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意。”陳年又喊了她一聲。


    “你來幹什麽?”謝意腦袋發懵,埋藏在心底的人再次出現在麵前,這樣的場景她曾設想過無數次,卻都不是現在這般情景。


    她走上前,撥開被卡在欄杆的另一叢三角梅。


    總覺得是在做一場重逢的夢。


    陳年也緩了緩。


    謝意就站在麵前,離他不到三十厘米。


    這個認知讓做了很久心理建設的他再次慌亂起來。沒有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匆忙間他摘下口罩,沒有看見因為他這個動作而蹙眉的謝意。


    七年未見。


    整整七年。


    謝意在心裏默默倒數:“三、二……”


    陳年要是再不開口,她就要跑了。


    “一……”


    “我……”


    謝意抬腳就往門口走。


    陳年一下子慌起來,緊忙將口罩塞進兜裏,抬手攔住她:“我有事想跟你說!”


    她怎麽總能讓他瞬間就亂了陣腳?


    “那你先放開我。”謝意微微掙紮著被他握住的手腕。


    陳年眼神暗了暗,鬆開了她。


    手心裏的溫熱抽離,很快被夏日的暖意覆蓋。


    四周蟬鳴聒噪,如同兩人雜亂又抑製不住的心跳聲。


    謝意沒敢再看他,往前走了幾步,抬腳站在門檻上。


    “先到屋裏來吧。”踟躕間,她主動打破沉默,站在門口叫他。


    “好……”突然反應過來的陳年耳根瞬間紅透,“啊?進去?”


    二十五歲的人了,竟然一點長進也沒有。見他比自己還緊張,謝意慢慢地放鬆下來,揶揄道:“大明星沒戴口罩站在外麵,要是被拍到了怎麽辦?”


    她按開指紋鎖:“下午有客人來過,沒來得及收拾,有點亂。”


    陳年還局促地站在門口。


    謝意忍不住走上前,把他拉進屋裏,指了指沙發:“你先隨便坐吧。”


    陳年聞言終於露出笑容,緊蹙許久的眉舒展,左臉頰酒窩淺淺,乖得不行。


    他摘了帽子,搭著兩條長腿窩在地毯上,眼巴巴地看著她。


    這習慣倒是一點也沒變,像隻小狗。


    “喝茶?我這兒沒有咖啡。”


    也不知道這人在國外浸泡這麽多年,飲食習慣有沒有變。


    陳年依然乖乖地點了點頭,被帽子壓亂的發絲順著點頭的動作跳動,謝意下意識就想摸。


    手剛輕輕搭上,兩人都一愣。


    水壺發出“啪嗒”一聲,謝意微紅著臉抽開手:“不是有事要跟我說?”


    陳年默了一會。


    “我想了想,還是得來先跟你說。”他聲音有些低沉,融在傍晚未開燈的房間內,聽得謝意耳根發癢,“戀綜,《戀愛微微甜》,我也參加了。”


    “什麽?”


    謝意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


    隻是。


    隻是她總抱著不願相信的心理,覺得陳年參加的概率太低了。更何況,他為什麽要特意跑來跟她說?


    察覺到她的疑惑,陳年解釋道:“節目組對素人嘉賓是保密的,所以素人嘉賓不會知道參加的明星有誰。但我們這邊是事先能看到你們的資料的,為了避免一些麻煩。”


    怕有粉籍的粉絲,更怕遇到私生。


    “因為我看到你了。”陳年說。


    因為看到你了,所以我必須參加。


    拒絕的話語直接在嘴邊轉了彎。經紀人本來也隻是走個過場,告訴他近期的節目邀約。隻是沒想到,自己帶了整整五年、向來隻搞事業的藝人,竟然破天荒地答應了戀綜的邀請。


    自家孩子長大了,也想搞愛情了。


    他內心暗自抓狂,第一時間就想直接迴絕掉,但對上陳年真摯的眼神,他暗自歎了口氣,沒再多勸解,便替他接下了這份毫不劃算的通告。


    “我看到上麵的嘉賓有你,本來是不想告訴你的。”陳年把臉擱在膝蓋上,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聲音微啞,“後來想了想,我覺得還是得來告訴你。”


    如果。


    如果謝意是真的想跟別人談戀愛了,也不想再見到他的話。


    “我現在退出還來得及的。”他言語直白而誠懇,謝意卻無端聽出來一絲委屈。


    他給了她應有的尊重。


    謝意在地毯上坐下,稍稍靠近他。


    麵前的男孩已經不再是十幾歲的少年模樣,更不是她時常會夢見的總角時候。他的五官比七年前更加立體,眉峰也稍濃了些,特別是身高,他又偷偷長高了不少,站著的時候,謝意堪堪隻到他的肩膀處。


    可他的眼神,卻還是那麽的熟悉。明亮的、幹淨的、清澈的,謝意總能從裏麵看見一整個隻屬於他們的夏天。


    它將她包裹起來,也令她眷戀。


    “陳年。”謝意喊他。


    名字從封緘多年的口中喊出,既陌生又熟悉。


    “陳年。”她又輕聲喚了他一次,“你真的想好了嗎?”


    想好了一切。你的事業,你的家庭,以及,我和我們。


    想清楚了那些十八歲怎麽都無法權衡的事情,怎麽都想不明白的事。謝意是個謹慎的的人,大多數時候,她會比陳年想得要多得多。


    所以那時,在前方一片迷蒙的時候,她拒絕了男孩真摯而誠懇的告白。


    後來林之之偶然跟她聊起來,說她其實就是不夠喜歡陳年。


    不是的。謝意把話落在心裏,不是不夠喜歡,而是因為太喜歡了。


    年少的愛戀不隻有直白和衝動,也有她不曾宣之於口的彷徨和依戀。


    陳年一直都是勇敢的,她卻是懦弱的,她向來習慣於隱藏自己。隻是沒想到最後,一切都事與願違,那年的夏至最終變成了如今的遺憾。


    謝意看著他,沒有躲開他的直白的目光。


    那一瞬間,陳年聽見了自己如雷的心跳聲。這個從十幾歲便纏繞他夢境的女孩,就坐在他身旁,他甚至都能聞見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


    想抱、想摸,更想親。


    但從目前兩人的情況來看,好像都挺過分的。


    他心虛地撓了撓鼻子,沉下心思,認真迴答她的問題:“想好了。”


    完成與父親的承諾,走上自己想走的路,又花了半年的時間為將來做準備。他拚命地往前追趕,拚命地想要縮短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時間和距離。


    所以現在,他的一切裏,隻剩下一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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