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擦了把額頭上的汗,聞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忍不住嘔了幾下。


    她身上,臉上,全沾滿了傷者的血,加上汗,頭發糊成一團,髒兮兮的。


    當然,比起身體的辛苦,更大的是心靈上的震動。


    可能是看到這麽巨大的人間慘劇,她突然更加看開了。


    一個人,可能前一刻還在談笑風生,和家人吃飯,下一刻,就沒了。


    人活著,最重要。


    其他的不幸,比起來,真的不重要。


    至於那些生活中的不快樂,更是可以當過眼雲煙。


    田超看她累得快倒了,擰眉:“這邊也差不多了,你去帳篷那邊清理一下,再休息會兒。這邊我來。”


    “那辛苦你了。”白梨點點頭,先去帳篷那邊洗了把手,正要再洗臉,忽的聽見不遠處的碎瓦礫堆上,有人喊了一聲:


    “邢哥,那邊,還有人!”


    她整個人就跟過了電一樣,循聲看過去。


    斷壁殘垣上,幾個魁梧的身影正在挖掘,卻看不清楚有沒有邢烈。


    她靠近瓦礫堆,努力看,還是看不清,幹脆又爬上去,這才看清楚,其中一個身影,果真是他。


    真的是他。


    他胡子沒剃,遮住了半邊臉,穿著一件被汗水澆灌得早就分不清顏色的背心,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幹淨的,還有不少觸目驚心的傷痕,有的結了疤,有的裸露在外。膚色曬成了金古銅色,肌肉更加健碩堅實,估計什麽工具都用過了,此刻拿著最原始的鐵鍬正在大力掘土。


    揮汗如雨。


    她沒想到會遇到他,在這個場合,在這個環境,實在控製不住,鼻子發酸。


    “喂!同誌!那裏不能站人,隨時可能會坍塌,危險!你怎麽上來的?!快下去!”


    正這時,一個救援軍人朝她狠狠喊了一聲。


    所有人目光望過去。


    包括邢烈。


    她看見他的目光在自己臉上掠過,但他的神色並沒有任何變化。


    應該是沒認出自己。


    也是,她現在這個樣子,連自己都認不出自己。


    可能不想打擾他做正經事,也可能是不敢讓他知道自己來了,白梨匆匆垂下臉:“對不起,我馬上下去。”


    說著轉身跑下瓦礫堆,匆匆迴到了同學那邊,又開始繼續施救。


    救援結束,已入了夜。


    墨汁一般的天色,籠罩在眾人頭頂。


    校紅十字會見陸縣這邊稍微安定,準備先返迴洛豐市中心,順便帶一批傷者迴市裏的醫院。


    白梨卻提出自己留下來。


    “什麽,你要留在這裏?”田超第一個就臉色一變。


    白梨點點頭:“戰士們還在救人,之後可能還會增加傷者,這邊的醫護人員人手不夠,我留在這裏幫忙,你們先迴去。”


    田超反對:“那怎麽行,也不能把你一個女同誌留下來啊!”


    其他老師和同學也不同意:“是啊,你一個人留下來我們不放心。”


    白梨堅持:“這裏還有不少軍人和其他醫護人員,我和他們同吃同住,沒問題的。你們先去,等陸縣好些了,我再迴市裏。”


    田超見她心意已決,斷然:“那我陪你一起留下來吧。”


    一個老師想了想,說:“白梨,你一個人留在這裏不太合適,讓田超陪你一起吧。過兩天等這邊局勢好些,再跟車迴市裏。”


    *


    這晚開始,白梨和田超就留在了陸縣。


    接下去的兩天,白梨每天的任務就是幫傷者處理傷口。


    邢烈和那些戰士們,在瓦礫堆裏,繼續搶救性挖掘傷者。


    大家都忙得熱火朝天,誰都顧不上和誰多說一句話。


    她和邢烈雖然隔了兩百三米不到的距離,卻再沒打過照麵。


    這天晚上,白梨剛歇下來,在帳篷裏待命,才聽見有個參加民間救援的小護士掀開簾子進來:


    “小白同誌,那邊有幾個戰士受傷了,你跟我一塊過去搭把手可以嗎。”


    白梨忙起身,去了戰士休息的帳篷。


    她知道,這邊幾十個帳篷,就是邢烈他們住的地方。


    說是住,其實,他們繼續24小時日夜不休的救援,根本就沒怎麽在帳篷裏待過。


    就算累得不行了,也就在瓦礫堆下麵的安全地方墊個毯子,隨便眯會兒。


    她和那小護士給幾個手臂、大腿刮傷了的戰士處理好傷口,又聽一個小戰士急匆匆進來:


    “醫生,有沒有退燒藥?


    白梨說:“有,是有人發燒了嗎?”


    “是,我們有救援官兵發燒了。”


    白梨二話不說,拎著急救箱就隨那小戰士去了隔壁帳篷,剛進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躺在地上的行軍毯上,好像睡著了。


    一臉胡子拉碴,曬成了黑炭的男人裸著上身,手臂被白色紗布包紮著,唿吸尚算均勻,但黝黑的臉被燒得通紅。


    是邢烈。


    她心頭狠狠一動,克製住潮湧,先給他量燒,所幸,不算太高,37.9°。


    她把退燒藥放進他嘴裏,讓小戰士將他攙起來,用白開水讓他吞咽下去,然後才和小戰士走到一邊:“他受傷了?”


    “嗯,”小戰士暗沉了臉色,“邢哥昨晚為了救壓在石板下的小孩子,親自下去撈人,一隻手臂被剮得血肉模糊,可為了繼續救人,當時隻做了簡單處理。沒想到今天……變嚴重了。”


    “可能是感染了。”白梨臉色沉了下來。


    “那會不會有事?”小戰士急了。


    “他體質好,抵抗力不錯,隻要退燒了應該就沒事。我今晚留下來照顧他。同誌麻煩你去燒一壺開水。我給他清理一下。”


    小戰士點點頭:“行,那麻煩你了……”正要走,又迴過頭懷疑:


    “同誌,你咋知道我邢哥體質好抵抗力不錯?”


    白梨一頓,說:“你們當兵的體質能差到哪裏去?”


    “也對。”小戰士撓撓後脖,去燒水了。


    白梨走到行軍毯邊,試了試他的額溫,還沒退下來。


    他整個人還處於昏睡狀態。


    等小戰士將開水拎進來,她將帳篷簾子拉上,讓小戰士把他攙起來一些,給他擦起身子,又用棉簽沾了水,給他濕潤幹枯的唇,清理了一下胡子。


    他被驚動,眼皮一掀,透出縫隙,薄唇微翕:“小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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