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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老師完全不像上了年紀,不懼熬夜,交談甚歡,很多年輕人的梗也信手拈來。這頓飯持續到近午夜十二點,不常熬夜的吳俞思期間打了幾個嗬欠,薑黎玫偷偷在桌下掐她大腿。


    飯畢,一瓶白酒下去三分之二,其實很克製了。


    袁老師有車來接,薑黎玫吳俞思還有葉琪並排站在飯店門口相送,把禮節做到位,望著車子走遠,葉琪和薑黎玫說:“行,酒量見長。”


    薑黎玫嗬一聲:“不然呢?你一口都不喝。”


    “我這不是要當司機嘛。”葉琪攤手,遠遠打開車鎖,不急著走,先點了支煙:“一會兒先送你倆迴家,我再去玩。”


    吳俞思是見過葉琪的,知道他是個玩咖,但沒想到癮這麽大:“這都幾點了,還要轉場?”


    “周五啊妹妹,大好年華還能玩幾年?”


    薑黎玫胳膊搗她一下:“甭管他,結婚前最後的瘋狂了。”


    毛衣領被辣油蹦了個點子,挺刺目的,葉琪剛伸手過來,就被薑黎玫拍了下:“我自己來。”


    一來一往的交互,落入別人的眼裏有些打情罵俏的意味。不遠處停著的白色suv良久未動,車內坐著的人藏在燈光觸不到的暗處,視線投往薑黎玫的方向,表情不明。


    一支煙抽完,葉琪接了個電話,不好意思朝薑黎玫擠笑臉:“那什麽,要不你倆打車走?”


    “?”


    “我在這等個人,她就在附近吃飯……不能送你們了。”


    吳俞思心直口快:“我倆礙你桃花了?”


    “......妹妹別把話戳破啊。”


    薑黎玫倒是無所謂,把煙蒂扔進垃圾桶,翻出手機打車。熱鬧街道,很容易被接單。在車上,吳俞思悄悄問薑黎玫:“我感覺葉琪也還不錯啊?你倆還有沒有發展機會?”


    “沒有。”薑黎玫靠在椅背上假寐,掀開眼皮瞥吳俞思一眼:“你從哪裏看出他不錯的?”


    吳俞思想了想,列了幾個她眼裏葉琪的高光時刻,說來說去無非是會講話,嘴甜,性格大方,長相不賴。


    薑黎玫正了正身子,想吐槽又不知從何開始。畢竟她交男友也很看中這些點,隻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喜歡這些優點,就勢必要接受這些優點的負麵作用力,比如花心愛玩,還有滿嘴跑火車。


    是個不走心戀愛的好選擇,她行,吳俞思玩不了。


    困意上湧,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在腦子裏糾結成團,吳俞思還在喋喋不休講她前些日子相親的事。


    車上電台是一個晚間音樂分享節目,這會兒正播一首粵語歌,女聲婉轉。


    薑黎玫聽過這首,是在大學的時候。林夕的詞永遠縈繞酸澀哀傷,整首歌最經典的一句是“寧為他跌進紅塵,做個有痛覺的人。”


    那時與她一同兼職的同事都是羊城人,時間長了,已經能聽懂一點點粵語,她當時聽到這句傻愣了好久,滿腦子都是任尋的臉。


    愛意隨風漲,隨風散,如今再聽還是會傷懷,隻不過,不再為那段感情,隻為她自己。


    在一段段感情裏進進出出,痛覺真的會遲鈍,真心愛一個人,為他生為他死是什麽滋味?


    薑黎玫沒再嚐過,早忘了。


    。


    送走孫寧之後,任遇又接了兩通電話,都是代駕。


    第一通是和任遇道歉,說自己的自行車壞了,可能要晚點到。第二通是請求任遇,不要取消訂單,他這個月接單很少,不想錯過。


    任遇說沒關係,反正已經是深夜,遲一會兒早一會兒都沒差別。


    淩市二環裏,沒有白天黑夜之分,任何時間都不缺熙攘人群和熱鬧煙火,喧喧人聲不斷過往。


    他冷眼瞧著飯店門口進出的客人,胡思亂想了很多,直到寒氣使燈光結霜,終於等到了。


    薑黎玫從飯店裏出來,還是單單薄薄的身影,她和身邊的人笑著說話,然後送人離開,可等車子開走,那瘦削肩膀一下子就塌了,好像缺水的花,疲態盡顯。


    很辛苦吧。


    任遇眯著眼睛,盯著那一抹清淡身影,她小心攏起手,點燃一支細細的煙,火星明滅,紅唇吐出一口氤氳的煙霧。


    她身邊的男人伸手幫她撣撣衣領,兩人麵對麵交談,很般配的一對。不久後,薑黎玫和身邊女伴一起上車離開,男人幫她關上車門。


    他們之間沒有道別,正如所有熟稔的情侶一樣。


    車門忽而被打開,車外涼薄的風吹進來,任遇這才猛然迴神。


    “先生你好。”


    是代駕到了。


    任遇無暇顧及。他不可受控地長久盯著馬路對麵那男人,其中含了有多少不善他也數不清。


    任遇瞧不起這樣的自己,但又無法忽略,無法拒絕,也無法掩飾人性裏藏匿的卑劣。


    妒忌是七宗罪之一,他也逃不掉。


    男人好像在等人,電話接了一個又一個。代駕師傅查導航的空當,任遇看見那男人終於有了動作,男人朝馬路對麵揮了揮手,緊接著紅綠燈轉換,從斑馬線跑來一個穿白色羽絨服的女生,蹦蹦跳跳鑽進他懷裏。


    任遇啞然,連代駕師傅在他身邊說話都沒聽見。


    “先生?先生?是這個地址吧?”


    男人攔著懷中女生的肩膀,俯身在額頭親了親,然後一起上了車。


    “先生?先生?”


    任遇清楚聽見自己的咚咚心跳,胸腔裏火燒火燎,開口說話時竟有些卡頓。


    他示意司機師傅,不按導航走了,跟上前麵那輛黑色的車。


    。


    薑黎玫到了家,已經困到腳步拖拉。把耳環戒指摘下來丟進托盤裏,撐著最後一絲氣力去卸了個妝。忙完癱倒在床上,已經是淩晨一點半。


    床上用的還是冬天的珊瑚絨被套,如今氣溫稍稍轉暖,但還是冷意逼人。薑黎玫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隻覺得鼻尖有些涼,雙腳也如冰刺。


    或許是在室外呆的久了,這樣下去,明天怕是要感冒。


    租的這間公寓不是集體供暖,她做了兩分鍾心理鬥爭,還是從被窩裏爬了出來,一邊去廚房打開取暖壁掛爐,一邊罵自己,明明是安城長大的,卻這樣怕冷。


    壁掛爐工作的聲音嗡鳴。


    薑黎玫沒想到,她這一起床,就再沒躺迴去的機會,手機忽然響起,鈴聲在嗡鳴噪音裏格外刺耳,驚起人一身雞皮疙瘩。


    是葉琪。


    薑黎玫暗想是不是什麽東西落他車上了,可剛一接電話,那頭是個陌生剛硬的男聲:


    “你是薑黎玫嗎?”


    她一愣:“啊?”


    “你是葉琪的家屬吧?”


    家屬?薑黎玫揉揉眼睛:“是......吧,你哪位?”


    “這裏是三裏橋派/出所,葉琪和人鬥毆,現在在所裏,你抓緊來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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