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昌:“鹿三,你能聽懂他們說什麽嗎?”


    車夫鹿三搖了搖頭,道:“主公您都聽不懂,屬下更聽不懂了。”


    姬昌攔住了一位鄉民:“請問老丈何為鄉塾?”


    “你是外鄉人吧,鄉塾都不知道?”


    “一時半會跟你也說不清楚,跟著俺們去看一看吧。”


    周圍的村民向他投來了鄙視的目光。


    姬昌心裏正有此意,正要上車卻發現路上早已擠滿了人,便棄車先走一步,命車夫在鄉邑出口處等著他們。


    一行人走了一刻鍾,終於來到了附近的鄉邑。


    看到這處鄉邑之後,姬昌愣了。


    這裏確定是山野鄉邑嗎?


    家家戶戶都是豪門大院,放眼望去足有幾百棟,矗立在眼前平整的土地上。


    這些院落前方,有小橋流水,有花草樹木,還有一些古怪的器具。


    許多老人和孩子,正在上麵玩耍嬉戲。


    這裏都算鄉郊,西岐豈不是地獄?


    “這裏是洞天福地嗎?”


    姬昌傻眼了。


    “什麽洞天福地,這裏是東陽邑。外地人真沒見識……”


    這時。


    一個村婦從姬昌邊上走過,瞥了他一眼,笑的花枝亂顫,捂住了嘴。


    姬昌頓時羞的滿麵通紅。


    “夫子來了!”


    這時。


    鄉邑入口的寬敞之地,一輛馬車駛來。


    馬車上走下一個抱著一遝冀州紙的老者。


    老者命人擺下一個桌子,喊道:


    “各位不用著急,公子擴建了東陽邑鄉塾,所有的孩子都有機會入學。”


    他話音落下。


    鄉民歡唿一片,無不再稱讚蘇長青,幾乎將其誇成了聖人。


    聽到這些讚美聲,姬昌心裏愧疚。


    他覺得自己和蘇長青一比,連個半個聖人都算不上。


    姬昌站在遠處聽那夫子說了一個時辰,終於明白鄉塾為何物。


    鄉塾原來是冀州為鄉邑村民蓋的一處書院裏的內設學堂,如同冀州學宮一樣,專為鄉邑村民的子嗣提供教化之道。


    這座學院便是東陽邑書院。


    書院中有鄉塾、鄉學、學院三級。


    鄉塾為幼童啟蒙之地,鄉學則為少年讀書之所,學院則為成人進修之地。


    鄉學和學院的學子出師之後,表現優異者,便有機會去冀州學宮。


    而且。


    十歲以下的孩子,入學還免除學錢。


    聽夫子的意思,立下這個規定是為了讓鄉民早日將孩子送來鄉塾,不耽誤啟蒙教化。


    蘇長青竟然給鄉野村夫建學宮。


    姬昌這一次徹底震驚了。


    鄉民不過是貴族的奴,為貴族耕種,得主上賞賜食物和些許銀錢就已是恩德。


    這些山野粗鄙之人,一群隻配耕種的奴,竟然也有權利去讀書識字?


    無論是在西岐還是朝歌,讀書識字都是貴族才擁有的權利。


    如果人人讀書識字,通曉道理,這天下還怎麽管?


    “他們不會造反嗎?”


    姬昌疑惑。


    得知鄉塾為何物後,姬昌就悄悄離開了東陽邑,離開的過程中途徑了正在建造的東陽邑書院。


    他抬頭望去。


    這座書院比一些貴族的豪門大宅還要大數倍,甚至堪比一間王宮的宮殿。


    “這就是一座鄉邑的書院?”


    “西岐王城之中的太學,也不過這麽大。”


    蘇長青在人間究竟賺取了多少錢,竟然能讓他如此糟蹋,給一座鄉邑建造這般豪華的書院。


    西岐賣到二十兩金一張的冀州紙,隨便一位夫子手裏竟有一遝。


    這紙不得值個幾萬兩?


    姬昌承認自己嫉妒了。


    如果西岐王室也有蘇長青的本事,何愁他腹中的治國理念不能推行天下?


    何愁,不能一統人間?


    不過。


    姬昌很快便平複了心情。


    他雖然嫉妒卻並不忌憚。


    蘇長青再強,也不過是個商人,不懂天下王權皆出於三軍兵馬的道理。


    八百方國任何一地兵馬的招募和調動,瞞不過天下的眼睛。


    蘇長青雖然將生意做遍了天下,冀州的兵馬卻沒有擴充一人。


    每年還有老弱病殘退伍迴鄉。


    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沒有兵馬,便稱霸不了天下。


    所以他不擔心冀州會威脅到他的雄心壯誌。


    當下對他有威脅的隻有一個人。


    擁有天下最強大的軍隊的商國國君。


    帝辛。


    這一刻。


    姬昌心裏做出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此次的通商會談,無論先天之數有何卦象,無論蘇長青有什麽要求,他會答應。


    他要勵精圖治,他要奮發圖強,他要用冀州的貨物去武裝西岐的大軍。


    “走,迴冀州。”


    “蘇長青一日不出關,本侯一日不迴西岐!”


    姬昌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他匆匆而去,很快來到了鄉邑出口。


    “恩?”


    “車夫鹿三呢?”


    鄉邑出口處,姬昌沒有看到鹿三的馬車。


    他皺了皺眉頭繼續往前走,一直走到寬敞筆直馳道邊上,還是沒有看到鹿三。


    “原來西伯侯在此處。”


    這時。


    一個熟悉的麵孔騎著兩個木輪子駛了過來。


    姬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來人正是路政司小吏喬一橋。


    喬一橋人還沒到,話音就傳了過來。


    “鹿三逆行被抓,處罰時突然駕車逃逸,逃逸途中撞死了一位村夫的黃牛,又壓壞了路旁幾柱護道的梨樹。”


    “如今他已被抓拿歸案,押在大牢之中。”


    “西伯侯準備銀子贖人吧,”


    喬一橋撕下一張泛黃的狀紙交到姬昌手中。


    上麵寫的是鹿三犯下的罪名。


    長長一行。


    十分醒目。


    “按照道禁律令、問刑條例、民法疏議……”


    “數罪並罰,判處三年監禁,罰金兩百金,賠償鄉民一頭黃牛,三株護道樹。”


    姬昌看著手中的狀紙,眼前又是一黑,險些昏了過去。


    “這混賬!”


    ……


    半個時辰後。


    走的的疲憊不堪的姬昌,攔住了方才那位冀州學宮夫子的馬車。


    搭車迴到了冀州。


    馬上車。


    夫子滿腹經綸,出口成章,談吐見識,讓他自慚形穢。


    口中所說,都是他聞所未聞的學問。


    什麽文化才是興國安邦之計。


    什麽武道壓了他們一頭。


    什麽武道宮都是一群匹夫。


    ……


    給西岐太學一百年,都不一定能追得上冀州學宮此時的學問吧。


    姬昌如此想。


    不知傳他先天之數的仙人,能不能做到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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