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釧麵色慘白,跟瘋了一樣撲在紀寧身上。


    那陽丹,乃是他尋遍仙山,花費巨大代價才請修行者煉製出的奇藥。


    閹割之人食之,可重新長出命根子!


    這麽多年他受盡屈辱,不知被多少權貴老爺玩弄過,就是為了積攢錢財與人脈,請世外高人煉製這樣一枚仙丹!


    可結果丹藥剛到手,他還沒準備好承受副作用服下,卻被紀寧吃了,他怎能不急!


    “好燙!”


    同時,紀寧用力推開蔣釧,自己退至牆角,嘴唇慘白,渾身都在發顫。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吞下了一塊被火燒紅的生鐵。


    將那丹藥咽下去後,瞬間便有一汩熱流湧出,宛若岩漿,匯聚在小腹處,越積越多,直至將肚子撐開。


    肚皮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仿佛下一刻就會爆炸。


    “不對勁,快殺了他!”


    蔣釧見到這一幕,頓時驚慌失措。


    在拿到陽丹的時,那位煉藥師便囑咐過了,此丹隻有閹人與陽虧之人才能服用,否則就會因陽氣過盛,會陰穴閉塞而找不到出口,最終爆體而亡。


    也就是說,眼下紀寧,已經吸收了陽丹的藥力,馬上就要爆炸了!


    “不!那是我的丹藥!”


    蔣釧接受不了這一切,顧不得危險,抓起一把刀便張牙舞爪地捅了過來,他為這粒陽丹忍辱負重多年,今天就算是生吃了紀寧的血肉,他也在所不惜!


    然而,就在蔣釧衝來的同時,紀寧體內的陽氣也是終於找到了缺口。


    轟哢——!


    “啊!”


    紀寧目眥盡裂,痛苦地咆哮出聲,渾身都變得赤紅,釋放出一道道澎湃的熱浪。


    轟隆!


    無形的火焰攪亂視線,仿佛空間都被折疊,那把曆史悠久的木椅開始燃燒,地毯上沉積多年的黑血也被烤的發出滋滋的響聲。


    屋頂,梁柱,甚至是被雨打濕的窗紙,都不可避免地顫動,好似隨時都會爆炸。


    “什麽鬼!”


    蔣釧等人被熱浪掀飛,掩麵退至門口,驚駭莫名。


    “蔣大人,門,門打不開了!”


    護衛劉七哆嗦著說道,他與另一人使勁兒踹門,卻發現根本打不開,而屋子內的溫度還在升高,連他們的皮膚都被烤出了水泡,這裏儼然已經變成了蒸籠!


    “我不信,一個乳臭未幹的毛孩能掀起什麽風浪!”


    蔣釧灰頭土臉,渾身一股燒焦味,他狠狠咬牙,表情陰翳地望著紀寧說道:


    “你們兩個上,殺了這個小崽子!”


    二人聞言,麵露猶豫:


    “老爺,這……”


    蔣釧麵色難看,厲聲喝道:“還不快去,你們難道想死嗎!”


    二人聞言,望著前方比太陽燒的還要明亮的紀寧,又看了眼身旁的蔣釧,終究還是戰勝了恐懼,咬牙衝了上來。


    他們衝破那道扭曲的屏障,迎著滔天熱浪來到紀寧三尺身前,而後猛地揮刀砍下。


    但這時,紀寧的身體卻突然傳來了一連串的脆響。


    那些陽氣似乎點燃了什麽。


    於是他一睜眼,便有無數烈焰。


    轟隆——!


    一聲巨響!


    空間的,那股虛幻的氣息,終於在這一刻化作了實質性的烈焰,鋪天蓋地的,朝著四麵八方席卷而過,聲浪宛若獅子的怒吼,瞬間便將所有人都吞沒了!


    咚!


    恐怖的爆炸席卷開來,那把高大的椅子瞬間化為漆黑的碎屑,門窗也緊跟著變為飛灰。


    就連屋頂的磚瓦,也都在瞬息之間被湮滅了,沒起到半點阻礙,化作無數碎片崩落至百米外的長街,周圍小巷的院牆也都被這恐怖的衝擊波推倒,就連雨幕沉沉的天空上,也都緩緩升起了一朵蘑菇形狀的爆炸雲。


    衝天的熱浪,將雨水都給蒸發,化成一片白霧。


    “天啊,發生什麽了!”


    白玉鎮上,居民們都開始恐慌地盯著高空,捂著耳朵,不知發生了何事。


    “好大的爆炸,蔣釧的賭坊出了什麽事嗎?”


    “出事才好,這個殺千刀的死人妖,早該死了!”


    人們一邊神情各異地議論著,一邊腳步迅速地躲迴了家中,緊緊鎖閉門窗,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僅有少部分的好事者,才敢接近那條幽深的小巷。


    但最終,也隻是一頭霧水的迴去,不知發生了什麽。


    而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紀寧。


    此刻也正站在淅瀝瀝的小雨中,一臉怔然。


    同樣不知發生了什麽。


    ……


    ……


    大雨中,紀寧表情沉默。


    大約,在六年前。


    初次接觸修行,需先感知到天地靈氣的存在。


    那時,道觀滿山上百名師兄弟,在烈日下枯坐半晌,各種方法都嚐試過來了,都沒有人能成功感知。


    隻有他,在春風拂麵時閉上了眼,聽見了隱藏在那風中一聲聲極賦有韻律的聲響。


    接著,他伸手。


    天地靈氣瘋狂湧入身體。


    於是第一竅便開了。


    “從那之後,道觀內外門的所有師長,對我都很好,師傅也說我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修道天才。”


    “但我不敢告訴他們,那天之後,我再也沒聽見過天地的聲音,好像那一切都隻是一場夢。”


    “可現在,我又能聽見了。”


    一片廢墟之中,紀寧默默地張開右手,伸至胸前。


    注視下,他的掌心,竟是憑空刮起了一片唿嘯的旋風。


    靈氣隨風雀躍。


    “雖不知那粒丹藥是什麽,但還是謝謝你。”


    紀寧沉默地望著蔣釧燒焦的屍體。


    前一刻,他抱著就算沒什麽作用,也能讓對方損失些什麽的心態吞下了那粒丹藥,結果卻意外點燃了某種在他身體裏積蓄已久了的某種能量。


    那股神秘的能量,堆積在他的竅穴裏,攔截了外界的所有氣息。


    這或許便是他失去感知天地靈氣的原因!


    但,隨著那陽丹被吞入身體,一汩汩的澎湃氣息擴散開來,點燃血肉,便猶如是星星之火落進草原,那股神秘的力量,再也無法阻擋與外界之間的連接。


    從前被無緣無故吞掉的所有靈力,也在此刻顯現。


    三種能量在體內交織,燃燒,接著爆炸,展現出了毀滅性的力量!


    幸運的是,那股毀滅並非內爆,而是順著筋脈自動噴出,所以才會有剛剛那道蘑菇狀的雲!


    但就算是這樣,那三種能量,終究還是在他身體裏留下了些很重的傷。


    “不知是不是錯覺,現在的我,好像隨時都能破開所有竅穴,成為修行者。”


    紀寧臉色慘白,低聲呢喃著。


    隻見他輕輕握住了拳,便有一汩汩無形的風匯聚拳表,想要湧進身體中,幫助他打通竅穴。


    定骨,似乎隻在一念之間。


    “不行,現在傷還沒好!”


    紀寧麵色一痛,強行忍住衝開竅穴的衝動。


    現在他最要緊的,不是成為修行者,而是要想著怎樣才能活下來。


    剛剛那場爆炸,造成的聲勢不小。


    蔣釧那幫手下,肯定已經在往迴趕了,本地的官府也必然有所注意。


    這白玉鎮上,大大小小的勢力,都與蔣釧是一夥的。


    拖得久了,甚至可能會有修行者來抓他也說不定。


    而就算沒有,憑他目前的身體情況想要成功突圍,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但,總歸是有一線生機的。


    紀寧眼神堅定,隨手撿起那把被燒黑的柴刀,從偏門離開了賭坊。


    他知道,歸山的路不會那麽順利,但幸好他已經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


    雨幕中,一群賭坊打手聞聲歸來。


    紀寧站在巷尾,身影單薄,望著對麵烏泱的人群,神情寧靜地握緊了手中的柴刀。


    生死之間,搏命而已。


    於是他主動往前走了一步。


    兩步。


    紀寧奔跑了起來,身形猛地躍至半空,隨後驟然一刀劈下。


    這一刻,滿場人群皆驚,因為所有人的耳邊,都是兀地響起。


    一陣,如雷的風聲!


    ……


    ……


    午夜。


    白魚鎮,蔣釧的賭坊中。


    有一白發老者,瑟瑟發抖地站在雨裏。


    王平芝,清泉縣的縣令。


    當地一霸。


    但現在,這位土霸王站在雨中瑟瑟發抖,滿院的同僚與親信站,卻無一人為他撐傘。


    隻因前方亭子中,那個身披深紅官袍,坐著悠閑喝茶的年輕人。


    “小王啊。”


    “唉,我在!”


    聽到那年輕人開口,王平芝一哆嗦,急忙開口迴應。


    “這時候也不早了,讓你找的東西,有結果了?”


    望著那個麵相黝黑陰翳的年輕人,王平芝緊張,磕磕巴巴說道:


    “迴……迴稟小陳大人,東西沒有找到!”


    年輕人喝了口茶,沒有說話。


    王平芝見狀,繼續哆嗦著說道:


    “今日午時,我等集結七鎮兵力,對那個兇徒圍追堵截,卻還是被其逃入了秀山。”


    “隨後我們又動用大量人力,從蔣釧的賭坊開始,搜查了白魚鎮的每一個角落,都沒能找到大人您說的那樣東西!”


    官袍年輕人麵無表情,淡淡問道:


    “也就是說,那小子把東西帶到了身上。”


    “應該是這樣的。”


    王平芝連連點頭,如小雞啄米一般,心底五味雜陳。


    今日午時,他聽見了那一聲巨響,於是便急忙帶人前來查看,不料卻得到了蔣釧的死訊。


    深知對方背景的他,使盡渾身解數想要抓住兇手,卻還是失敗了。


    本以為,自己已經盡力,追捕也到此為止,上麵也不會拿他有什麽辦法,所以便直接打道迴府休息了,卻沒想到家裏突然闖進了一批黑衣人,把他從床上薅了起來!


    再然後,他就見到了這一身深紅色,繡著雲朵的官袍。


    越看越是心驚。


    “陳大人,老朽年事已高,實在禁不住這般折騰,您看……是不是讓我多披一件衣裳?”


    陳極品了口熱茶,笑眯眯說道:


    “王平芝啊王平芝,都已經死到臨頭了,你還在乎淋這點雨嗎。”


    “實話告訴你,那東西是我們巡天府內總督大人要的東西,蔣釧拿到手後,卻不及時交上來,本就已經犯了死罪。”


    “而你們,身為本縣的官兵,在兇案發生後卻沒能及時將兇手捉拿歸案,致使重要物品丟失,也該當同罪論處,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霎時間,這清泉縣大大小小的所有官員,都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請大人指條明路,我們如何才能保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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