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到了即將出發錄製綜藝的日子。


    楊尖從很早就開始催她準備,除了行李,還有心態,就怕她臨門一腳又反悔,也是從芮蕊那裏嚇怕了。


    好在芮蕤看起來一直很輕鬆,並沒有反悔的意思。


    恰巧在出發的前一天早上,她收到了快遞送上門的一大箱東西,寄件方是先前選的那家安保公司。


    在芮蕤查到的資料裏,讓老賴還錢是一場持久戰,沒想到安保公司的效率這麽快。


    打開來核查,跟她事先列出的清單無異。


    她又打聽了一下,據說林昊先是半夜喝醉酒,掉到了河裏,第二天又不小心摔斷了胳膊,第三天跌進坑裏,連腿也一並摔斷了,吃盡了苦頭,這才消停。


    更神奇的是,在這幾天裏,林昊沒有再給她發消息或是打電話質問,不知道安保公司的員工做了什麽。


    她很滿意,雖然已經做好了被纏擾的準備,但能既拿迴東西,又不用麵對那幅嘴臉,當然最好。


    於是芮蕤立刻付了尾款,隨即再次打了客服電話。


    這次接起電話的,是昨天一開始聽到的那個憨厚聲音。


    過了一會兒,他放下電話,飛快跑上頂樓,敲開門,朝裏麵的人討好道:“老板,不愧是您親自出馬,昨天那位芮小姐說要給您打五星好評呢!”


    吃過飯,芮蕤拿著那幾張借書卡,愉快地在幹休所的圖書館呆了一下午,走之前將能借的書都借了。


    她對戀愛不感興趣,什麽戀綜節目,想必會很枯燥,就靠這些打發時間了。


    背包裏裝著慢慢的書,等走出圖書館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她掂了掂背包重量,順勢打算來場負重跑。


    跑了沒多久,體力已消耗大半,芮蕤逐漸慢下速度。


    到橋上時,卻發現前麵的路被堵了大半。


    她皺眉上前,剛想穿過人群,就聽其間亂哄哄地喊:“怎麽了?”


    “有個小孩兒不小心溺水了!”


    “報警了嗎?”


    “已經報警了,不過不知道能不能撐到警察來,有會水的嗎?”


    周圍大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下水還不知道誰救誰,芮蕤早已停下腳步,她沒有多想,放下背包就朝橋邊走去。


    眾人隻看見一個纖細的背影脫了鞋,接著利索地翻過橋麵一躍而下,“好像有人下去救人了!”


    “看著是個女孩兒!能行嗎?”


    直到芮蕤碰到水麵,才想起她還不知道原主的這具身體會不會水。


    隻是早已養成的軍人天性讓她沒有過多思考就跳了下去。


    好在上一世的本能還在,她很快適應了水,朝河中央那掙紮動作越來越小,快要沉沒的孩子遊去。


    她速度不快,但好在河不寬,她摸到了他的胳膊,朝岸邊拽去。


    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小孩的力氣也下意識大了起來,救生本能讓他拚命抱住芮蕤不放,卻也加重了芮蕤的負擔。


    芮蕤有些後悔,剛才負重跑實在耗費了大量力氣,她這時已經覺得有些吃力了,好幾次幾乎要被他的力道拽下水去,嗆了好幾口水,岸邊的人也隨之數次發出驚唿。


    等她浮浮沉沉,有驚無險將孩子托到岸邊,橋上的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朝下頭趕去。


    下來的所有人圍住了孩子,準備急救措施。


    芮蕤慢慢爬上岸,精疲力竭之下在一片黑黢黢中大口喘著氣,聽著他們喊“人沒事”。


    那邊孩子的家人聽說了事故,也剛好趕過來,媽媽模樣的女人跪在地上,抱著孩子痛哭起來,不住地檢查,好在沒有什麽事。


    等一家子想起來跟救命恩人道謝,芮蕤已經重新拿上包,默默離開了。


    “哎!這邊地上掉了張借書卡,好像是她的!”


    芮蕤等到力氣迴歸,就快步跑迴家,立刻洗了個澡。


    然而原身的體質比她想象的還要差,在這大夏天裏竟然還是感冒了。


    渾渾噩噩,半夢半醒到了天明,楊尖過來送她去機場,聽到她甕聲甕氣的說話聲才覺不對。


    “感冒了,沒有大礙。”她輕描淡寫說。


    楊尖看著她,突然想起那天她說過的“沒流血,沒斷臂,這算什麽傷”,終於慢慢確信,芮蕤是真的不一樣了。


    換做以前,她大概已經哭哭啼啼要推掉一切工作,請長假休息。


    但看她滿不在乎的樣子,他歎了口氣,自己下樓去藥店買了藥迴來,絮叨:“別不當迴事,我看你情況還挺嚴重的,再說還要上節目呢,還是得有個好點兒的精神麵貌。”


    “不過好好的,怎麽會感冒呢。”他嘀咕著,看芮蕤吃了藥,又問:“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芮蕤指了指角落裏的兩隻大行李箱。


    他望過去,便猝然皺眉:“你帶的什麽東西?怎麽這麽多?”


    芮蕤小心翼翼地打開行李箱。


    象棋,保溫杯,書。


    楊尖:“……”怎麽會有人,年紀輕輕就退休了。


    又掃了一眼那堆書,他重新抬頭,神情更是複雜。


    他實在不記得,芮蕤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看這種書了,與她的草包氣質完全不搭,“你能看得懂?”


    芮蕤想了想,“有的不是很懂,不過挺有意思的。”


    楊尖半點不信。


    但就算是裝裝樣子,也總比以前腦袋空空不求上進來的好,便沒再說什麽。


    “到了那邊,什麽人對你冷嘲熱諷都不用管,也不要去看網上的言論。”


    他不忍心說,隨著蘇盈秀聲名漸起,大眾將她倆放在一起比較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有比較便有傷害,她被批得一無是處,曾經說過的每句話都拿來深度剖析寫小作文,現在網上人人是黑粉,就差喊著讓她滾出娛樂圈了。


    推著箱子到了樓下,他剛要把箱子放進後備廂,芮蕤已經氣沉丹田,拎起箱子。


    楊尖第一次覺得自己毫無用武之地。


    但又欣慰,至少芮蕤看上去開始有了獨立的能力,他也能稍微放心一些。


    他隻送她到機場就走了,迴去還要開會,告知高層自己要推掉帶蘇盈秀的計劃。


    芮蕤模仿著別人一道登機,一切安定,看著舷窗外的風景,她目光放空。


    難得以乘客的身份上天,有些新奇。


    不過,她目光短暫劃過駕駛艙的位置,如果可以,她還真想試試,開這個世界的飛機是什麽感覺。


    到了地方,拿迴托運的行李,芮蕤也跟前來接她的工作人員碰上了麵。


    按照節目組的安排,她要首先出場,所以是第一個到的。


    楊尖交待過她,見到導演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畢竟鄭重是被她放過鴿子的一員。


    他算是年輕有為,家裏也有背景,所以愛憎分明,從來不給別人麵子,更不會憐香惜玉。


    雖然那個時候,原主還隻是個可有可無的小配角,但不妨礙她上鄭重的黑名單。


    這次她來這檔節目,鄭重一開始是極力反對的。


    但有這麽個能挑起節目效果的醜角,不要實在可惜。


    芮蕤客氣地跟鄭重打了招唿。


    因為重感冒的緣故,她臉色蒼白,沒有休息好的眼眶紅著,鄭重看她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板下了臉,率先強調:“在我這裏,不能容忍為了談戀愛而請假的情況!”


    芮蕤點頭:“我知道。”


    本來看見她就不喜,再看到芮蕤手上的兩隻大箱子,鄭重的惱怒便不再掩飾:“我不是早就說過了,不要帶太多東西,我們不是出去郊遊的!”


    《心如擂鼓》已經播過一季,上一季的配置是男明星與女素人,這次相反,女嘉賓一方全是明星。


    因為上次合作的一個富家千金,自己帶了妝造團隊,每天要花大量時間打扮,又是遲到又是早退,擾亂了拍攝安排,所以這次節目組提前打了招唿,隻讓輕裝上陣,無關的物品和助理一律不許帶。


    芮蕤眉心微蹙,還有這條規矩?楊尖或許是忘了告訴她了。


    在場所有人也不約而同看向芮蕤。


    他們對芮蕤的印象都很負麵。


    嬌氣,愛哭,沒實力,不敬業,無敵戀愛腦。沒人喜歡無腦花瓶,自然也沒人為她說話,大都隔岸觀火。


    更何況,這麽多人裏,唯獨她的行李最多,也更印證了對她的嬌氣印象。


    不過被這麽當場教訓下麵子,芮蕤恐怕是要哭的。


    察覺到第一個衝突的素材來了,鏡頭也悄悄對準了她。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芮蕤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坦然承認:“抱歉,鄭導,我不知道不能帶太多東西。”


    見她沒有反駁,還主動承認錯誤,鄭重的心氣總算稍順:“過會兒就要出發去酒店了,車小,不方便,你現在就收拾出來。”


    在他還沒開口的時候,芮蕤就已經自覺蹲下,將箱子打開。


    “節目組裏都有化妝師,東西都齊全。”


    芮蕤從箱子裏往外拿東西。


    “我知道你們女明星愛美,但是除了隨身的必需物品,其他雜七雜八的,什麽化妝品……”


    芮蕤拿出一本《冷兵器進化史》。


    “裙子……”


    又拿出一本《戰爭科技的演變與創新》。


    他愣愣閉嘴,再看箱子裏,入目全是厚厚的一摞書,《軍事工藝與發展:機械製造的曆史研究》,《運輸機設計加工與裝配指南》……


    剛才數落的話好像會燙嘴,怎麽都說不出口了。


    旁邊所有人都呆住,空氣寂靜了下來。


    芮蕤收到一半,抬頭問:“鄭導,真的一本都不可以帶嗎?”


    因為感冒而拖著的鼻音,鄭重甚至仿佛從中聽出了委屈:“……”


    這,這怎麽跟想象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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