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有這樣說過,也沒有給過她什麽保證。


    但是他卻這樣做了。


    危難關頭,不顧生死。


    她相信,時間提前到一個月前,甚至兩三個月前,他也能做得到。


    她像他的手放在心口上,低頭,在上麵輕輕吻了一下,鄭重,溫柔。


    “陸慕,我要跟你,做真正的夫妻。”


    “我什麽都不怕。”


    陸慕眼皮似乎動了動,他好像是努力了一下,可是醒不過來。


    “你好好養著,有我在你的身邊,一直陪著你,你什麽都不必擔心。”


    “大哥好好的,我們二房的每一個人都好好的,你也是家裏的一員,你要好起來啊。”


    如果大哥步步高升,如果二哥仕途順利做了官,他們都會成為陸慕的助力。


    他們這個家會越來越強大昌盛,他們什麽都不怕。


    他們不會拖累陸慕,也不會被陸慕拖累,大家相互成全。


    孟璃給陸慕插好了流食管,走出帳篷,在村民們的幫助下,幾個菜很快就好了,擺到了桌上。


    齊小瑩趕緊將孟璃給扶坐下。


    又把打好的飯端到她的手上。


    “大妹,你多吃一點,快把體力精力補充過來。”


    “大家也吃。”孟璃說。


    二房的人默默吃飯,每個人的心頭都像是被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著。


    陸慕最開始的關頭算是挺過來了,可這隻是一個開頭,不能保證以後一定能夠安然痊愈。


    就像當初孟武一樣。


    不過,孟璃把該做的都做了,就看陸慕自己的造化了。


    吃好飯後,孟武進去帳篷一會兒,然後出來,坐在一塊石頭上,捂著臉,垂著頭。


    夜色已經很深了,銀灰色的月光灑落在這一片石原,照在孟武的身上,顯得消沉又落寞。


    孟璃在大哥的身邊坐下。


    “大哥,陸慕我相信會好起來的,這點困難對於他來說算不了什麽。”


    這也不過是她安慰人的說法,實際上她也沒有十全的把握。


    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個感染,一個高燒,甚至就可能要人命。


    而且原先大哥的休養條件要好一點,現在這麽多人住在這裏,萬一有個什麽病急性傳染。


    孟武搖頭:“我就是在怪我自己,要是警惕性高一點,躲避快一點,何至於要陸慕冒著性命危險救我。”


    “現在陸慕變成這個樣子了,我看一眼就覺得十分難受。”


    “在那樣的情況下,大哥要保護人,難免會分心,換做任何人都一樣,換做我們孟家二房的每一個人,陸慕都會豁出生命去拯救。”


    孟武臉上一陣動容,越來越堅決。


    “好妹夫,好兄弟,他用性命護我,我以後也會用性命護他。”


    “大哥要不斷強大,咱們家以後要有文臣,要有武將。”


    “這樣,陸慕也會減輕一些壓力。”


    孟璃看起來隻是隨口一說,可是孟武什麽都明白了。


    他的聲音沉了下來:“好,大妹,我會努力,努力到能夠說得上話的程度。”


    孟璃笑了笑:“大哥不必消沉,大哥應該感到欣慰,欣慰我們孟家有這麽好的女婿,我也希望這件事情能夠成為大哥的動力,至於陸慕的傷情,就交給我。”


    孟武的心結解開了,他們一家子,就是願意相互付出,甚至是犧牲,都把彼此當成最重要的人啊。


    是他,他也會這樣做。


    有這樣同心協力,溫暖幸福的家,便是他人生最大的福氣。


    陸慕情況特殊,營地多批了一頂帳篷,孟璃和他住在一頂帳篷裏。


    睡覺之前,孟璃好好給他檢查了一下,全身每一處傷口都不放過,又給他把該用的藥用上,然後才躺下來。


    她握著他的手,臉輕輕地挨著他的肩頭。


    他的唿吸有些沉重急促,這是重傷纏身的緣故,睫毛偶爾顫動一下。


    “陸慕,我會時時,刻刻,都陪著你——”


    孟璃說完這一句,就感到她握著的手輕輕動了動。


    她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男人都能聽得見。


    於是,就忍不住多說了一些。


    “其實,一開始你到陸家做相公的時候,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離開,但也想過,我們這樣過一輩子也好。”


    “你對我好,哪怕不是發自真心,隻是為了履行你的責任,都沒關係。”


    “現在,我知道了你對我並非沒有情意,知道了你對孟家二房的擔當,我想如果這世上有什麽事情稱得上圓滿,這就是。”


    “陸慕,我們一定會成為很幸福的夫妻,以後,你的命就是我的,我的命就是你的。”


    陸慕靜靜聽著,他的神態逐漸祥和,好像被和煦的陽光照耀。


    漸漸的,為了不打攪男人睡覺,孟璃就不說了,但是她沒有睡著,一邊手上,抓著一根電擊棍。


    她在警惕著,警惕一個人。


    二房的人除了她,都覺得那個人沒有什麽問題,但是她知道,眼下的情形對於那個人來說,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


    不遠處,謝閑坐在一塊石板上,手上拿著一個酒壺。


    他好像在思索什麽,時不時飲一口酒,喝著喝著,眉宇間就有了一點醉意。


    “公子快點拿決定吧。”長陽低聲說:“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那家店,孟姑娘醫術好,陸慕痊愈是遲早的事情,到時候,就不好對付了。”


    “陸慕一完,豫王府隻剩下一個支撐,老豫王一人,難以撐起王府今後的命脈,徹底敗落是遲早的事情。”


    豫王三十歲才得陸慕,現在已經快要五十歲,豫王妃幾年前又死了,豫王是個專情的,不可能再有子嗣。


    謝閑將酒壺裏的酒灌向嘴裏,喉結滾動著,酒水不斷順著脖子流下。


    然後,他的手肘撐在膝蓋上,低下頭,墨發垂散下來,遮住了他的臉龐。


    “長陽,你也知道,趁人之危,不是我做得出來的事情。”


    “公子曾經說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現在機會就擺在眼前,何必講這麽多的道義。”


    “等到陸慕好起來了,又要增加許多困難,公子何必自尋煩惱呢,將豫王府的希望徹底斷絕在這裏,我們就可以迴去了。”長陽急了,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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