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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ouaretheworst.”


    就在安康剛剛進入這家辦公室設於陸家嘴的投資公司實習的第二周,吳墨便把他叫到自己的座位前毫不掩飾對安康的鄙夷,“你知道什麽是theweakestlink嗎?”


    安康搖搖頭。他實在是難以想象麵前這個長著一張如此動人的臉的女人說起話來為什麽如此刻薄。


    吳墨並沒有解釋什麽是theweakestlink,也許是她根本就不屑於向安康解釋。她輕蔑地一笑,以一個十分優雅的姿式從座椅上站起來說:“好了,我該出去拜訪客戶了。”


    吳墨走了之後,安康迴到自己的座位打開電腦查了一下。這個所謂的“theweakestlink”本義是指最弱一環,引申出來又指智者中最差的那一位。投資是個高智商遊戲,做投資的人顯然都是所謂的智者。吳墨的意思就是說安康是智者中最差的那位,換句話說是混跡在智者中的那個傻瓜。


    從吳墨口中出來的那一句“youaretheworst”曾經讓安康失眠過好幾天。二十世紀最後一天的晨會上吳墨提到的泄密事件又讓安康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年會之後同事們還要去泡吧。安康推脫了,一個人恍忽著迴到了住處。在床上躺到臨近淩晨,安康才恍惚入睡。


    然而安康比他預想的要醒得早,因為他聽到了女朋友柳欣然喚他起床的手機鈴聲,他閉著眼睛按了一下他那個新款諾基亞手機的接聽鍵:“喂,然然。”


    “喂,康康。你在哪裏呢?”


    安康迷迷糊糊地說:“我在家裏啊。”


    “什麽?你在家裏?我都到了!”


    “到了?”安康的眼睛猛地睜開了。什麽到了?到什麽了?到了什麽?一道閃電將安康那漿糊般的大腦劈出一道清晰的信號,警報信號。這個信號令安康頭腦瞬間清醒了,“你都到了?!”安康一下從床上跳起來。


    昨天那個既跨年又跨世紀的良宵,安康本來是要跟柳欣然一起度過的。然而公司安排的晚上加班和半夜的年會打消了他的計劃。於是安康隻好改在新年和新世紀的第一天陪柳欣然。而他經過了受難般的一夜現在卻把今天的約定完全忘掉了。


    安康大腦飛轉,馬上演繹出一套說詞:“那個,然然,我本來已經出門了,結果公司讓我發個郵件,我又迴了一趟家。我現在馬上就出門,半個小時就到。你等我一下啊。”


    半個小時就到這種事情,對於一個剛起床的女生而言是完全不靠譜的,但是對於一個手腳並用的男生而言倒是舉重若輕。半個小時之後,安康果然就出現在了柳欣然的麵前。


    柳欣然今天著意打扮了一番。她自從大學畢業之後整天就是一副辦公室白領的扮相。當然這不是她刻意如此,而是公司的規定著裝。今天的柳欣然的著裝風格與往昔大不相同。上身是一件緊身白色小外套,下身一條牛仔褲,腳蹬一雙普通的帆布鞋。連平時的披肩發也梳成了一個馬尾辮。既顯青春又顯曼妙。


    相形之下安康的打扮可就隻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了。平時上班穿的西裝當然不會在元旦假期裏接著穿。休閑服飾永遠都是牛仔服、牛仔褲、牛仔鞋,心情好的時候還會戴一頂牛仔帽。


    柳欣然有心要為安康好好打扮一番,可是精心搭配之後買的衣服過了一個月之後就會在安康那髒亂差的房間裏神秘失蹤,安康又恢複到“牛仔係列”,讓柳欣然很是無奈,卻又拿安康毫無辦法。


    兩個人見了麵,安康的誠摯道歉是免不了的。不過好在柳欣然也不是那麽小心眼兒的人,再說隻是等了半個小時時間,並不耽誤電影開場。


    於是兩個人手牽著手,用沒有牽的手一人拎一個分別裝著飲料和爆米花的塑料袋進了電影院檢票口。


    他們今天的計劃安排得十分豐富多彩,時間也銜接得十分緊湊。上午在陸家嘴看電影,中午在人民廣場吃飯,下午和柳欣然的同學溫芊芊她們碰頭一起去唱歌,然後晚上溫芊芊和男朋友去南京西路購物的時候,安康和柳欣然去淮海路吃晚飯,再然後夜裏又和溫芊芊她們一起匯合去泡吧,把昨天夜裏慶祝新年和新世紀的活動補上。


    這樣多姿多彩的節日安排自然是柳欣然的主意。按安康的榆木疙瘩腦袋,他隻能想到逛電腦城、逛書店、逛圖書館這種無趣而又不具備多人參與的活動。


    柳欣然自己安排的日程,她自己當然是滿意的。安康也是滿意的。他為了昨天的糟心事一夜沒睡好覺,今天希望用豐富的活動來占據自己的時間,讓自己不再繼續被那些糾纏自己的事情而煩心。


    天大的事情,也不會在元旦來煩他。等元旦過了再說吧。


    安康的願望是美好的,然而現實卻沒有那般美好。


    電影一開場,柳欣然的嘴被爆米花和電影堵住之後,安康的頭腦裏浮現出了電腦屏幕的畫麵。那是他花了兩天算出來的報價,也就是那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泄露出去的絕密中的絕密信息。


    安康在電影院裏並沒有坐到電影結束。電影開場了不到半小時,安康的手機就響了。


    “你把手機調成震動啊!”柳欣然一邊小聲提醒安康,一邊很不好意思地看向左右觀眾。


    觀眾們對於在電影院裏發出噪音的事情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反倒是安康的反應很大。他聽完了電話把爆米花往柳欣然懷裏一塞說:“然然,我得迴公司去了。”


    “啊?你……”柳欣然雖然不高興,但也無奈得很。這種事情不是一迴兩迴了。


    柳欣然大學畢業後上班一個月就轉為正式員工了,可是安康上班大半年了,轉正的事情還遙遙無期。對於一個小實習生而言,加班這樣的事情他是沒有任何理由拒絕的。在投資公司加班是常態,不加班才是不正常的現象。手機要求24小時開機,人員要求24小時待命。受不了?受不了可以離開啊。外麵多的是受得了的人。


    安康隻好向柳欣然頻頻道歉,並在柳欣然責怪和失望的眼光中從電影院出來,坐上公交車迴公司。


    當安康走進辦公室的時候,總覺得同事們看他的眼神有些異樣。安康不知道是因為昨天發生的事情,還是因為自己的錯覺。他滿心希望是後者。


    因為如若是前者,那幾乎可以肯定他將麵臨著一個重要而艱難的局麵——掃地出門。


    懷著忐忑之心,安康從資料櫃中取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然後開始按部就班地開始工作起來。與其說是按部就班,倒不如說是裝模作樣,是因為安康的心並沒有完全放在工作上,他在觀察同事們的言行舉止。


    但凡有人往他這個方向看上一眼,安康都懷疑是有針對性的。但凡沒有人看向他的方向,安康也認為那是同事們在刻意迴避。


    總之,整個辦公室都充滿著一種肅殺的氣氛。而安康這個實習生,就是那即將被宰的羔羊。


    殺人不過頭點地。難道連個元旦都等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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