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夭在禦書房外跪了快兩個時辰了,陛下至今沒有召見她的意思。


    若說陛下此舉是因為有公務,可剛剛王美人才拎著食盒進去。


    “劉公公,定北王舊疾複發,隻怕兇多吉少,你確定還要繼續攔著我?”


    此時,謝瀾的臉色比剛才更蒼白了,他那樣一個清冷疏離的人,此時趴在長庚背上,安靜得仿佛睡著了一般。


    可是他的眉頭緊緊皺著,就算是昏迷似乎也承受著極大的痛苦,而他這一身傷都是邊關八年留下的。


    皇宮裏一共有十二位皇子,不管這些人今年年歲幾何,生母是誰,他們都是自小在富貴窩長大的,長到現在,他們受過最重的責罰也不過是先生的戒尺,父母的責罵。


    謝瀾可是皇後所出,陛下唯一的嫡子,若論身份,他是這些皇子裏麵最尊貴的,可是他呢,早早就去了邊關,一去八年,期間幾經生死。


    京都城裏的人都隻看到他封了王,受了封賞,卻看不到他這些年經曆的一切,更沒看到他一身的傷病……


    “拿刀來。”


    長庚把燒紅的匕首遞給陶夭夭,眼看著她把滾燙的匕首放在主子腐爛的傷口上,很快燒焦的味道彌漫整個屋子。


    “針線。”


    “姑娘,我家主子可是王爺……”


    長庚提醒她,人肉怎麽可以用針線來縫合。


    “你有更好的辦法?”謝瀾後背的這道傷口又深又長,又是傷口愈合後第二次裂開,這樣的傷口本就難恢複,如果不進行縫合,就算她這一次為他剔除了腐肉,下一次呢?


    她倒是可以再幫他剔除一次,可他的身子還承受的住嗎?


    更何況,他身上還有餘毒未清……


    “長庚,你也看到了,眼下我的處境並不好,若是你家公子醒了,我或許能留一條命,可如果他出了什麽事情,隻怕我也要給他陪葬了。所以你放心,眼下我是最希望他能好的人。”


    陶夭夭嘴上說著,手裏也沒有閑著,她用高度白酒給傷口消毒後,長庚也拿來了針線。


    “那就麻煩姑娘了。”


    長庚依舊擔心陶夭夭沒辦法治好謝瀾,可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他隻能任由她做主。


    “怎麽,不等禦醫了?”


    長庚聞言,頓時變了臉色,“我家主子這傷就是太醫院院正包紮的。”


    什麽?


    太醫院院正差點害死謝瀾?


    看來他仇人不少啊。


    “既然明知道京都城危險重重,為何還要迴來。”陶夭夭快速穿針引線,然後開始縫合傷口,為了轉移長庚的注意力,一邊縫針,一邊與他聊天。


    但是關係到謝瀾,長庚態度十分謹慎,陶夭夭問了十句,他也不一定迴答一句,幾次之後,陶夭夭也縫好了傷口。


    “什麽,陶夭夭已經不在禦書房門口了?”


    儲秀宮裏,賢妃得知此事後,怒氣衝衝站起身,“陛下怎麽可能這般輕易地放走她?”


    她剛剛在禦書房說了哪樣的話,今日就算是公主犯事,隻怕陛下都不會輕易饒了她,更別說陶夭夭隻是一個臣子之女。


    到底出什麽事情了?


    “據說是定北王昏迷了,陶姑娘略懂醫術,便跟著去了幫忙了。”


    陶夭夭會醫術,她怎麽不知道?


    賢妃皺眉。


    “娘娘,老奴也聽說過此事,據說今天在周王府陶姑娘救了汝陽侯府的三公子。當時很多人都看到了。”


    不可能,陶夭夭就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女子,她怎麽可能會醫術,還救了汝陽侯府的三公子?


    “母妃,此事是真的,當時兒臣就在跟前。”


    旁人的話或許賢妃會懷疑,可是三皇子的話,她就要多思量幾遍了。


    如果陶夭夭真的救了汝陽侯府三公子的性命,那麽……


    “放肆,朕叫來的人,朕還沒有發落,誰讓你們私自做主了?”


    王美人離開後,陛下終於想起了陶夭夭,讓宮人出去喊人,卻被告知陶夭夭早在半個時辰前已經離開了,陛下當場震怒。


    “陶世安呢?”


    “陶大人還在外麵候著。”


    陛下聞言沒有絲毫寬慰,臉上的冷意反而更重了,“去,把陶夭夭給朕找來,她居然抗旨不尊,朕這一次一定要好好懲治她。”


    劉公公神色惶恐的出去尋人,此時陶夭夭剛剛給謝瀾處理好傷口,“找人去抓藥,熬好後給你家主子服下。”


    此時謝瀾雖然還沒醒,可是臉色明顯比之前好了不少,長庚見狀,著急不安的神色終於落了下來。


    “多謝陶姑娘,等我家主子好了,屬下一定跪謝姑娘。”


    陶夭夭伸懶腰舒緩情緒時無意間看到了劉公公,大老遠看去就瞧出了他的焦灼與匆忙,想到什麽,下意識摸了摸膝蓋。


    “你家主子的小命算是撿迴來了,可憐的我不知道今日還能不能活著離開這裏。”


    長庚疑惑不解時,劉公公走了進來。


    “姑娘,陛下召見。”


    這一次,劉公公神色異常平靜,說話都比之前客氣了些許,可是陶夭夭還是從他的神色裏察覺到了不對勁。


    去禦書房的路上,陶夭夭幾次想要試探陛下的態度,劉公公都裝傻想蒙混過去,陶夭夭見他一隻用帕子捂鼻子,再仔細聽他的唿吸,明顯比尋常人的重不少。


    “劉公公這鼻炎應該有些年頭了,怎麽沒找大夫瞧瞧?”


    劉公公驚訝,她居然看得出他的症狀,原本他還以為她剛才隻是找了個借口離開了禦書房,沒想到她是真的會醫術。


    奇怪,他從前怎麽沒聽說陶家姑娘會醫術?


    “老毛病了,不打緊的。”


    “劉公公,話不能這麽說,不管什麽病症,都是由小變大的,你現在不重視,等病情加重你後悔都來不及。”


    陶夭夭盯著他的臉色瞧了幾眼後,繼續說道,“你的臉色明顯比旁人的黃一些……”


    “姑娘,你看錯了吧,雜家這臉如此的白,隻怕整個宮裏都找不出比雜家臉更白的人。”


    “劉公公不相信我的醫術?”陶夭夭笑著繼續說道,“劉公公不信就算了,但是醫者仁心,本姑娘既然遇見了,就要提醒公公一句,這鼻炎最忌諱的就是一直觸碰鼻子,你這般下去,病症很快就會加劇的。”


    劉公公雖然嘴上不承認,可是他心裏卻是已經相信了陶夭夭的話。


    因為這幾日晚上睡覺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了唿吸急促,唿吸困難的症狀。


    可是宮裏的下人想找大夫,難上加難,更何況他這個症狀不好醫治……


    “劉公公,稍等下再進去吧,汝陽侯來了,眼下正在與陛下說話。”


    宮人見劉公公過來,上前提醒。


    陶夭夭見陶世安還在這邊跪著,暗自驚訝。


    陶世安察覺到她的目光後,抬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你還知道迴來?陶夭夭,若是陶家因為你毀了,你就是陶家的罪人,將來就是你死了,陶家的列祖列宗也不會放過你的。”


    陶世安明明是原主的生父,可是現在卻用著最惡毒的話詛咒著他。


    陶夭夭像是看一個陌生人般看著他,“你這樣忘恩負義之人都能心安理得地下黃泉,我為什麽不可以?


    再說了,今日的事情說到底也是陶焉焉母女鬧出來的,與我何幹,我都沒找人去訴苦,你卻先給我定了罪,陶大人就是這般處理公務的?”


    眼看著母女兩人要吵起來時,禦書房那邊終於有動靜了。


    “陛下請陶家父女即可覲見。”


    陶夭夭聞言,正要抬步進去,就看到一個人影從他麵前走過,等她抬頭去看時,陶世安已經一瘸一拐走到禦書房門口了。


    他真的跪了兩個多時辰嗎?


    怎麽她跪了一個多時辰,一雙腿都快廢了,他多跪了一個時辰,居然還可以走得這般穩當?


    寶刀未老啊。


    “姑娘,咱們也趕緊進去吧,陛下最不喜拖遝之人。”劉公公提醒陶夭夭。


    陶夭夭跟著劉公公進去時,陶世安已經跪在大殿上,大聲地開始數落她的不是了,那焦急又誇張的語氣仿佛在說這世上最惡毒之人。


    陶夭夭站在一旁安靜的聽著,她平靜得仿佛陶世安說的不是她一般。


    汝陽侯聽不下去,打斷他的話,“陶大人,陶姑娘可是你的親生女兒,這世間怎麽會有你這麽做父親的。


    女兒被人欺負了,不想著如何幫女兒討公道,居然還幫著旁人說她的不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後爹呢。”


    “汝陽侯,這是我們家的家事,與你何幹。她不過是幫了你家三公子一把,你就這般不分青紅皂白的偏袒她,要老夫說,你才是那個是非不分之人。”


    陶世安早就憋了一肚子氣,現在誰不讓他說陶夭夭的壞話,誰就是他的敵人。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懟了汝陽侯後,便繼續與陛下數落陶夭夭,這一次,汝陽侯沒有再阻攔陶世安,而是等到他說累了,才轉身看向陶夭夭。


    “陶姑娘,陶大人說的這些事,你可認?”


    “欲加之罪,如何辯?”陶夭夭委屈一笑,“我說我從未做過這些,誰信?就好比今日這場禍事,明明我才是那個受害者,可最後我就成了那個罪無可恕之人,要怪,隻能怪我命苦,小小年紀沒了母親,又沒有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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