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的成績離進大學學校差了八分。老師幫山椿分析了,是山椿英語成績考差了,全縣英語平均成績是三十四分,可山椿英語隻考了十分。老師說,如果山椿的英語成績能考出平均水平,能走一個好大學,可惜了。


    老師還鼓勵山椿,努把力,把英語突上去,一定能考上一個好大學。


    由於爸爸在外鐵路局修鐵路,家裏缺少勞動力,土地下放到戶後,媽媽一個人實在沒辦法承受那麽多生產活兒,哥哥初中畢業,就迴家幫媽媽幹活,即使這樣,還是忙不過來。山椿初中畢業,考上了區裏的中學,每周周六下午和周日不上課,山椿每周迴家一次,幫媽媽和哥哥幹點農活和拿在學校吃的糧食和鹹菜。每到農忙季節,山椿周六上午放學後,跑到學生食堂拿上自己的飯盒,再跑迴宿舍背上背,一路小跑著走過三十多裏的山路迴到家裏,吃了媽媽中午給自己留下的飯菜,然後上坡幫媽媽和哥哥幹活兒,周一的早上,山椿起個大早,背上媽媽準備好的一周的糧食和鹹菜,一路小跑著去上學,好幾次到學校都晚了,上課了。山椿被老師罰站在教室門外。


    兩年的艱苦過去了,山椿卻沒能考上大學,老師的鼓勵很讓山椿心動,想複習再考,可山椿心裏也害怕複習再考,因為山椿知道,自己在公社小學上初中時,沒有開設英語課程,上高中,麵對高中英語,山椿怎麽也學不進,每次的英語測試,半期考試,期末考試山椿都拖全班的後腿,迴迴都被英語老師和班主任老師批評,英語成了山椿的惡夢。山椿對複不複習再考,猶豫不決。


    媽媽和哥哥本不想讓山椿再複讀的,家裏實在太缺勞力了,山椿也十五歲長成大人的個子了,隻是人很瘦,竹杆一根。媽媽想讓山椿迴家勞動。可媽媽聽樊誠說了,以山椿的成績複習一年一定能考個好大學後,媽媽和哥哥心動了,讓山椿再複習一年。可,剛複習了一個學期,遇上了招幹部,到底去不去考呢。


    “國家現在打破鐵飯碗,你爸爸鐵路上也不準頂班了。也招聘工人。可是,鐵路,公社,單位不準頂班,大學,不再推薦上,但總得要人做工作吧。三年,幹下來,不可能無緣無故的不要了吧。”山椿想起了媽媽的話。


    英語,始終是山椿的坎,複習班的學習時間用了三分之一的精力去擺弄英語可效果並不好,再參加高考能成嗎?山椿在黑暗中睜著眼睛思考著。


    管他呢,去考。走一步看一步吧。


    天快亮了,山椿聽得雞叫頭遍了。接著聽到媽媽走床在灶房裏開始煮早飯和豬食了。


    “媽,我去考。”山椿也起了床來到灶房,坐在灶前燒火。


    “去吧,考上了就幹,先不管那麽多,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船到碼頭自然自。”媽媽把豬食倒進大鐵鍋裏。


    “嗯。”山椿點頭。


    “考不上呢,也不損失啥子。”媽媽繼續說道。


    “我今天考了,明天還是去上學。學校今天隻報名,明天才上課,一點也沒損失。以前有時也不星期天不去,星期一早上才去嗎。沒事兒。”山椿定下心來,心情也好。


    “隻是明天去晚了,老師又要批評你了吧。”媽媽看著山椿,笑笑。


    “沒事兒,以前也這樣,去晚了,有的老師罰站教室門外,有的老師也不罰。”山椿說。


    “還有去晚了老師不罰的?”媽媽不信。


    “那個語文林老師就不罰我。”山椿笑笑。


    “為啥?”媽媽問。


    “我語文成績好唄。”山椿給灶裏添了柴,起身去挑水,昨晚耽擱了,水缸沒挑滿。


    羅漢鄉因羅漢寺而得名,剛解放時,羅漢鄉政府在羅漢寺辦公,羅漢寺是鄉政府作了政府的辦公之地,現在鄉政府搬遷到了羅漢村的一處國營山裏,鄉政府就坐落在羅漢村的國有山林裏,山成椅子形,鄉政府就建在椅子的坐板上,政府的下麵是鄉小學,山椿小學一二三年級是在村小讀的,四五年級和初中是在鄉政府下麵這鄉小學讀的。在學校的日子裏,山椿和同學們沒少在國有山林裏玩,隻是鄉政府裏麵卻從來沒去過,因為那時的人們對公社這個衙門有著深深的敬畏和害怕。


    “幾點鍾考啊,來早了。”八點鍾,山椿來到鄉政府大門口,看見裏麵的鄉幹部在吃早飯。


    山椿在門外碎石公路上站著,九點鍾看見有幾個年輕人也來到鄉政府門前。有幾個麵熟,應該是讀書時高幾屆的同學,卻不知道名字。


    “喂,考試的?”山椿衝幾個人問道。


    “是啊,幾點鍾考啊。”一個看上去年齡稍大點的迴答。


    “不曉得。”有人迴答。


    “你們報名沒有?”又有人問。


    “我報了,是我爸爸爺幫我報的。”一個姑娘迴答。


    “沒有哦。我們是聽別人在傳要招幹部,就跑起來了,啥子都不曉得。”有人說道。


    “我爸爸在觀音鄉上班,他曉得。幫我報了名,隻是帶信來叫我今天來考試。”那姑娘說。


    九點鍾快到了,有二十多個人來到鄉政府門口,等考試。


    “管他的,走,進去,看看再說。”有人說道。


    於是二十多個人就往院壩裏走去。


    “你們,幹啥的。”政府大院中間一間又扇門前階沿上站著一個人吼道。


    “我們考試。”聽得吼聲,大家一齊望過去,不知是誰在迴答。


    “那是公社王書記。”有人小聲說。


    “考試,報名才八個人,那有這麽多?”王書記大聲說。


    “我們昨晚上才聽到講,一早就來報名參加考試。”有人又說。


    “考試?沒報名,參加啥子考試?沒報名的不準考。”王書記不容置疑的說道。


    一群人裏有二十多個沒報名,聽得王書記說話,沒了主張。


    “周書記,把報了名的喊到會議室參加考試。沒報名的,各人迴去。”王書記對從辦公室裏走出來的一個人安排道。


    “報了名的,過來。”周書記對著一群人手一揮。有三個人朝著周書記走過到去。其餘的人站在院壩裏不知所措。


    “不讓考就不考吧,走。”過了十多分鍾,山椿帶頭向鄉政府門口走去。其餘的人遲疑著也緩緩的向口站移動。


    “他媽的,又要搞暗箱操作,不發通知,不給報名時間,就把機會留給那些有關係的人。”人群中不知是誰很是憤恨不平。


    “有球法,要你不生個媽是當官的。”有人說笑。


    “媽沒當官,二迴找個老丈人當官也可以哈。”有人開玩笑。


    “老丈人當官也沒得搞,要老丈母當官才行。”有人又說道。


    “為啥?”有人不明白。


    “為啥,這年月隻有媽是吃國家糧的,生的兒女才有城市戶口,才有國家糧吃。所以隻有找個老丈母是當官的,她女兒才是吃皇糧的哈,這樣你才沾得上國家糧的光哦。”有人解釋道。


    “還有這個規定?”有人不信。


    “當然了。”那人又肯定地說。


    “也沒白來哈,總進了衙門裏站了個腳印兒哈。”有人調侃,大家輕鬆一笑。


    “你們,等一下。”大家心情開朗,沒受不準參加考試的影響,一路說笑,山椿走在前麵,剛要出大門,就聽得一聲喊。


    大家不知是叫誰等一下,但都一齊停下來迴頭看過去。


    “你們來參加考試的全都等一下。”從政府裏那排房屋轉角處門裏走出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指著院壩中快到政府大門邊的山椿他們說道。


    大家就站在院壩中間,山椿往迴走了十多步,和大夥兒站在一起。


    “王書記,今年的招幹,縣裏說了,一律以成績擇優錄取,名額也不以鄉為單位分配,全縣統一定錄取線。我看還是讓這些人都參加考試吧,鄉裏多選點成績好的去考,能多出幾個人才也是好事。”就見那年輕人走到辦公室門口對王書記說。


    “名都沒報,考啥?”王書記說,語氣極不耐煩。


    “報名不是問題,鄉上考試隻是初步選撥,最終還是要按縣裏考試成績錄取。我們鄉裏就先登記考試,成績出來了再補報嘛。不多送點成績好的去考,是我們鄉的損失喲。”年輕人說道。


    “王書記,我覺得田良同誌說的有道理,還是讓這些娃兒考吧。”周書記從辦公室出來說道。


    “好嘛。”王書記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鬆口。


    “那個,你們,過來。”王書記衝山椿一群人招手。


    大家立馬跑到王書記麵前站好。


    “你們這些娃兒,沒報名,本來是不能考的,可這次是全縣統考,我們鄉想多出點人才,準你們考。要好好考,為我們鄉增光。”王書記訓了大家幾句,進了辦公室。


    “各位好,我姓田,是團區委書記,原來也是羅漢鄉的幹部。這次區公所派我來羅漢鄉主持招聘幹部的鄉級初選考試。歡迎大家參考。希望大家認真考試,取得資格參加縣裏的統考,為羅漢鄉增光。”王書記走後,田書記對大家參考表示了歡迎。


    “周書記,請你帶大家去會議室準備考試,我去拿試題。”田書記對從會議室出來的周副書記說道。


    考場所裏已經坐著八個人了,三個是剛才進去的,另外的五個不知是什麽時候進的考場,山椿他們進去各自找坐位坐下,田書記統計了人數,一共是三十二個人參加考試。田書記宣布了考試紀律,就開始了考試。


    考試的題很簡單,一個三百字的作文,幾道高中數學題,幾道時事政治。山椿用了四十分鍾做完了題,然後按要求在試卷上寫下了姓名和家庭住址就交卷出場迴家了。


    “考得怎麽樣?”中午吃飯的時候,媽媽問山椿。


    “還行吧。”山椿迴答。


    “那考得起吧。”山川問。


    “不曉得。這是公社初選,選上了的,還要去縣上考。全縣統一劃線錄取。”山椿說。


    “你的成績能選上吧。”媽媽對山椿的學習還是很自信的。


    “按成績應該還行,但不一定成績好,就選得上。”山椿想起王書記的態度。


    “二爺不是說是按考試成績錄取嗎?”山川急切的問。


    “說是說,那個區公所下來主考的田書記也是這麽說的。”山椿說。


    “那還有啥問題?”媽媽問。


    “聽田書記說公社是公開初選,按成績推薦到縣裏去考,縣裏按成績錄取。公社卻沒把招幹考試的事公開,我們今天去了,隻有八個人報了名,好像都是公社幹部有關係的人。有二十四個沒報名,都是聽到別人說了跑去的。開始王書記不準我們考試,過後田書記說了,才參加了考試。就不曉得是不是真的以成績選了。”山椿把情況說了。


    “哦。”媽媽聽了,沉默了。


    山川也不說話。


    “那,好久聽消息呢。”過了好一陣,媽媽問。


    “說是今明兩天注意聽公社的廣播,在廣播上通知。”山椿說。


    “那就多耽擱兩天才去上學吧。”媽媽想讓山椿聽到準確消息才去上學。


    “就是,公社當官的都想把別人擋在考試之外,讓自己的人好選上,看來這招聘幹部應是很好的事兒。”山川說。


    “下午和明天就把對門坡上的土挖了。”媽媽對山川說。


    “後頭坡上的土還沒挖完,還是挖完了才去對門坡吧。”山川說。


    “後頭坡上的甩在那裏,先挖對門的。”媽媽說。


    “好吧。”山川不明白媽媽的想法,還是答應了。


    下午,山椿和媽媽、哥哥在對門坡上的承包地裏挖土。那塊土不大,娘仨一下午挖完還能早早的收工,可媽媽叫山川和山椿慢慢挖。


    “羅漢鄉廣播站,現在開始廣播。”六點的時候,羅漢村那掛在鄉政府對門山上的高音喇叭響起來了。


    媽媽叫山椿兄弟倆停下,坐在土埂子上聽廣播。山川突然明白了媽媽為什麽要先挖對門的土,後頭坡擋住了羅漢村的高音喇叭,聽不清廣播的聲音,對門坡正好對著羅漢村的高音喇叭,廣播的聲音聽得很清楚。


    “通知,通知,重要通知。”一陣音樂過後,廣播裏響起女廣播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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