破靈丹也不是誰都能有資格吃到的,至少老夫還未曾嚐到過他的滋味。”


    魯長老說著,拿出丹藥,滿臉笑意的舉到呂小平的身前:


    “這東西,即便是四境的我吃了,恐怕都有可能突破一個小境界,更別說你了。”


    “服下之後,突破到凝氣上境,輕而易舉,再搭配上你的劍道之心,屆時這外門之中,還能有幾人有資格成為你的對手?”


    魯長老的話,讓呂小平陷入沉默。


    他那一雙狹長的眸子,靜靜盯著麵前的破靈丹,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


    而魯長老的眼神,也是停留在那破靈丹上,垂涎三尺的神情不像是演的。


    五階極品的丹藥何其珍貴,他自然也是沒有資格享用的。


    隻能說上麵那位為了拉攏天才,實在是下了不少血本。


    不僅僅是呂小平,他私底下還給了很多人好處。


    可能是真的感受到覆滅的危險了吧!


    魯長老心中歎息,有些慶幸。


    若不是這次外麵宗主那邊突然出了事,把那個執法堂堂主連餘引走了,不然太上長老此刻恐怕就不是被囚禁,而是真的要死了,他們這些派係的人也不可能幸存至今,早就在一輪輪的清洗當中被消滅。


    而趁著這個時間,群龍無首。


    跟太上長老有關的,還尚未被清洗的人群,自然都是擰成了一股繩,不計一切代價的要拉攏宗門內的一切修士,下到天才上到長老。


    隻要他們人多,成了氣候。


    這青山劍宗,到時候還真不一定是誰說的算!


    “好意心領了。”


    隻見呂小平平靜的將魯長老,那托著破靈丹的手推了迴來,淡淡說道:


    “就算沒有這破靈丹,我照樣能夠進入內門。”


    魯長老愣了一下,說道:


    “你有信心是好事,可這東西不要白不要……”


    “您誤會了。”


    呂小平望著魯長老的眼睛,平靜說道:


    “我的意思是,秋闈之後,我不想加入墨穀峰。”


    “我想拜入執法堂的門下。”


    轟哢!


    這一句話,宛若落在眾人心中的一道雷霆!


    “天老爺,誰來管管他啊!”


    吳萬安臉上肥肉被嚇得不停哆嗦,臉色都是慘白。


    他本以為大哥的性子這些天來改過不少了,不然剛才也不會那樣委婉的拒絕。


    可直到現在,對方的那一句話說出來,他竟是當著太上長老那一脈的人,當著那要把紀寧剁成肉醬的魯長老的麵,說他要加入執法堂!


    這不是擺明了說,我今後要與你為敵嗎?


    文老講師的胡子也是顫巍巍著,心中一陣苦笑。


    拒絕就拒絕,幹嘛這樣說呢。


    這下可好了,直接將人徹底得罪死,就算不能當場把你打死,之後這段時間肯定會不計後果的給你下絆子啊!


    畢竟他們肯定不能放任一個這麽早就領悟了劍心的天才,加入執法堂,加入到他們的對立麵。


    不能再有第二個南宮清冬了!


    魯長老的麵色陰沉,無比的難看,舉起手對著呂小平說道:


    “剛剛的那一句話,我可以當做沒聽見!”


    “隻要你收下這破靈丹,就什麽事都沒用,之前答應的那些條件就都還作數!”


    “算了吧。”


    呂小平靜靜搖頭,這一次的拒絕更加果斷。


    他性子直,心也直。


    認定了的事情,認定了的道理,就不會輕易改變。


    自那一日連餘出場,執法堂的人廢了白長老開始,他就一心想要加入執法堂了,與其他條件屋子丹藥派係之爭什麽的沒有任何關係,隻是想到那裏去修行而已。


    大道三千,能遇見那樣一幫同道,何其有幸?


    “好!”


    這一句好,近乎是魯長老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他眼裏的怒火根本都不掩飾了,死死地盯著呂小平,還有他身後的幾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了文祥天的身上,咬牙切齒地說道:


    “看來我們還是晚了一步。”


    “這老家夥到底給了你什麽條件,讓你這麽為執法堂賣命!”


    “我……是無辜的。”文祥天啞口無言,老臉上滿是無奈與苦澀。


    他年輕時候就是因為卷進了這樣的派係之爭中,最後落敗,備受打壓,修道資源基本都斷了,道心也都破碎,所以最後才心灰意冷的選擇了閉關,整日用讀書來麻痹自己,最終才勉強成為了個教書先生。


    而今青山劍宗的情況,與他年輕時候經曆的何其相似。


    他是真沒參與。


    但魯長老不信。


    不信也沒辦法。


    呂小平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了一絲的嘲諷,淡笑著說道:“看,這就是我為什麽不加入你們的原因。”


    “在你們眼裏,是非曲直,功過是非等都可以被利益代替,都要與利益掛鉤,甚至連親近之人的命都不管了,可以成為朋友。”


    這最後一句話,當然是在說白長老的事。


    也是在說如今的魯長老。


    白長老,是魯長老的師叔,所以他才會在得知紀寧身份的時候如此大發雷霆。


    但在麵對另一關鍵人物,甚至是害死白長老的第一人呂小平時,他反而擺出了一副熱絡體貼的模樣,親自過來送這送那送溫暖。


    沒有永遠的敵人。


    無非就是一個利字。


    但這樣的行為,讓呂小平感到惡心。


    他寧願魯長老從懷裏掏出來的,是一把利劍,不顧青山法規偷襲刺進他的胸口,大喊著我要為師長報仇,再罵他兩句。


    這樣的話,他說不定還能對太上長老那一脈有所改觀。


    秋闈之後,指不定會選擇哪座峰,或者說哪一派,但現在一切都沒有懸念了。


    於是他也沒有過多解釋,淡淡拱手:


    “恭送魯長老。”


    “哼!”


    魯長老非常的憤怒,但不論他怎樣的生氣,也是不敢當眾這樣殺了呂小平的。


    因為後者這時候,已經不是一個單純的外門弟子了,在他的想象裏,後者早已經進入到了執法堂那些人的法眼,所以才會派文祥天來拉攏。


    他親手殺死呂小平,馬上他自己也要被執法堂殺死。


    太上長老也幫不了他。


    所以他隻能憤憤退去。


    但,就在他轉身,剛要踏出門檻的時候。


    “嗯?”


    魯長老忽然一個挑眉,停了下來,轉頭看向了側麵的一個床鋪,那上麵的被子淩亂,顯然是住過人的。


    於是他又眯著眼,把手伸了進去。


    尚有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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