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著赤紅火焰的拱形橋上,有一巨型劍鬼傀儡緩緩站起了身,手中握著一柄比人還要高的骨劍,被透明的絲線懸掛在地宮的洞頂。


    他背對著,卻又像在注視著這邊,偉岸的身軀裏隱隱散發出來自於遠古的龐大威壓。


    薛仲景恢複清醒,臉上布滿凝重與忌憚。


    “那東西是什麽境界,你可知曉?”


    薛仲景對紀寧問道。


    這傀儡劍鬼,單是站在那裏,給他的威壓,就不亞於他見過的任何一位三境修士了。


    而若對方的戰力真的超出了三境,堪比第四劫難境的話,他們也隻能逃跑。


    按道理來講,境界之間的差距太大,任憑他施展渾身解數,祭出所有法寶也是不可能戰勝的。


    但其實也不一定。


    “不好說。”


    紀寧深吸了口氣,視線凝重的說道。


    根據地圖上的消息可以知道,這隻傀儡劍鬼,是沉玉真人用奇術親手煉製的,極限狀態下,可以發揮出七境的實力,會自動攻擊任何一個試圖在橋上踏過去的敵人。


    而正也是因為這種限製,傀儡劍鬼不能離開這座拱形橋,所以至今它還沒有被妖化,也就不具備真正生物的特征。


    他所擁有的強大力量,早應該在歲月的磨損當中湮滅了才是。


    如今剩下的,或許隻是一具簡單的軀殼。


    但他不敢賭。


    紀寧站在拱形橋前,望著近在咫尺的橋麵陷入沉思,一直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邁出這一步。


    這傀儡劍鬼的弱點,他也是知曉的。


    隻是不知對方如今到底是什麽境界。


    一旦將之徹底觸醒,自己與薛仲景聯手,能勝過這東西否?


    這個問題,薛仲景也不知道。


    但是他卻沒有任何猶豫的,左腳邁步向前,狠狠踏至了橋上。


    咚!


    刹那間,塵埃掀起在空中狂舞,傀儡劍鬼似乎徹底醒來了一般,那龐大的身軀在絲線的控製下,緩緩將身子調轉了過來。


    “你這是……”


    “再怎麽說也到這裏了,不管這東西是什麽境界,能阻礙我們與否,我都要試試。”


    “你要來麽?”


    薛仲景語氣平和,淡淡迴頭對紀寧問道。


    望著眼神堅定的薛仲景,紀寧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身後還在暈著的齊瀾與甄希希,又看了看橋上的傀儡劍鬼,咬了咬牙,微微笑道:


    “那是自然。”


    隨後,他也站在了橋上。


    傀儡劍鬼徹底蘇醒,他身體中的遠古氣息好像來自於洪荒,滾滾噴出之後,竟是將他身上盔甲的灰塵與泥土全都洗淨了,連帶著那把巨型骨劍上的腐朽也都剔除,清晰可見上麵的龍紋。


    麵對這樣一尊不知境界,但威壓恐怖的巨型傀儡劍鬼,紀寧與薛仲景兩人,心中多多少少心中都是有一些的緊張,但卻沒有人害怕。


    紀寧的底氣,源自於他知道這劍鬼的弱點,以及自己擁有聖人肉身的這個秘密。


    某種程度上來說,傀儡與死去的聖人肉身的性質是一樣的,所以此前那紙人陰物在麵對聖人肉身的時候,才會毫無反抗之力,在初次進入地宮遭遇那詭異的傀儡的時候,他也感覺到了空間戒指當中那具聖人肉身的唿喚。


    似乎想要出來,親自摘取下對方身體中的隋陰珠。


    幸好他克製住了。


    否則若是被崔吉波等人發現,不知道還會引起什麽樣的亂子,一具聖人肉身的暴露,恐怕今後這諾大的北郡,就再沒任何地方能容得下他了,所以現在他麵臨的處境也是一樣。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絕對不會動用聖人肉身,即便這裏隻有他們四個人,兩個還是昏的。


    秘密,越少有人知道越好,不是所有人都像葉漁姑娘一般善良,他可不想再次遭到背叛……


    麵對這隻巨大的傀儡劍鬼,紀寧心中瞬間思緒萬千。


    而薛仲景這邊也是一樣,他的臉色蒼白,昂起頭顱,神情堅定且瘋狂的盯著那高處的傀儡劍鬼。


    他看到的,不是強大的對手。


    而是日後前途無量的自己。


    “最後一步了,隻差這最後一步!”


    “隻要走過這座橋,再把他殺死,搶奪到鑰匙,我就能得到奇術,從此站在修行界的巔峰!”


    薛仲景戰意昂揚,身體中的靈氣都是沒有任何保留的爆發而出,在一個範圍內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氣旋,竟是短暫的抵擋住了那傀儡劍鬼身體中釋放出的遠古氣息。


    “好強!”


    紀寧微驚。


    薛仲景的修為,看來他還是小看了,如今橋上的他釋放出的威勢,遠比其在麵對崔吉波時所展現的更強。


    甚至再加上後者擁有的手段,法器等,可以說薛仲景的戰力已經實打實的在三境之中了。


    但問題是,這樣強大的實力,不論在哪一郡的江湖之中,都應該占據一席之地才對,薛仲景為何會大老遠的來到這裏?


    望著身前男人的背影,紀寧這時才發覺到了一絲的不對勁。


    一直以來,他似乎忽略了什麽,自己一直沉浸在尋找鑰匙的狀態當中,而找到鑰匙後又立馬被崔吉波等人追殺,又接二連三的逃脫,導致他完全沒有時間思考自身的處境。


    但這時,他忽然想起,齊瀾在昏過去之前,似乎喃喃跟他說過什麽。


    薛仲景,不可信?


    沒聽清。


    紀寧表情凝重,剛想再繼續沉思之時,那橋上的傀儡劍鬼終於動了,邁著沉重的步伐,握著大劍朝他們走來。


    這一整座拱形橋,連帶著四周的地麵也全都跟著顫動起來,鋒利而厚重的劍意在空間各處中浮現,割碎一塊又一塊的巨石,紀寧也薛仲景二人的衣服也在瞬間破裂,露出清晰的血痕。


    接著,沒有任何停頓,傀儡劍鬼又向前踏出了第二步。


    橋上橋下,相隔百米。


    傀儡劍鬼舉起了手中的劍。


    天地之間,無盡蒼老的氣息在他手中的劍上凝聚,可怕的壓使得腳下的火靈脈河都變得平穩異常,所有湧出的氣泡都直接爆掉,就連麵對這一劍的薛仲景,都覺得自己的心髒似乎要裂開。


    低頭一看,那傀儡劍鬼還未出劍,卻已經在他的身上刻下了無數道血痕,胸骨都被那股遠古的氣息擠壓碎裂。


    “可惡!”


    薛仲景瞪起眼睛,用盡全力催動靈氣與之對抗,同時左手右手之間同時現出法寶,那些都是他提前準備,凝練了真正大道規則的法器。


    左手玄玉鈴,右手虎門幡,前者可通過震動短暫的與大道產生共鳴,其威力恐怖,直逼心神,尋常生物根本抵擋不住,不小心防範甚至有可能直接被神識碎裂,被震成白癡廢人。


    右手的虎門幡,同樣也是針對修士心神的法器,可在敵人心神受損的時候催動,通過釋放至陰至陽之氣,從根源對敵人發動攻擊,輕者道心紊亂,走火入魔,重者則直接迴唄他操控,淪為被人奴役的行屍走肉。


    這兩件法器,都是四品。


    他闖蕩江湖這麽多年,不知花費了怎樣的代價,才得到了這兩件壓箱底的四品法器,而且近乎從未拿出示人。


    一是怕懷璧其罪,引火燒身,二來就是想著能在關鍵時刻發揮出出其不意的效果,所以他才會這般自信的走到這座拱橋上。


    不論是傀儡還是陰物,這類存在與人類終究不同,他們的外表不具備生命力,自然也不具備防範針對心神神魂法器攻擊的作用,所以即便這傀儡劍鬼的實力比他強出很多,他也有信心憑借法器將之除掉。


    但,當那傀儡劍鬼往前踏出一步,真正舉起那把骨質巨劍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還是想的太天真了。


    在這龐大的威壓麵前,他別說催動法器對戰,就是連動用靈氣,搖動左右手的鈴鐺與魂幡都顯得那麽困難。


    紀寧此刻也是麵色慘白。


    糟了。


    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傀儡劍鬼的實力,比他想象的要強出太多,他甚至都沒有接觸過這般強大的存在,僅僅依靠他身上的威壓就逼的他和薛仲景動彈不得。


    在傀儡劍鬼抬手的一刹那間,他想要開口提醒,讓薛仲景攻擊對方的頭頂上空。


    那裏正是有著傀儡劍鬼的弱點,透明絲線,由沉玉真人所留。


    無數道透明的絲線,纏繞交織在這方地宮的空間陣法之中,一來可以保證給這傀儡劍鬼最低程度的能量供養,二來可以保證這傀儡劍鬼不會遭受異變,自行逃離這座拱形橋的控製範圍之內。


    所以,這傀儡劍鬼的一切活動,都是在這絲線的控製之下進行的,雖然那絲線十分堅韌,但隻要他們兩人全力出手,割掉幾根還是不成問題的。


    是的,不用全都割掉,隻需要割掉幾根便好,這拱形橋上的空間並不算大,這傀儡劍鬼看似強大,但實際上隻需要讓他身體失去平衡,他們就能不戰而勝,很輕易的從橋上逃走。


    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們連手中的刀都舉不起來,如何才能割掉對方的絲線?


    這一瞬間,薛仲景麵色發白。


    他望著上方,那笨重而又恐怖的傀儡劍鬼,心中有些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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