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乾清宮到浣衣局,慧妃仿佛走過了自己的一生,掌事太監迎上來,嗬嗬笑著道:「娘娘快請進屋,外頭怪冷的。」


    讓到屋裏坐下,一雙賊眼不識閑的往慧妃身上瞄:「既然到了這地步,咱家也勸您一句,這倒什麽時候就得說什麽話兒,依奴才瞧,萬歲爺還念著情份呢,不然,要是把您往灑掃處一擱,那可是個醃臢差事,天天跟屎尿打交道,娘娘這麽個尊貴人兒,可受不得,娘娘放心,浣衣局是咱家管事兒,雖說活兒多,人也多,萬歲爺且管不到咱們這兒呢,誰幹多少還不是咱家說了算嗎,娘娘這般美人兒,咱家哪舍得娘娘受苦。」說著伸手摸在慧妃的手上,揉了一把:「就看娘娘這雙玉手,咱家也舍不得 ,到底是養尊處優的,跟底下那些宮女不一樣,肉皮兒真細粉……」


    慧妃並未抽出來,而是冷冷看著他:「本宮即便獲罪,也是伺候過萬歲爺的人,公公在本宮身上討便宜,若傳到萬歲爺耳朵裏,隻怕公公這條老命難保。」


    老太監臉色一變,縮迴手,臉一掉,嗬嗬陰笑了兩聲:「你就是鳳凰到了咱家這一畝三分地,也是連野雞都不如,還當自己是娘娘呢,既然你給臉不要臉,咱家還客氣什麽,來人把她帶下去幹活,讓咱們慧妃娘娘好好受用受用,等等,先把她身衣裳扒了,這哪兒是幹活的打扮。」


    旁邊兩個驢臉的老婆子,自然不會客氣,一邊一個上來,拆頭發,扒衣裳。


    慧妃再怎麽樣,也沒受過這個,心知到了這一步就算完了,與其任由這些奴才作踐,倒不如死了的幹淨,拚力掙開兩個婆子,看準了那邊兒的柱子,一腦袋撞了過去。


    這一生就這麽了了也好,強過在這宮牆裏苦熬著,臨死卻想起了林杏,萬歲爺把火氣都撒到了自己身上,她這個罪魁禍首難道能置身事外。


    林杏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隻不過,林杏的性格一貫如此,事情到了這種地步 ,已經不是自己能控製的了,她始終認為男人的怒火大小,跟地位是成正比的,故此,才有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之說。


    這是因為男人手裏掌控的權利大了,怒火發起來後果越嚴重,林杏很清楚,貿然惹怒朱毓是不明智的,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也不可能倒迴去,更何況,即便真能倒迴去,自己依然會避孕。


    她不想永遠留在這個皇宮裏當朱毓的寵物,沒錯,就是寵物,這就是如今林杏最真實的感受,她甚至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還不如當初在浮雲軒的時候。


    那時候自己雖是個下等太監,卻很自在,如今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每天幹了什麽,吃了什麽,甚至放了幾個屁,都有人事無巨細的匯報給朱毓,這樣沒有私密的生活,讓林杏覺得自己像朱毓養的寵物,好吃好喝的養著,得閑兒逗弄逗弄,而她有什麽,她獨立的人格,她的事業跟生活,什麽都沒了,甚至連自己賭錢吃酒這點兒樂子都剝奪了。


    這麽下去,她早晚得憂鬱症,後宮的嬪妃們如果聽見自己的論調,肯定覺得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吃飽了撐的瞎折騰,可她們不是她。


    她們從生下來就在相對封閉的環境中,被禮教父權夫權束縛著,早就習慣了,她們沒感受過獨立是個什麽滋味兒,沒過過現代那種女性獨立自主,社會地位絲毫不遜於男人的生活,所以,她們能甘心。


    林杏就不信,如果把後宮嬪妃扔到現代社會,別說幾年,就是一年,再迴來,隻怕也不甘心在這深宮裏寂寞終老了。


    更何況,林杏從沒想過生孩子,林杏自己的經曆,對於孩子又本能的抵觸,不能對孩子負責的前提下,還不如不生,而這些她不會跟朱毓說,說了也沒用,他一個古代的土著,永遠不可能理解,他隻會覺得自己不識好歹。


    他發落了慧妃,杖斃了馬元之,春生,下一個就該輪到自己跟慕容婉婉了吧,大概覺得自己跟慕容婉婉是姐倆兒,所以留在一起發落。


    皇上冷冷看著她,果然是控製情緒的高手,剛才還憤怒的恨不能一刀捅死自己,這會兒就剩下冷。


    他的目光再無一絲溫情,冰冷而陰鷙:「朕不會讓你死,死了太便宜你,朕也不會讓你好過,你既然不稀罕朕的恩寵,那就去冷宮待著吧,朕可以告訴你,這一輩子你都別想邁出宮門半步。」


    「奴才謝主隆恩。」林杏本來以為變態會打自己一頓,然後發落到灑掃處接著刷馬桶去,或者,直接賜死一了百了,囚禁冷宮已是林杏沒想到的好結果。


    跟林杏一起囚禁的還有慕容婉婉,也不知這是什麽緣分,到最後姐倆竟然跑一塊兒來了。


    成貴親自押著兩人,冷宮其實就是掖庭永巷,是宮裏專門關押獲罪後妃的監獄,一個夾道的長胡同,兩側有房間,林杏數了數,有十幾個。


    負責永巷的太監叫梁洪,瞧著有些麵熟,不知在哪兒見過,見了成貴,忙躬身作揖:「大總管您今兒怎麽上奴才這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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