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停下了所有動作,他眼裏的寒意仿佛要把她吞噬。


    “……”她還是沉默不語。


    他怒極反笑,第一次反過來捏緊了她的下巴,看到她因為這個動作而驚怒的模樣,恨聲道:“在你心裏,我永遠是他的替身,對不對!”


    她伸手打掉了他的手,冷冷道:“誰允許你質問於我。”


    “你和他也像你跟我這麽做過麽?”惡劣的話語讓她瞬間暴怒,一巴掌打在了他臉上。


    “啪”,清脆的巴掌聲在室內迴蕩,少年雪白的容顏上登時出現了五個紅紅的指印。


    她額上青筋跳動,胸前因憤怒而不斷起伏,鳳眸中竟然彌漫起了殺意。


    感受到了那份殺意,他冷笑,笑容中帶著自暴自棄:“想殺了我嗎?那就來吧,親手殺掉他的‘侄子’,我已經受夠再做旁人的替身了。”


    說罷,他閉上眼,等著死亡的到來。


    良久,意料之中的死亡沒有降臨,隻聽到了穿衣服的聲音。


    再睜開眼時,她已經穿戴整齊,走到了門邊。


    “終於要走了是嗎?”他沒有再像之前那般憤怒地質問她,隻有濃濃的疲憊。


    她為自己剛才的愧疚和心軟感到可笑,冰冷的聲音又恢複成了那個東方之王:“現在的你,不配得到我的承諾。”


    “難道以前的我就配麽?你又何時遵守過對我的諾言?”不待他說完,東方九容已經推門離去。


    旖旎的氣氛瞬間變得冷凝肅殺,如深秋時節,秋風掃落葉般的淒清。


    他捂著臉上火辣辣的指印,不可抑製地大笑起來。


    過去多年朝夕相伴的觀察和這幾日的深入相處,他深知她在感情上時常逃避,於情之一道上極為被動,也深知她對他是有愧的,知曉她的弱點在何處。因此精心設計的每一句話,都在精準挑動她愧疚和自責的情緒。費盡心機才引得她一步步落入他設下的“陷阱”,終於,她的感情逐漸被他引出,雖然嘴上不承認,但她的身體卻很誠實,從最初的強勢主動到後來的宛轉迎合,無一不證明了這點。


    但是,他最終還是敗的一敗塗地。


    在她那句話說出來以後,他再也無法去偽裝、去控製自己的情緒。


    他應該明白的嗬!如果他沒有把司天音抬出來,她又怎會被完全引出那份愧疚?


    在她心中,他永遠都隻是一個替身。


    他伸手捂住眼睛,感知到從指縫間流下的清淚。


    內心的陰暗,原本在她出現以後已經被短暫壓抑下去,現在,那份黑暗再次破土而出,還比之前更加茁壯。


    他眼裏逐漸浮上了扭曲的偏執,墨瞳裏是再不掩飾的瘋狂——


    是他還不夠成熟,沒有好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導致一步錯步步錯,如果再有下次機會——他一定——


    ……


    東方九容腳步生風,雖然沒有使用空間傳送,但她走得很快,徑自向素問門外走去,路上碰到了剛從外迴來的秦修齊,他驚訝地喊住了她:“方前輩,您要離開了嗎?淩夜師弟他……”


    她現在不想聽到這個名字,也不想多言,隻是點點頭,就直接離開。


    離開素問門後,她行走在山間,胸前仍是劇烈起伏,幻顏珠已經撤去,她赤紅的雙眸也變成了深深的黑紅。心中像是有一團火焰在橫衝直撞,讓她憤懣異常又難以釋放,隻想馬上痛痛快快打一場勢均力敵的架來消氣。


    可恨,真是可恨!


    他,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樣的話,他也敢說得出口!


    她一拳打在了旁邊的樹上,碗口粗的大樹登時碎裂成了齏粉。


    她在山間不知走了多久,直至夜晚降臨,柔和的月光傾瀉在山林間,入夜,山中空氣漸涼,一陣涼風拂過,涼意讓她心中的憤怒稍微平靜了一些。


    踩在如水銀鋪地的月光下,仰頭望著那一輪明月,少年的低笑忽然在她耳畔響起:“我很喜歡……原來的師尊,總是清冷如高天明月……我隻能遠遠仰望著那輪明月,從沒想過還有把明月擁入懷中的一天。”


    這個念頭驟然浮現,那輪明月突然變得極為刺眼,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重重一拂袖,一陣疾風登時將一排的樹木都劈得粉碎。


    “你為什麽會這麽生氣?”一個聲音突然在心底響起,“他一句話,為什麽能讓你如此生氣?”


    “他——竟然敢侮辱天音大哥!”她恨恨的想。她在最微末之時得天音大哥相救,和他雖共同遊曆,但始終守之以禮,甚至相互之間連窗戶紙都未曾挑破,一直到天音大哥去世,他們都未曾挑破那層紙。


    直到多年以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明白,能為救她犧牲性命,天音大哥對她,或許……


    可是,她明白得太晚了。


    斯人已逝,她的明月再也不會迴來。


    天音大哥,是她對情之一字理解的啟蒙,也成了她的標準。


    無論少年對她說多少次“愛”,她都不置可否。


    無論少年問她多少次那個問題,她都不去迴答。


    司天音用自己的性命定格了東方之王對愛之一字的全部理解。


    隻有願意為她犧牲性命,那才是真正的愛。


    她真正想要的,是這樣的愛。


    天音大哥永遠是這麽溫和守禮,端方自持,又怎會像他一樣邪氣又惡劣,還時常和她頂嘴——難道說,以前那幅模樣都是他裝出來的嗎?


    她更多生氣了幾分。


    替身替身,他總是這麽在意這個問題。


    以前的他或許還有幾分相似,現在的他,和天音大哥除了那張臉相似以外再無其他相似之處。


    她氣憤地踢著路邊的石頭,他真想得美,現在的他,即使是想做天音大哥的替身,還不配呢!


    “那你在煩亂什麽?”那個聲音再一次響起。


    “既然你在意的隻有司天音,他又不配做司天音的替身——那你到底是為誰在煩心?”


    “我——”她張了張嘴,迴答不上來。


    “若你全不在意,他配讓你心煩麽?”


    “你在意的,到底是司天音,還是——”


    “閉嘴!”她惡狠狠地對空氣喊了一聲,山林間傳來一聲聲迴音,“不要對我指手畫腳!”


    那個聲音笑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隻不過是代表本源欲望的那一麵你罷了。他隻不過一句話,就能讓你煩成這樣,他對你,究竟意味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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