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絳根據製片發來的消息找到了劉勳導演所在的房間,在門口耳朵貼在門板上,光明正大地偷聽。


    房間內傳來一道女聲,顯得極度為難:“劉導,為什麽要脫衣服……我不太懂麵試流程,不知道這樣是不是……”


    劉勳粗嘎的公鴨嗓隨即傳來:“你也知道現在人對藝人要求要多高,上鏡之後本就顯胖,我當然要好好檢查下你的身體看是否適合咱們女主角的人設。”


    女聲聽起來明顯是慌了,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您看我迴去給您拍一段視頻行麽,這樣也能更直觀看出鏡頭中的體型姿態。”


    房間裏倏然安靜下來,過了快一個世紀,劉勳那老神在在的語氣再次響起:


    “所以說你們這些年輕人,沒經驗沒眼力,現在重點是檢查身材?你們老師難道沒教過你,想得到什麽必然要付出什麽,你的確漂亮,但這種長相放在娛樂圈也不過是平平無奇路人一個,什麽都不想付出還妄想出頭?我說,你也太天真了吧。”


    房間裏很快傳來哭泣的女聲,接下來,在一陣乒鈴乓啷的嘈雜聲後,什麽東西倒下了,緊接著是女生歇斯底裏的哭聲,不停喊著“我不拍了”、“我要報警了”。


    “報警?!要不怎麽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就他媽會犯蠢,我強.奸你?!老子還說你他媽想強.奸老子的寄吧!”


    溫絳厭惡地皺了皺眉。


    屬實是生理性惡心了。


    他抬手敲敲門,房間內驟然安靜,很快傳來劉勳不耐煩的冷喝:


    “誰啊!不是跟前台說了別來打擾我!”


    溫絳笑笑:“劉導,是我,溫絳。”


    下一秒,房門被人猛地拉開,一個衣衫淩亂的年輕女孩倉皇跑出來,捂著衣襟的手顫抖不止。


    她慌亂看了溫絳一眼,淚水暈紅了雙眼。


    那個眼神很複雜,有感激,也有自尊心破碎的絕望。


    女生沒說一句話,跌跌撞撞跑走。


    溫絳慢條斯理走進房間,環伺一圈,見床鋪淩亂,劉勳正火急火燎套著褲子,嘴裏還罵罵咧咧。


    好事讓人打斷,劉勳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消息不發一個直接找上門,你爹娘沒教過你什麽叫素質?”


    溫絳想笑。素質荒漠跟他談素質,怎麽不去死。


    “恰好路過這邊,張製片說您在這裏麵試女主角,想到上次您請吃飯我還駁了您的麵子,買了好酒,過來給您賠不是。”溫絳揚了揚手中的袋子,莞爾道。


    劉勳一聽,不動聲色上下打量著溫絳。


    恰好?這打扮得光鮮照人的,說是恰好路過鬼才信。


    酒紅色的深v領下,鎖骨連接的半截胸肉白如新雪,腰線精致漂亮,延伸出筆直修長的雙腿。


    劉勳那叫一個心猿意馬,精蟲上腦哪裏還有智商思考溫絳為何無事登了三寶殿,送上門的肥肉不慢慢享用實在對不起這幾千一晚的房費。


    開了洋酒,觥籌交錯間,劉勳的臉越來越紅,他使勁晃晃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些,可再一睜眼,眼前衣著露骨的美人像是打了一層柔光濾鏡,漂亮的如同精修海報,港式濾鏡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頹靡的燈紅酒綠。


    劉勳立了。


    當溫絳第n次佯裝飲酒,實則借位將酒潑在地板上時,他抬頭看了眼掛鍾,九點了。


    手機裏隻有一條霍卿章發來的消息,是八點半時發來的:【在哪。】


    溫絳暗笑。


    馬上就去你心裏。


    他起身,借口時間不早得先迴去,本就精蟲上腦的劉勳喝了點馬尿後更是找不到東南西北,對著溫絳上下其手死活不讓人走。


    溫絳佯裝惱怒,假公濟私抬手在他臉上來了個大逼兜,這一巴掌下去,劉勳酒醒半分,但理智還處在遊離狀態,興奮的不得了,拉著溫絳就往床上拽。


    溫絳無語。


    變態。


    他往外走,劉勳跟著往外追,從背後抱住他又要往屋裏拖,嘴裏還振振有詞:


    “您們這種沒世無聞的十八線,老子給你臉了是吧,還敢打老子!今天就是玩死你你也沒處說理,過來吧你!”


    溫絳麵無表情一個下蹲瞬間金蟬脫殼,疾步走到門口,隨手拉下一邊衣領,香肩半露,隨即拉開房門一個猛撲。


    劉勳傻了半天。這是幹什麽?


    隻見溫絳扶著牆,一手緊緊護住小腹,隻用一秒,眼尾泛紅淚流不止,聲音發著顫:


    “劉導不要這樣,我隻想安安穩穩在這圈子裏混個溫飽,我得罪不起你,你也別為難我了,你打我可以,別打我肚子,求你了。”


    劉勳:我還沒……


    “啪嚓。”鞋底摩擦地毯的聲音赫然響起。


    一雙鋥亮的手工牛皮鞋出現在低垂的視線中。


    溫絳愣了半晌,抬頭徐徐向上看去。


    包裹著修長雙腿的西裝褲筆挺硬直,一雙黑如深潭的眼眸直直垂視著他。


    劉勳揉了揉惺忪醉眼,仔細打量著這位不速之客。


    有點眼熟。


    直到溫絳用隱忍的腔調喊出了那聲“霍代表”,劉勳這才迴憶起這張熟悉的麵容——亞士電子的公司代表霍卿章!


    “霍代表,好久不見,還記得我麽,劉勳。”劉勳一改囂張,瞬間化身小綿羊點頭哈腰無比乖順,謙卑地伸手。


    霍卿章微微抬眼,望著向他伸來的粗胖大手,視線黯了黯。


    衣衫淩亂的二人,雙眼泛紅香肩半露的美人,以及粗.喘不止滿麵油光的導演,這房間裏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不告而解。


    跟在身後的助理輕點眉心和兩肩,無聲地禱告著“阿門”。


    可霍卿章依然古井無波,好似眼前發生的一切與他全然無關。


    他隻是很平靜的俯下身子,拉上溫絳的衣襟蓋住肩膀,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對助理低聲道:


    “帶他去車裏等我,我有點事想和劉導談。”


    助理輕柔扶起溫絳,最後看了眼劉勳。


    阿門。


    ……


    正在走廊送餐的服務生忽然聽到對麵房間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嚇得他一哆嗦,順勢看過去。


    房門打開,西裝革履的高大男人從房間走出,垂著眼眸,漫不經心整理著袖口。


    整個過程優雅卓絕。


    男人抬頭看了眼服務生,下巴一揚,示意他進去打掃房間,隨後闊步離去,帶起一陣沉沉的烏木香風。


    服務生猶豫著進了房間,下一秒,一聲“臥槽”劃破天際,他整個人跌坐在地,手腳並用爬了出來。


    被鮮血染紅的地毯,捂著褲.襠慘叫打滾的劉導,以及自動打上馬賽克的不明物質,軟趴趴一坨搭在地上,整個畫麵極其慘烈。


    服務生一邊吐一邊唿叫客房經理:“經理!有人牛子掉了!”


    霍卿章下了樓,來到車邊,發現車裏隻有溫絳一人。


    他低垂著頭,身上披著自己的外套,雙手捂住小腹,肩膀似乎還在發抖。


    “助理呢。”霍卿章問道。


    溫絳一抬頭,臉色蒼白,黑漆漆的眼眸毫無神采:“買水去了。”


    溫絳又問:“劉導呢。”


    霍卿章在他身邊坐下,眉目冷淡:“你還有心情關心他。”


    說完,他餘光掃了眼溫絳那始終捂在肚子上的雙手。


    有點奇怪,剛才在樓上碰到他,他對劉勳求饒時一直說不要打他肚子。


    有些在意,霍卿章又看了眼他的肚子。


    溫絳注意到他的眼神,稍加思索,垂下了眉眼,道:“抱歉,今晚我想先迴去休息,如果代表不介意,明天我再請你吃飯。”


    聲音虛浮,像飄在空中的羽毛。


    霍卿章也沒什麽胃口:“我送你迴去。”


    他去了駕駛室,發動了車子,絕塵而去。


    抱著兩瓶水匆匆趕迴來的助理跟著汽車尾氣一路跑:


    “代表,我還沒上車啊!”


    *


    車子抵達溫絳家,溫絳下了車卻遲遲不肯離去,在車邊猶豫地徘徊著。


    霍卿章問:“怎麽不上去。”


    溫絳抬頭望著黑漆漆的窗口,抱緊雙臂,低頭嚅聲道:“有點害怕。”


    霍卿章看了眼腕表,冷聲道:“一小時,夠你洗漱睡覺吧。”


    “嗯?”


    “到十一點整,你睡著了我就走。”


    他定定凝視著霍卿章,黑夜中,難以分辨他嘴角浮現的是笑意還是幻覺。


    這是霍卿章第一次參觀溫絳的小屋。


    六十來平的老式居民房,裝潢也是很多年前的陳舊樣式,但勝在幹淨整潔,小而溫馨。


    溫絳給他倒茶,霍卿章要他別忙,趕緊該幹嘛幹嘛,等他睡了自己也得迴去,明早有個重要會議要開。


    不知溫絳是磨洋工還是天生如此,洗澡極慢,等他從浴室出來早已過了十一點。


    霍卿章撐著額頭閉目養神,聽到聲音,睜眼瞧了眼。


    剛出浴的溫絳攏著浴袍,露出的皮膚像剛落地的新雪,眉睫滾著水珠,搖搖欲墜。


    他道了聲晚安便上了床,霍卿章又等了會兒,到床上傳來平穩節奏的唿吸聲,他才悄然起身打算離開。


    可剛開了門,便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一迴頭,溫絳就站在他身後,眼巴巴瞅著他,眸中蒙了淡薄的霧氣。


    “要迴去了麽。”


    溫絳手指揉著衣角,視線頻頻環伺周圍,顯出幾分惶然無措的懼意。


    霍卿章握著門把的手頓了許久,話鋒一轉低聲道:


    “出門透透氣。”


    溫絳聽聞,闊步走到臥室打開窗戶,冷風襲來,他下意攏了雙臂,有意無意識護住小腹,對霍卿章笑道:


    “外麵太冷了,我給您開開窗子通通風。”


    霍卿章的視線再次落到他護著小腹的手,心中的疑惑不斷膨脹。


    今晚,他一定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一直裝作害怕擔憂的樣子,是不打算讓我走?”霍卿章垂視著溫絳,聲音微啞。


    溫絳揚起嘴角,並不遮掩:“很明顯麽。”


    霍卿章單手扯鬆了領帶往沙發一扔,解開襯衣扣子,低垂的雙眼眼底黑沉沉:“這種拙劣的演技,我見得多了。”


    但心甘情願上鉤,似乎還是頭一次。


    下一秒,溫絳突然感覺身子一輕,被人攔腰抱起,他下意識扶住霍卿章的雙肩尋找安全的著力點,但卻被一股無以抵抗的強勁力量按在沙發中,一隻大手襲來,帶著滾燙的溫度,用力撕扯著他的衣襟。


    短暫的失神過後,溫絳不難猜出霍卿章一反常態的原因,他在試探自己。


    倒也正中下懷。


    “代表。”他雙手推搡著霍卿章的胸膛,眉間緊蹙,“今晚不行。”


    “怎麽。”霍卿章居高臨下俯視著他,手卻並沒有放開的意思,“不行的理由。”


    溫絳別過臉,嘴唇緊抿似是在隱忍,良久才聽他略帶委屈道:“今天太累了,下次吧。”


    霍卿章不以為然,強硬扯開他的衣襟拉下來,語氣依然那樣淡漠且沒有絲毫溫度:


    “想方設法把我留下來,不就是為了這種事,總不可能,隻是請我來參觀房間。”


    溫絳明顯一怔,雙眼倏然睜大,睜到極致的眼眶輕扯著睫毛震顫。


    眼圈一點點泛了紅,嘴唇抿出漂亮的唇線似是在極力克製著情緒,烏黑的眸子中凝聚起薄薄一層霧氣。


    強烈的觸感令他無法控製地輕顫身體,發出的聲音同樣挾帶顫意:“代表求你了……今晚真的不行……”


    溫絳努力蜷縮著身子,胳膊擋住雙眼,嘴中發出幾聲淩亂細碎的抽泣。


    霍卿章望著他幾乎破碎的表情,緩緩閉了眼,喉結滾動著,坐直了身子。


    沉默中,窗外的冷風徐徐不止,冷靜了些許被灼燒到混亂的思緒。


    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樣。


    “幾個周了。”沒頭沒尾的,霍卿章低聲問了這麽一句。


    溫絳攥緊手指,聲音暗啞:“六個周。”


    “第一次就有了?”


    “從時間推算,大概是的。”


    迴答過後,又是無盡的沉默。


    溫絳本以為霍卿章接下來的迴答無非就是打掉或者生下來,但卻聽他說了句:“你先去睡覺。”


    “代表你要迴去麽。”溫絳皺了眉,手指攥得更緊。


    “嗯,時候不早了。”霍卿章起身。


    “那,這個孩子,該怎麽辦。”溫絳抬起頭,柔柔的眉毛斂了起來。


    霍卿章握緊門把手:“這幾天給你答複。”


    一直到他離開,溫絳也沒從他嘴裏得到確切解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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