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謝意看見一座灰綠色的小別墅前,陳清如已經站在門口等著他們。


    她懷裏還抱著一團雪白的毛茸茸,細碎的小雪落在她身上,將她們包裹成了小小的一團。


    車緩緩駛進院內,車門打開。


    謝意率先快步下了車,撲進陳清如的懷裏,又拱了拱。


    陳清如周身透著一股溫暖幹淨的氣質。


    謝意眷戀極了,埋在她臂彎裏,半天也舍不得出來。


    直到陳清如懷裏的毛茸茸拱了拱她的臉,謝意才有些恍惚地起了身。


    “小滿?”


    “汪汪。”


    小滿睜著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她,又伸出爪子輕輕拍了拍謝意的手。


    “乖寶。”謝意笑著揉了揉它的小腦袋,“什麽時候來的?”


    “比你們早二十分鍾吧。”陳清如也揉了揉謝意有些淩亂的頭發,“進屋裏來吧,外麵太冷了。”


    “哎對,這邊天是真的冷,幹媽你還是多注意身體。”


    謝意輕笑著挽起她的手臂:”小滿是不是重了很多?”


    “得有十五六斤了吧?”


    “是頭小豬。”


    她們邊笑著邊走進屋內。


    身後,雪漸漸大了起來,洋洋灑灑,墜進庭院的塵土間。


    ……


    “昨天我們剛清了雪。”陳思思歎氣道,“誰知道雪又下這麽大。”


    她脫下大棉衣,遞給武寧。


    武寧極為熟練地接過,將外衣掛在一旁的衣架上,又扯了塊毛毯遞給陳思思。


    陳思思甜甜一笑。


    但她沒坐下,先進了裏屋,又抱來塊毛毯,給謝意蓋上:“剛到這邊,還是得多保暖,畢竟和臨山的氣候差很多。”


    “謝謝姐姐。”


    “臨山……”


    陳清如坐在地毯上,正泡著茶,聞言手抖了抖。


    過了一會,她才發出一聲輕歎,又喃喃自語道:“臨山……我是真的很久沒迴去過了。”


    “媽,咱不是說好了,等我最後一場演唱會。”陳年湊上前,單手從陳清如懷裏接過小滿。


    小滿在他懷裏掙紮了一下。


    察覺到它的意圖,陳年笑著把它放下。


    剛到地上,小滿便四腳蹦起來,雀躍地跑向了窩在壁爐旁的夏至。


    典型的樂天派、自來熟。


    夏至本來打盹打得好好的,一下被驚醒,“喵”的一聲,有些抗拒和警惕地看著麵前突然出現的大白團。


    一貓一狗無聲對峙了半天。


    但意外的和諧。


    陳清如寬了心,從壁爐轉過頭,看了眼陳年的手。


    “你這手……”她又歎了口氣,“還是等養好了再說演唱會的事情吧。”


    “好,聽您的。”


    “說起來,思思的婚禮也是差不多時候了。”


    因為他們的到來,素來冷清的屋裏突然多了好些生活氣息,陳清如突然就有些感慨:“等她嫁出去了,我就隻剩自己咯。”


    聞言,謝意和陳年互相對視了一眼。


    但他們都沒講話,隻是默契地拍了拍陳清如的手。


    拍完,陳年起身,去翻行李箱:“差點忘了,我和阿意可是給你們帶了好多國內的好東西。”


    “什麽什麽?”陳思思立即會意,湊到他旁邊,探了探頭,聲調也跟著揚了起來,“媽,快來看!您最喜歡的!”


    陳清如不由得失笑,寵溺地看了眼這群孩子。


    “我給你們一人做了一件紮染衣服……就是姐夫的尺寸我不是很清楚,”謝意拿出一個袋子,“隻能按照身高我自己估摸著做了。”


    “很合適的。”


    武寧穿上,展示了一下:“我很喜歡,謝謝!”


    “媽,你穿起來也好看。”


    一旁陳思思套上自己淺藍色的開衫外套,又替陳清如整理好衣領,忍不住嘖嘖稱讚:“小意真的心靈手巧。”


    她說著,轉身去看武寧。


    這一眼,她卻有些呆愣住了。


    謝意給武寧做的是偏中式的水墨紮染,雖然是簡單的襯衫樣式,卻硬生生被他穿出來一身書卷氣。


    儒雅而幹淨,如雪水春泉般。


    “姐姐,怎麽了嗎?”


    見她愣住,謝意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姐夫穿著還不錯呀!”


    “不。”


    她聽見陳思思帶著止不住的笑意說:“何止是不錯。”


    簡直是……


    十足十的,複原了她心動的最開始。


    那天晚上,下了地鐵之後,陳思思原本是想直接乘坐鎮上的擺渡車迴家。


    那是她最為日常的迴家路線。


    可當她看見漆黑一片的停車場時,整個人徹底陷入了深深的無助裏。


    打開電量告急的手機,她這才看見,擺渡車這邊早就給她發過由於電力問題,今日暫停營業的信息。


    隻是信息早就被一堆工作信息擠在了下麵。


    也難怪她壓根沒注意到。


    雖然是格裏鎮的新年假期,可她最近剛接了單緊急的案子,對方來勢洶洶,而她也為了開庭,連加了好些天班,做了一大堆的準備。


    可現下,她無奈地歎了口氣,怕是今晚,這些賣命換來的勞動成果要和她一起凍死在這無人的荒郊外了。


    當然,想是這麽想,她還是不能坐以待斃。


    最壞的結果,就是得找自家不會開車的母親大人幫忙了。


    她陳思思三十二歲了,事業無成,愛情不順,家人離散,唯一在身邊的母親又時常身體不太好。


    成年人的崩潰就在一瞬間。


    但現實的寒冷壓根不給她任何崩潰的機會。


    咬咬牙,她又重新套上濕漉漉的襪子,穿上高跟鞋,抱緊了懷裏的文件夾。


    隻是——


    由於休假,連天的大雪將人行道上堆得厚厚的一層,她邁不下腳,隻得走到主路上。


    主路卻比她想的還要滑得多。


    雖然有清掃,但今天由於擺渡車停運,幾乎沒有車運行,加上入夜後,水汽還是在此氳了薄薄的一層,脫鞋怕是沒到家腳就得去截肢,無奈之下,她還是試著用十幾厘米高的細高跟試探了幾步。


    陳思思瞬間打滑。


    並不算好的高跟技術讓她整個人狼狽地摔倒在地,衣服濕了不說,緊緊護住的文件夾還是有一本被甩了出去。


    掉進了夜色裏。


    她也被甩進了無邊的漆黑裏。


    萬念俱灰間,一臉黑色的賓利穩穩地停在她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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