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別誤會,花城栗子可不是什麽姐控。


    她隻是嫉妒姐姐外頭有男人罷了!


    就算是小男人她也嫉妒!


    “他叫飯沼勳,是姑母閨蜜的兒子。”花城伊織小聲介紹。


    “哼!臭不要臉……”


    花城栗子嘴巴一撇,嫌棄地瞪著對麵的姐姐:“連閨蜜的兒子都勾引,真是有辱門楣,我沒她這個姐姐!”


    小姑您也從沒把她當姐姐啊……


    花城伊織淡淡地附和:“對對對,小姑說得對。”


    “飯沼勳?這名字好,和《奔馬》裏的劍道少年同名呢……”


    花城栗子視線隨即又落到飯沼勳身上,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挑:“人長得也是像書裏才會出現的美少年,那張臉足以比肩《春雪》裏的鬆枝清顯了啊。還有他身上那股自豪的氣質,恰如《金閣寺》裏所描述的那般——少年的自豪,必須是輕鬆的、明朗的、肉眼清晰可見的、光燦燦的東西……真棒,得把他從姐姐身邊搶過來。”


    “……”


    花城伊織頭疼地揉了揉額頭。


    在飯沼勳麵前,她說過小姑有點婊,有點茶,那真不是惡意詆毀。


    花城栗子表麵上是個文靜賢惠的大齡文藝少婦,可骨子裏,她從小到大都是個仗著年紀小擁有後發優勢各種欺負姐姐的小陰逼。


    她喜歡在爸媽麵前陷害姐姐,以及喜歡搶奪姐姐的東西。


    姐姐喜歡的東西,她都要。


    而且她不要新買的,必須要搶姐姐手上那件才行。


    “哼,姐姐把我趕了出來,我還當她有什麽後手呢,原來是找到外援了。我倒要看看這小家夥有沒有本事保護你個騷狐狸……”


    花城栗子頗有心機地笑了起來。


    她打定主意,飯沼勳若真的很厲害,就把他從姐姐那邊搶過來。


    若飯沼勳不行,她會馬上就跳進去,指著姐姐的鼻子嘲笑:“你這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去了吧,指望這麽個銀樣鑞槍頭,哈哈哈……!”


    “您可別說是我媽。”


    花城彩羽往遠處挪了挪,一副要和親媽劃清界限的模樣。


    姨母說得沒錯,妹妹這種生物絕對是宇宙最邪惡的生物,還好彩羽沒有妹妹……


    ※


    此時的飯沼勳,還不知道自己被惦記上了。


    他徑直從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身邊走過,來到花城杏子身前。


    眾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少年的年齡雖然看著比夫人小了起碼十五歲,但他的身高已經比將近一米七的夫人還要高半個頭了,稍稍移動腳步就能把夫人整個護在身後。


    “你,你是誰……這裏是花城家的喪禮,無關人等請馬上離開。”


    田中三郎大聲吼道,眼神陰鬱地看著這一幕。


    少年身材高大,肩膀寬闊,衣領延伸出來的脖頸,顯得清爽和健壯。


    他身上既有貴族那種俊秀飄逸的優雅氣度,又有武士身上那種剛毅傲氣的陽剛之美。


    那張生機勃勃的俊秀臉孔,是青春的化身,是美神眷顧下的產物。


    油膩中年胖子,可太嫉妒了。


    “我啊……”


    飯沼勳笑了起來,稍稍把右手抬起。


    花城杏子反應很快。


    似乎從他的動作中明白了什麽,又似乎是他那張臉和他母親實在是太像了讓她覺得熟悉和親切。


    絕世未亡人放下了戒備,生平第一次握住了除開親屬以外的異性的手,眼神威嚴地看著眾人介紹道:


    “失禮了,各位。由於正在服喪,我本不想讓他出來,不過既然他來了,我就和大家介紹一下他吧。他叫飯沼勳,是我閨蜜的兒子,同時也是我的義子以及我為伊織挑選的未婚夫。”


    這話一出,靈堂裏頓時響起一片喧嘩,每個人的眼神都驚疑不定。


    這下子,花城家再次有了男人。


    雖然年紀不大……


    但你就說他是不是帶把的嘛!


    “……”


    飯沼勳溫和謙遜地微笑著。


    本以為夫人會隨便編個遠房親戚什麽的,結果你開口就是義子女婿什麽的,這讓我很難辦啊……欸嘿,夫人的小手,真的又嫩又滑啊,和媽媽一樣……


    花城杏子緊緊握住他的一隻手,鼻尖嗅到了少年身上淡淡的馬鞭草味道。


    清幽的草香讓她緊繃著的精神一下子得到了舒緩,頭也不那麽暈了。


    馬鞭草的味道啊……


    和熏體香一樣的味道呢……


    好懷念那段時光。


    靈堂裏本來充斥著線香味、汗味、泥土味等各種味道,但飯沼勳身邊的卻很清新。


    有種奇怪的感覺,少年周圍的渾濁好像空氣會被他淨化一樣,變成清澈、自如的碧水。


    花城杏子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蟄伏已久的困意,馬上席卷過來了。


    新晉義母雪白如玉的柔荑,在少年的掌心裏被揉捏了幾下。


    花城杏子馬上打起精神,冷冷道:“不許胡鬧!看在你和你母親長得那麽像的份上,我才會牽你的手……”


    飯沼勳歪下頭,在她耳邊解釋道:“我牽媽媽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捏捏,真不是故意的。”


    耳朵熱熱的,濕濕的。


    花城杏子忍不住撇過視線。


    在外人看來,她有些麵紅耳赤,像個嬌羞的新婚夫人。


    這親密的一幕,看得田中三郎臉孔扭曲。


    混賬,那明明是我的,怎麽被這麽個小毛孩搶了……


    他剛想發難,飯沼勳卻忽然鬆開義母的小手,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都別站著了,開始舉行喪禮吧。這種下雨天,適合給死人送行。”


    話音未落,雷光閃耀。


    田中三郎不禁嚇得哆嗦了下。


    少年說死人的時候,目光分明是看著他……


    ※


    日本的墓地,大多被寺廟所把持著。


    這處位於仙壽院的墓地,是德川家康出資修建的,位於赫赫有名的千馱穀隧道上方。


    骨灰盅放進墓地裏後,十多名僧人在邊上誦念往生咒,大顆的雨珠持續落下。


    飯沼勳撐著把大黑傘,為自己的“義母”遮擋風雨。


    花城杏子腰背挺直,寬大的喪服,蓋不住她婀娜曼妙的身段。


    近距離的仔細端詳,莊嚴肅穆的喪服真的好契合她威嚴的氣質,毫無不協調之處。


    說起喪服來,像她這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絕世未亡人,可真是裏番和動作片的好素材啊。


    飯沼勳上國中開始,就經常以學習的名義甩開媽媽,去同學家看學習資料。


    按照資料裏的劇情發展,若不是他來得及時,義母或許就要當資料片女主了。


    或許義母還會就此沉淪呢。


    畢竟在學習資料裏,什麽條件都是次要的,隻要d大就可以為所欲為。


    不像現實的世界,好看的臉和健康的肉體,才是通往富婆身心的大殺器……這麽一想,那胖子一臉嫉妒地躲在陰暗的角落偷看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飯沼勳嘴角微微翹起。


    雖然很俗套……


    但有一說一,欺負油膩的中年胖子,真的比在北海道大山裏打野豬和黑熊要爽!


    也不知道這位剛剛認下的義子腦子裏正在想著什麽糟粕,花城杏子躲在他的庇護下,輕聲和他介紹周圍的人:


    “那個胖子,叫田中三郎,是這次供應商逼供的牽頭人;那邊那個脖頸上有紋身的,是紅鯛組的人,是背後推波助瀾的黑手;特別要注意那個帶著墨鏡的,是澀穀青山町的町長……”


    她逐一介紹這些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給飯沼勳聽,似乎真把他當成義子來對待。


    周圍的人也在竊竊私語,不時朝這邊看一眼。


    “我把他們全殺了如何?”溫良恭謹的少年忽然笑著問。


    “你……”


    花城杏子猛地睜大眼睛,嘴唇微微顫抖。


    “開玩笑的啦。”


    飯沼勳垂下頭,對著她笑:“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您別擔心。”


    可是花城杏子卻絲毫不知道他所說的分寸在哪。


    畢竟他那位母親大人,可從不是什麽有分寸的人。


    說不定有怎樣的媽就有怎樣的兒。


    “阿勳,你老實和杏子阿姨交代……”


    花城杏子臉色嚴肅下來,尖俏雪白的下頜微抬,和他低垂的視線對上後,紅潤的小嘴動了動:“是不是你母親讓你出麵幫我的?”


    她的眼睛很好看。


    彎彎的月牙眉下麵,纖長睫毛蓋著雙美麗的鳳眼。


    眼瞳就像兩顆水晶球,瞳色比較獨特。


    ——貓兒般的琥珀色。


    “怎麽說呢,就算沒有母親,我也會幫義母的。您不用問為什麽,我自我剖析一下我的性格您便可知道,就如同巴爾紮克在《幽穀百合》裏的自我描述的那般——我人在妙齡時,嘴巴還沒被謊言所玷汙,盡管因為羞怯同欲望相矛盾而眼簾低垂,目光卻是無邪的,思想絕不肯屈服於世俗的詭橘,內心膽怯,又能見義勇為。”


    話音落下,視線和杏子阿姨目光交融,飯沼勳柔和地對她微笑。


    這笑容猶如灑滿陽光的葉叢那樣璀璨奪目,隔得稍遠的花城栗子,一下子就想到了《了不起的蓋茨比》中,用來形容蓋茨比的句子。


    ——這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笑容,一瞬間,這笑容凝聚到你身上,對你表現出不可抗拒的偏愛。


    妹妹是悶騷的文學少婦,姐姐已經多年沒有看書的閑情雅致了。


    “我可沒見你有羞怯或者膽怯的表現。”花城杏子冷淡地白了他一眼。


    她有著一張豔壓眾生的美麗臉蛋,那狹長美妙的鳳眸做出白眼的姿態時,真可謂風情萬種。


    也不知道是不是靠太近的緣故,飯沼勳有點為她的美貌吃驚。


    “在母親大人麵前我當然不能露怯!”他自信滿滿地說道。


    不知為何,聽著少年“母親大人”這種奇怪的稱唿,花城杏子那張的高貴威嚴的瓜子臉,又忍不住微微變燙。


    大風大雨還在繼續。


    濕潤的水汽,從兩人臉頰間穿過。


    花城杏子綁起來的發髻,被吹下了一縷,帶著一股好聞的幽香隨風黏到飯沼勳的臉上。


    “你喜歡巴爾紮克?”


    她沒話找話的同時,緩緩伸出白白嫩嫩的兩根指頭,撥開沾到少年臉上的發絲。


    “喜歡啊。”飯沼勳點頭時,聞到她指尖的清香了。


    “品味很不錯。”


    “那是,巴爾紮克的書,十本有九本裏頭會出現美麗有錢的寡婦。”


    “……”


    “我最喜歡那些寡婦屬性的女……”


    “好了,閉嘴!”


    花城杏子嚴厲地嗬斥他。


    飯沼勳乖乖把嘴閉上。


    他真的是在討論巴爾紮克,但瞧阿姨那臉蛋微紅的慍怒神態,似乎是被誤會成登徒子了。


    側後方,鬼鬼祟祟偷看姐姐的花城栗子,不悅地撇撇嘴。


    “嘖!”


    居然在老公的喪禮上和小男生調情,瞧那臉紅心跳的騷模樣,不要臉!


    “阿嚏~”


    花城杏子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像有心靈感應那般,她轉頭朝側邊的妹妹看了眼,內心馬上湧起了危機感。


    湊不要臉小婊砸又要來搶姐姐的東西啦!


    於是乎,花城杏子的身體,下意識稍稍貼近了飯沼勳,像是要抓住他那樣。


    由於少年身材更為高大,從側邊看過去,未亡人整個人好像依偎進了他的懷裏那樣,顯得親密無間,且不懼世俗的眼光——畢竟丈夫的骨灰就在跟前。


    這種墳頭ntr的好事,應該我來演的啊……田中三郎妒火中燒,齜著牙吼道:“夫人,要開始祭拜儀式了,請您快點吧,我們還要商量合約的事!”


    “我們過去吧。”


    飯沼勳強勢地拉住夫人柔軟的小手,撐傘迎著暴雨,走向這出戲的終幕。


    整個身體蜷縮著躲在傘內,花城杏子緊繃著的精神愈發覺得放鬆,漸漸地開始感到困了。


    滿天大雨裏,無數個墓碑兀立於草地上,宛如雨天的監獄窗口。


    死者下葬的祭拜儀式,非常講究身份高低。


    以為田中三郎為首的幾個大供應商集體上前為死者鞠躬,有些跟花城家合作比較久的人,臉上還擺出了好像自己親爹死了一樣的悲痛表情。


    兩碼事,兩碼事。


    想肢解蠶食花城家,想欺負花城家的孤兒寡母,但此刻還是要對死者抱有悲痛之心才行的,這叫上流社會的體麵!


    咱都是有身份的人,辦事要講究才行!


    “哈~”


    花城杏子又打了個哈欠。


    困倦的眼睛,半眯了起來,反而現出一股迷朦的媚態。


    要不是飯沼勳出現,身心疲憊的她,或許就要形似笨拙的狗獾般,這墓園裏任人欺辱了……


    整個祭拜的過程,花城杏子昏昏欲睡,拜也拜得很不誠心。


    墓碑周圍散發出潮濕的泥土氣味,與春天的草木香味糅合在一起,成為代表新生的符號。


    這氣味仿佛小聲地在她耳邊呢喃:春天來了,不用再害怕了……


    ※


    祭拜儀式很快結束。


    黑白幕布撤得一幹二淨。


    花圈也不見了,穿喪服的如螞蟻般的送葬隊伍,全部來到了走廊上。


    “夫人,該來商量合約的事了……”


    供應商們又要開始逼宮了。


    死人下葬後,連最後一點的體麵也不用維持了,從現在開始,他們要露出最醜陋的那一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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