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淩夜第一次坐飛行法器,十分雀躍。


    他幼時在人界一處普通山村中生活,仙門弟子們在天上花裏胡哨的飛行法器隻是存在於村口說書先生口中的東西,從未見過實景。後來被接迴玄極時,也未曾坐飛行法器,而是用了空間陣。然後就再也沒有被允許離開過那個陰暗的小房間,更別提坐飛行法器了。沒想到他第一次乘坐飛行法器,竟然是在魔界。


    雖然他已經來魔界有大半個月了,但前麵一直在洛國王宮中,沒能看到魔界的景色。他趴在樓船的清玉璃窗上,新奇地往外張望。魔界和仙域大大不同,魔族喜陰,魔界終年沒有陽光,天空是深邃的暗紫色,永遠掛著一輪血紅的月亮。樓船飛行速度極快,底下的景色快速掠過,一個個城池就像一顆顆星星,在地上發光。司淩夜看著看著,突然興奮地叫起來:“師尊,師尊,您快來看!”


    東方九容正在閉目養神,調息靈力。聞言睜開眼睛,少年正站在樓船前部的落地窗前,興奮地迴頭向她揮手。她有些無奈,走到前麵,“怎麽了?”順著少年手指指的方向看去,不禁啞然,“這是迦藍赤羽鳥,一種魔獸。這一族實力不錯,它們的王有七重天實力吧。”


    司淩夜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看東方九容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崇拜:“師尊真厲害。”


    東方九容不禁失笑。這幾天在樓船上朝夕相處,夜兒這孩子在拜她為師後,原先帶刺的偽裝就完全消失不見,展露出了這個年歲的少年應該有的活潑好動。畢竟年紀還小,正是對萬事萬物都好奇的年紀,再加上他此前經曆悲慘,東方九容也不欲拂了他的意。她揉了揉少年墨黑的發,忽然想起一件事,“我還不知道你的靈根是什麽。”


    司淩夜垂頭,笑容瞬間消失不見,變得有些低落,“抱歉,師尊……我也不知道我的靈根是什麽,以前從沒有人讓我測過。”


    少年的模樣讓她心微微抽疼了一下,看到那張黯然的熟悉容顏,她有些克製不住自己,將他抱在了懷裏。司淩夜的臉突然貼在了敬若神明的師尊身上,和師尊親密接近。鼻邊縈繞的是她身上特有的清冷蘭花香氣,少年的臉一下通紅,說話也結巴了起來:“師師師……師尊……?”


    東方九容拍著他的後背,低聲道:“你受苦了,夜兒。”


    司淩夜鼻子一酸,他沒想到隻是這樣的一句話,也能讓他再次想流淚。在這個令人安心的懷抱和味道裏,他突然想要說出來,把之前遭遇過的一切通通向眼前這個人說出來。


    不知不覺,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他已經完完全全、全心全意地信任眼前這個女人。若是讓一個月前的他看到現在這副模樣,隻怕會目瞪口呆後嗤之以鼻。在到了玄極宗以後,他就再也不信任任何人。他並非沒信任過,但結果是,他的信任,隻會成為別人刺向他的一把刀,成為對他盡情嘲笑挖苦的把柄,成為他身上累積的傷口。


    但是她不一樣。


    他全然相信她,是真心實意的對他好。


    就像他身上曾經縱橫交錯的傷疤,現在已經全部消失,他的皮膚又恢複了舊時的光滑。


    如果師尊真的想害他,根本不需要這麽麻煩——對她來說,捏死他遠比捏死螞蟻輕鬆,但是救他,卻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此前在洛國,師尊昏迷的那段時間,洛王早就陰沉沉地和他講過本源之血的重要性,以及師尊為了救他付出的這一滴本源之血,對師尊到底意味著什麽——師尊將再也無法追尋她的夢想了。


    他永遠忘不了聽到這些話時心中的震撼,從那一刻起,她在他心中,就成了神明——上天不忍看他如此受苦,賜予他的神明。


    他到底憑什麽值得她做到如此地步,僅僅是對司家救命之恩的報答?還是對父親臨終前的承諾。無論出自什麽原因,最終結果都是她為了他這條微不足道的命,付出了巨大的犧牲。


    如果這樣的她還不足以讓他全心信任,那他真的成野狗了。狼心狗肺之人,又怎配得到她這般付出?


    司淩夜閉了閉眼,思緒萬千,不知從何說起。他啞聲道:“師尊……我的娘親,是被魔族殺的。”


    東方九容僵住了,瞳孔收縮。她終於明白為何初見之時,他在看到她的臉後,眼裏會爆發出那樣強烈的恨意。那樣的恨意,直接把她從得見白月光的幻夢中拉了出來,讓她意識到少年並非故人。那是因為天音大哥的眼神,永遠是悲天憫人的,哪怕是他身死之前,他的眼裏也沒有恨,隻有悲憫。那樣的悲憫眼神,這麽多年一直在她記憶深處保持鮮活,所以在看到少年的恨後,她才瞬間清醒了過來。


    她剛想說些什麽,司淩夜沉浸在迴憶裏,慢慢道:“娘親死後,父親來了,我此前從來沒有見過他,娘親死了以後,我才知道原來父親竟然是玄極宗的宗主。他帶我到玄極宗,帶我見了那些長老,還有姨母……不,是蘇深青。父親讓我和姨母同住,說她是我娘親的親姐姐,定會待我好。姨母在父親麵前,永遠是對我無微不至的模樣。但是在背後,她會用各種各樣的毒蟲來咬我,把我丟進全是毒蟲的池子裏,等我被咬的全身發黑紅腫,就會把我身上又黑又腫的地方用刀割開,讓膿血流出來……她還會把我丟進玄冰池裏,等我被凍得暈過去,再撈起來丟進熾炎海中,直到我跪地求饒為止。她還……”


    “夜兒,別說了。”東方九容緊緊摟住了他,痛聲道。


    他的經曆,比她想象的還要痛苦百倍。她本以為玄極宗能出天音大哥這樣的人,其他同門自然也是不差的,孰知竟然還會有如此慘烈的虐待存在。


    她雖是魔,但平生最恨之事就是虐待弱者。若是立場不同,在戰場上終有一戰,死則死得其所。她尊敬敵人,雖然不會對敵人手軟,也一定會給敵人一個痛快,絕不會虐殺敵人。所以為什麽她特別討厭楚王楚雲啟,就是因為他特別喜歡虐殺弱者。隻要被她看到,她一定會出手阻止,這也是為什麽她和楚雲啟隻要一見麵就會大打出手。他倆不合已經是三界公開的秘密了。


    但是玄極宗宗主夫人,名門正派出身,竟然對一個孩子,還是自己的子侄進行如此慘無人道的折磨淩虐,比楚雲啟還要過分百倍。她第一次覺得那滴本源之血總算沒浪費,他經受過這般慘厲的折磨,就算沒被下毒,隻怕也早已靈脈靈根盡廢。難怪他有自行引氣入府的天賦,此前卻一直盤旋在煉氣初期。多虧使用了洛國禁術,將他身體裏的暗傷隱患全部治愈,連帶著靈脈靈根都一並修複,這才讓他能夠吸收靈力修煉,真正結丹成為一名修者。


    下次,替清弦找點奇珍異寶來感謝她吧。東方九容暗暗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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