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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遇的大學生活,其實要比高中生活豐富很多的。原因有二。


    第一在於p大的確是個好學校,各種各樣的課餘活動能夠填滿時間,隻要你想,你可以從早忙到晚,見數不清的人,穿梭於各個階梯教室,參加眼花繚亂的社團,聽各種各樣的講座。


    第二在於,任遇在刻意做出改變。


    他加入了天文社和桌遊社,剛成了應一個學長的求助,成了學校廣播台編外人員,在夜間廣播節目裏做臨時導播,這樣一來,所有的閑暇時間全部打發。每天第一個出宿舍門,最晚一個迴,圖書館的休息區是第二個家。


    忙到暈頭轉向的時候,人會極度亢奮,有種暈乎乎的飄然感。


    任遇在食堂認錯過人。


    有個女生的背影特別像紮著高馬尾的薑黎玫,他追了一路,擠出剛下課奔向食堂的人群,最終被路人一撞,撞清醒了。


    這裏是淩市,他和薑黎玫隔著850公裏,這是空間距離,事實上,他們之間又何止隔著這些。


    大一第一個學期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左競從南城飛來淩市。


    他的小組在那一年的大學生編程大賽裏獲獎,而他是整個比賽裏唯一一個大一新生,作為代表,來淩市參加線下的頒獎儀式。他拎著行李箱等在p大門口,看見任遇騎著單車遠遠而來,車子停下,輕巧上鎖,任遇扶了扶眼鏡,身形修長立在車旁,朝左競笑笑。


    “誒?我記得你不會騎自行車啊?”


    左競覺得驚奇。


    其實學霸任遇也不是什麽都會的,左競和他認識這麽久,對他有點了解,他不會騎自行車。左競人還沒車高的時候就敢騎他爸的大二八自行車滿街晃了,而任遇.大概是家裏有錢的小孩都有車接車送,不需要自行車這項技能吧。


    “學校太大,有的時候趕課來不及,自行車很方便。”任遇淡淡解釋。


    “我前幾天看你弟發朋友圈了,他搞了輛摩托車,川崎,我靠好拉風。”


    “我知道。”


    任遇知道。


    任尋買那台車花了不少錢,加上頭盔什麽的,小十五萬,任尋沒有攢錢的習慣,小金庫不夠,還差點,任父任母擔心安全不給買,隻好找親哥借了幾萬塊。


    “要我說,你弟那才叫富二代的生活,朋友圈裏每天不是摩托就是遊戲,要麽就是什麽畫展啊之類的,高端大氣,你這.”


    一個家庭出來的孩子,任遇低調得像是路人。


    左競上下打量了任遇一圈。


    其實任遇也有變化的,脫了校服的禁錮,逐漸顯現自己的審美和風格,他喜歡穿白色,白色連帽衛衣和黑褲,身量高俊,挺拔清雋,放在人堆裏其實很顯眼,是那種溫潤如玉的君子氣,卻不失少年感。


    好似青竹拔起,風襲不彎。


    左競吞咽了下,把吐槽的話咽迴了肚子。


    真不公平,這兄弟倆,要錢有錢,要臉有臉,他想象不出任遇的生活會有什麽煩惱,上帝或許根本沒給他關窗,反倒賜他一間360度無死角陽光房。


    人比人要氣死人的。


    左競推著自己的行李箱,把話題轉開:“餓了,你請我吃什麽?”


    任遇:“你想吃什麽?食堂有.”


    “不吃,我大老遠來的,你請我吃食堂?”左競拿著手機,不知道在跟誰發信息,眼皮都不抬:“這附近有烤肉嗎?我要吃烤肉。”


    任遇點點頭:“學校附近就有一家。”


    “好吃嗎?”


    “還好吧”任遇迴憶了一下,那家烤肉店是天文社迎新聚餐時一起去的,大學附近的飯店都差不多,主打價位便宜,窮學生,都沒什麽錢,論起味道倒是一般般,合格線以上。


    “給我挑好吃的,貴的。”左競晃晃手機,嘴角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放心,這頓我請,當然了,你也別替我省錢,一定要好一點的餐廳,越貴越好。”


    任遇不明白左競,卻在他一臉浪笑的時候注意到他的頭發,掀上去的劉海是用心抓過的,有發膠的痕跡,眼珠在陽光下泛著微微的冰藍色。那時彩瞳片流行起來,左競是步入了潮流,配上橫須賀夾克,一整個不良少年。


    任遇吸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左競這幅孔雀開屏的架勢是為哪般,最終,還是挑了離學校不遠的一家韓式烤肉,晚飯時間,客人不少,有學生也有附近公司來聚餐的人。任遇和左競剛在二樓坐下,左競接了個電話,然後匆匆下了樓。


    一個人下樓,兩個人迴來。


    任遇看見左競十分狗腿地跟在一個女生身邊,幫忙拎包。


    他站了起來,未曾開口,隻覺得眼熟。


    “你好任遇。”


    女生一頭銀色短發,幹淨利落,左眉上打了一顆眉釘,隨著她打招唿的笑容和挑眉動作,在燈光下閃著金屬的銀光。


    “不認識我啦?我徐縈啊。”


    任遇有點怔愣,花了幾秒鍾的時間,把眼前這個酷酷的少女和領操台上習慣紮丸子頭的女生在腦海裏合二為一。


    “你別管他,他不認識你,高中三年他把誰放眼裏啊。”左競幫徐縈拉開椅子,還十分體貼地把提前晾好的大麥茶往徐縈身邊挪了挪。


    “怎麽說話。”徐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杯子遮住下巴,眨著一雙烏蒙的眼衝任遇樂:“真不認識我啊?你見我不眼熟?”


    任遇當然認識眼熟徐縈,卻是因為左競在他耳朵邊喋喋不休了好幾年,徐縈這樣,徐縈那樣,想不眼熟都難。


    徐縈放下杯子又說:“也正常,擱半年前我也不長這樣。”


    她轉頭的時候,任遇看見徐縈耳後到脖頸那裏有一塊紋身圖案從衣領裏蜿蜒上來,貌似是浮世繪的一角。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脫下高中校服的那一刻,是人生中第一次包涵重大意義的成長。


    十八.九歲的年紀,被賦予從未有過的自由,這種自由以“選擇”的方式呈現出來,你可以選擇自己的作息,裝扮,愛好,社交,把你身體裏的骨骼和血肉以自己滿意的模樣重新排列組合,組成一個新的你。這也就是為什麽,大學的第一個學期,大家變化都很大。


    後來有個機會,左競悄悄告訴任遇,徐縈的原生家庭存在一些問題,父母對她的掌控已經到了極端可怕的地步,從小到大,她都以父母期望的淑女樣子長大,學大提琴,練藝術體操,晚上睡覺不可以蹬被子,因為那樣睡相不雅。


    天知道,徐縈根本不是這種性子的人,她在高考結束之後做了件非常勇敢的事,也是一次驚天動地的反抗——她放棄父母給她聯係好的專業和院校,偷偷改了報考誌願,最終來了淩市一所不上不下的理工科大學。


    這和她的高考分數有些不匹配,起碼浪費了幾十分。但徐縈覺得很值得,甚至在父母暴跳如雷的時候,心裏漾起一種奇異的快感。


    “總之呢,我就是這麽個人,你說我擺爛也行,說我冤種我也不生氣,反正上學時候的我都是裝的,現在的我才是真的我。”


    大一報道前,徐縈跟左競聊視頻的時候,正躺在刺青工作室的躺椅上,帶著手套的男人在她脖頸上塗塗畫畫,她朝手機屏幕裏瞠目結舌的左競勾了勾嘴角:


    “你要是喜歡我以前那個樣子,那真的不好意思,迴不去。要是你能接受現在的我,那我們可以在一起試試。”


    左競簡直要飛起來了,他後來和任遇描述自己那一刻的心理活動:“接受!怎麽可能不接受!這太牛了好嗎!”


    左競和真實的徐縈在一起,感覺自己的魂魄也被綁上了永動機,他們一南一北異地,卻並妨礙兩個人一起嚐試很酷的事。去海邊蹦極,批發t恤去夜市擺攤,在校園裏兜售二手講座票被輔導員追著敲打,去刺青工作室做兼職,在一大塊豬皮上戳來戳去.徐縈做什麽,左競跟著做什麽,並樂此不疲。


    “任遇,我現在唯一後悔的就是大學沒來淩市,這樣還能離徐縈近一點,異地戀錢包遭不住啊,我比賽獎金隻能cover一次往返機票。”


    話是這樣說,左競隻要一聊起徐縈,癡漢附體,眼冒綠光。


    “徐縈說,她高中的時候覺得任尋很自由,能自在做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所以對他有好感,可能也根本談不上喜歡吧。”左競作為徐縈準男友,拿出一副過來人的姿態給任遇做當代男大學生情感小課堂:


    “人啊,總是會主動靠近一些自己沒有的東西,有的特質你身上沒有,所以就會喜歡擁有那種特質的人。”


    你缺少什麽?你想要什麽?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詞唿嘯著闖進任遇腦海裏——生命力,磅礴如大江大河一樣,永遠不歇的生命力。


    大一的第一個學期以忙碌為關鍵詞,很快結束了。淩市好歹算是北方城市,可冬天卻很少下雪,即便有,也是零星的雪花,落地就化了,融成濕噠噠的水,一地都是泥濘。


    這一年的初雪發生在期末考試周的第三天,任遇考完基礎化學,從教學樓走出來,有冰涼的細小的雪落進他的外套兜帽。


    室友走得慢,約好一起去食堂,他站在樓簷下等待,順便刷手機看下午的考試時間。


    那一年微信剛剛興起,任遇也注冊了微信,好友列表裏除了要好的同學,便是家人,此刻朋友圈上有刺目的紅點,他點開,任尋的動態映入眼簾。


    那是一張照片,照片裏的女生站在中央,笑出一排白牙,身後便是美院校門,照片拍不出細碎的雪,隻是覺得朦朦朧朧。照片的配文是:


    “未來的小學妹,加油。”


    任遇把照片點開,放大再放大,努力看清薑黎玫的臉。她又瘦了些,還戴了眼鏡,高三對於每一個人都是一場公平的屠戮和磋磨,但她眼裏閃著興奮的光芒,那是對未來的期盼和憧憬。


    任遇後知後覺,原來到了薑黎玫藝考的季節。


    此刻,他們站在同一座城市的土地上。


    身邊人聲不斷,有人在討論考試題,有人在聊寒假迴家的火車票。任遇僵著手指,指尖垂在照片上方,有微信跳出來,是任尋的消息,問p大期末考試結束了嗎?要不要來美院一起吃飯。


    消息裏沒說,任遇卻知道會遇見誰,他迴一句不了,然後把手機放迴包裏。


    室友終於姍姍來遲,攬住任遇的肩膀哀嚎:題太難了靠。走,去食堂。


    任遇笑笑,腳步卻仿佛被心事絆著,逐漸落在人群後麵。他抬頭,雪早停了,隻剩天幕灰沉,一如高中時從窗戶望出去的光景。


    沒什麽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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