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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黎玫晚上險些昏倒在家裏。


    她在跑了六趟廁所,上吐下瀉之後終於意識到,白天的煙熏三文魚的確出問題了。


    深夜十一點多,她連走出門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叫跑腿買了治胃腸的衝劑,衝了兩袋喝下去,終於能稍微安穩地睡上兩個小時。


    再次醒來,是被吳俞思的電話吵醒的,通話記錄顯示,還有幾通未接來電。


    聽筒裏人聲嘈雜,似乎還有爭吵,伴隨著尖叫,薑黎玫原本昏沉的神經一下子清醒了,她聽見吳俞思大喊:


    “薑黎玫!庫房出事了!”


    策展公司的產品已經到了生產階段,有一些製作材料比較複雜,甚至用到了3d打印,薑黎玫她們通過供應商租了一個庫房,暫存那些半成品。


    庫房位置在淩市近郊的一個村裏,周圍荒涼,租金便宜,上一任租戶是水果商,庫房用來放置水果的,她們算是二手租戶。


    吳俞思也是臨時接到電話,說村民圍了他們的庫房,要把貨物搬空,理由是他們沒有收到租金,現在要把庫房收迴來。


    薑黎玫捂著胃,趴在床上聽得雲裏霧裏,皺著眉頭告訴吳俞思:“不要發生衝突,現在給供應商打電話,讓他們來處理,你別插手。”


    租庫房擱置產品,也包括在和供應商的合作流程之內,她們是甲方,沒必要淌這趟渾水。


    “現在就打電話,如果產品有損失,也是供應商的責任,和我們沒關係。”薑黎玫想起那些吵鬧聲,有些擔心吳俞思:“你現在馬上離開現場,不要激怒他們。”


    沒有迴應。


    “吳俞思?吳俞思???”


    薑黎玫心裏發慌,顧不得胃疼,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急忙找拖鞋:“吳俞思?你說話!”


    又是一陣嘈雜,吳俞思再開口,聲音就帶了哭腔:


    “薑黎玫,我被打了。”


    。


    當地村子有一半的自建房都對外出租了,村民們把房子租給二房東,二房東再轉手租給薑黎玫這樣的租戶,然而這一年,村民們沒有收到一分錢房租,二房東也找不見人影。


    他們覺得遇到了騙子,於是聯合起來要收迴庫房。


    薑黎玫到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誤闖了什麽垃圾站或是電影拍攝現場,路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貨物,看樣子被“強製驅逐”的不止她們一家,車子再往裏開就進不去了,遠處有警車頂燈在閃。


    薑黎玫下車往裏麵跑,在自家庫房門口見到了吳俞思。吳俞思坐在路邊石上,低著頭,披散長發遮住了半張臉,短褲沒遮住的小腿外側有長長一道血痕,像是被劃傷的。


    薑黎玫衝過去把她拉起來,卻發現吳俞思眼眶紅紅,被頭發遮住的耳朵也滿是血跡,與發絲黏連在一起,看著嚇人。


    薑黎玫嚇壞了,血液直衝大腦,以至於急忙趕到的供應商拉她一把,她都沒反應,等迴過神來,朝供應商大吼:


    “你為什麽來得比我還要慢!這是你們的責任,為什麽要給吳俞思打電話?你們為什麽不直接來處理?!”


    吳俞思也隻是個女孩子而已,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麵,何況還挨了打。


    薑黎玫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眼睛都在充血,這會兒胃腸的不舒服也拋在腦後了,她衝供應商發了脾氣,然後看見還有村民在搬他們的貨,一個又一個紙箱,被胡亂堆在路邊。


    她瘋了一樣衝上去攔住:“把東西放下,給我放下!”


    村民嘟囔一句什麽,薑黎玫沒聽清,卻在她衝上去的時候隔著箱子搡了她一下。這一下不重,但薑黎玫還是往後踉蹌了兩步,供應商和搬箱子的村民吵起來,騷動之中引來了遠處的警察。


    “別再動手了!要一起上車嗎!”


    後來薑黎玫才知道,當天晚上動手打起來的人不少,村民們團結,前來處理貨物的租戶都沒拗得過,有些脾氣爆的,更是直接打了群架,主要動手的幾個人已經被帶走了,還有的去了醫院。


    各自都有各自的道理,租戶們委屈,村民們也委屈,亂成一鍋粥。


    供應商拽著薑黎玫的手腕,讓她冷靜:“咱們的貨都在這,我帶人來了,不會丟,你們先去醫院,這裏我處理。”


    薑黎玫昏了頭,吳俞思耳朵上的血跡觸目驚心,她抖著聲音跟供應商交代貨物單據,然後載著吳俞思離開現場。


    去醫院的路上,薑黎玫車開得兇,吳俞思拽緊了安全帶反倒安慰她:“我沒事,沒有任何不舒服,你慢點開,我害怕。”


    扶手箱裏有幾天前剩的半瓶礦泉水,薑黎玫顧不上幹淨,趁紅燈時灌了,強製自己冷靜。


    她和吳俞思創業這幾年篳路藍縷,亂七八糟的事和客戶都遇了不少,但受傷挨打還是第一次。她以為自己被磨煉得有一定修為,可以寵辱不驚了,但現實給她一巴掌。


    薑黎玫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太青澀,凡事不慌張的心境,她夠不上。


    深夜的醫院急診簡直像戰場,薑黎玫和吳俞思都是第一次見識。


    到處都是喊叫,拿著單子的人慌慌張張,有渾身是血的人躺在病床上,還有滿身酒氣的人拉著穿白大褂的醫生不撒手:“醫生,醫生,他是不是要死了,你快救救他啊。”


    醫生皺著眉頭不耐煩:“他沒事!包紮一下就好了!你要我說多少遍!”


    吳俞思站在急診大廳,拽薑黎玫胳膊:“......要不我們迴家吧,我應該也沒什麽事。”


    “不行。”


    “他們打架,我純粹是被誤傷,出了點血,我真的沒事。”


    “不行。”


    薑黎玫冷著臉,讓吳俞思坐在椅子上,她去掛號。


    等了十五分鍾總算排到,外科診室外輪到吳俞思的名字,薑黎玫拿著排號單子推著吳俞思進去,醫生從電腦前抬起頭,是一張熟臉。


    “你好,怎麽了?”


    薑黎玫沒來得及想這張熟臉,指著吳俞思的耳朵:“她流血了。”


    話沒說清楚,黃酉輝嚇了一跳:“耳朵裏流血了??”


    “不是不是。”吳俞思解釋:“外傷,被劃傷的,還有腿。”


    黃酉輝伸長脖子看了一眼吳俞思腿上的血跡,鬆了一口氣。他最怕急診遇到棘手病人,還好還好,外傷而已。


    他敲著鍵盤,時不時抬頭看薑黎玫,薑黎玫沒注意到他的眼神,隻是擔憂吳俞思。


    “做個核磁?看看腦部有沒有其他傷。”


    “不用了吧......”


    吳俞思話沒說完,就被薑黎玫打斷:“做,我們做。”


    她接了單據,對吳俞思說:“檢查一下也放心,不管有沒有問題,我們都要追究責任的,是他們先動手的。”


    兩個人攙扶著走出診室,黃酉輝盯著兩個女孩子的背影,披頭散發狼狽不堪,思來想去還是拿起手機,給任遇發了個消息:


    【你老同學幹什麽的?怎麽還打架。】


    任遇迴了個問號。


    黃酉輝了解任遇,不值班也睡得晚。


    【就是那個美女,你老同學,你還給人做過手術,忘了?她在急診。】


    消息發完,手機就撂到了一邊,繼續接診病人,完全忘了這碼事,再有空看手機的時候,已經是半小時以後了。


    難得有空閑的五分鍾,黃酉輝去接了杯水,想起自己表述不清,怕是要嚇到任遇。


    又補了一條消息:


    【我話沒說清楚,你老同學沒事,你別擔心。】


    任遇向來沒有秒迴的習慣,今天是例外,消息剛發出,黃酉輝就得到了迴複,簡單幾個字:


    【我到急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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