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勝淡淡地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何況代天下牧守各方的官員,動不動說亂世用重典?放屁,民不懼死,奈何以死懼之?這是官逼民反,是造孽,該殺!”


    姒宜塵細細思量了一番,說道,“確實有理,災民本身生死難料,死亡就在眼前,誰還會怕死?當以寬待之,方能知民意,收民心。”


    姒宜塵又說,“隻是,你說這句民為貴,君為輕,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恐怕他們饒不了你!”


    許勝說,“陛下,你細想,如果把民剔除掉,天底下就剩你和這些臣子,那麽,會是什麽樣的情況?”


    姒宜塵說,“我專心修煉,他們繼續輔佐我?”


    許勝說,“他們又怎麽養活自己?如果把民去掉,這些達官貴人就是民。如果連他們都沒有了,那麽誰來伺候你呢?所以,是不是民為貴君為輕?”


    姒宜塵如此聰慧的人物,一想就懂。


    許勝心想,奶奶的,這樣的道理,幾千年前亞聖早就說過了,這裏是荒蕪之地才讓自己有發揮空間呀,感謝亞聖。


    姒宜塵沉思了,下麵卻仍然在辯駁。


    “那該當如何處置呢?”


    許勝說,“用重典是對的,但是必須要有度。什麽叫有度?其實法律不外乎人情,人之常情即為律法,律法則是守住最低的道德,故此,值此災情,必先教化道德,再以律法守之,方能重獲民心,有了民心,萬事可行。”


    “震耳饋聾呀,你可以當我師父了。”姒宜塵說。


    “小人惶恐不安。”許勝知道君心不可測,趕緊跪倒磕頭。


    姒宜塵說,“你頗有才學見識,怎麽就被人擄來入宮呢?”


    看來,這個皇帝還真的不放心自己,找人調查過原身的來曆,這才有此問。


    許勝隻好繼續編,“皇上,小人冤屈無處伸呀,不過,小人既然入宮,便舍棄其他身份,隻專心協助皇上,何況是小人已經得到皇上的恩寵,小人已心滿意足,日夜思量報答皇上。而且,小人最近開始修煉,頗有所得,如今世俗的事情,若不是為了報答皇上,早就不想幹了。我寧願去找個偏僻的地方,兩耳不聞窗外事,每日隻專心修煉。”


    這番話本來就是衝著姒宜塵這個修煉狂人去的,這樣,才會引起他的共鳴。


    果然,姒宜塵聽許勝這樣說,心裏大感安慰,的確萬事不如修煉好,這個人可用,至少可以做個知己。


    姒宜塵淡淡地說,“你好好修煉,人間富貴本來就仿若浮雲,不值一提,你莫要嫌棄就是。修煉之事,你若有不明,都可來問我,我們可以做個朋友。”


    朋友?這個詞可輕可重。


    許勝自然明白,姒宜塵這樣的人嘴裏說出來的朋友,這兩個字已經是極重了。


    許勝說,“我能做皇上的朋友嗎?”


    姒宜塵淡淡一笑,“你我以後就是朋友了,我的便是你的!”


    真的是修煉狂人,一個皇帝說出這樣的話,可以信,也不能信,說到底,人還是人而已,人誰沒私心呢?


    許勝說,“我承蒙皇帝陛下的厚愛,我就僭越了,做了你的朋友吧。朋友同心,其利斷金。”


    姒宜塵感動得流涕,說道,“知我心者,必你也。目前之事,你須當幫我,我還有未了之事,先把這個王朝處理好,以後咱們一起入深山修煉去。”


    許勝笑了,說道,“此誠我之願也。”


    姒宜塵說,“大納言此言差矣,如今災禍當前,人民頃刻生死,重典已然無用,當恩恤難民,感化難民為重。可曾聽過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樣的話?”


    下麵議論紛紛,有人說,“豈有此理,帝王為天下之主,怎麽能這樣說呢?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可是說這句話的人就是人間帝王本人,自然沒人敢說他說錯了。


    姒宜塵說,“大納言,你們這條當改以恩恤為主,另外該免掉一些災民的負擔,讓他們覺得生活有奔頭,不至於死,這樣,他們才會努力去掙紮,去奮鬥。沒個盼頭的話,誰都活不下來,朕與眾卿也一樣的,你們說對不對?”


    群臣聽他說得這麽重,趕緊起身跪倒,山唿萬歲。


    姒宜塵瞄了一眼許勝,眼神裏感情色彩很複雜,許勝不禁雞皮疙瘩亂起,心想,大哥,你別喜歡上我了,呸,我說錯了,你別愛上我,我是個男人。


    姒宜塵說,“大納言,今天的條陳多有些不妥之處,朕希望你們以安撫民心,妥善解決災情,盡心協助朕,輔佐朕。今天的朝會便暫時到此為止,你們內閣可先探聽民意民心,再商議個新的條陳來,盡快安排下去,推動下去,解決災情。”


    群臣聽他這樣說了,也自然無話以對,便山唿萬歲,然後告退,下去議事。


    姒宜塵等群臣退下,便問許勝,“你勉強算是蕭家出身,太傅要見你,你怎麽還拒絕了,連個小丫頭都不見了,到底什麽迴事?”


    許勝趕緊又跪下說,“皇上,昨晚蕭貴人的侍女小紅來跟我說,太傅要見我。可是,您也知道,蕭貴人曾經要滅我口,要不是阿櫻,我早已死去多時了,哪裏有可能效忠皇上,於是,我也怕了蕭家人了。我拒絕之後,她就走了,我哪裏知道她去了哪裏呀。”


    姒宜塵想了想,事情本來就是這樣,便說,“如今小紅失蹤,太傅仍舊想見你,你覺得怎麽辦?再怎麽說,他是朕的太傅,麵子總是要給你的。”


    許勝說,“皇上這樣說,小人就拚了命去見他一麵吧,隻是若是小人死了,請皇上賜小人一個葬身之所,小人在九泉之下,也就心安,不會因為愧對皇上而無法投胎轉世。叩謝皇上。”說著,便咚咚地給姒宜塵磕頭。


    姒宜塵笑了,說道,“你既然這麽害怕,我便找個保護你的人去見太傅吧!保證你的安全,這樣,你大膽去見太傅就是,其實,你不必如此驚恐太傅,再怎麽說,他可是我的師父。”


    許勝說,“小人一條賤命,自然死了就死了,就是擔心耽誤皇上的事情,所以,才會拚命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倒不是真怕死。”


    姒宜塵笑了,說道,“好吧,你散朝之後,便去見太傅吧。亞利不多德,亞師您陪許勝去一趟太傅府吧!”


    亞利不多德?這個名字真心沒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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