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天邊驟然響起一道驚雷,而在那之前,早已有明利的閃電劃破越來越濃重的陰雲,將原本已然有些昏暗的天幕照的透亮。


    雨便又下大了些。隔著重重的刀兵碰撞,已然可以清楚地聽到雨滴下落的聲響。


    初一如夢初醒,這才驟然上前一步,將馬車的車簾一把掀開。


    一股濃重的腥膻氣息登時撲麵而出。


    一眼看見歪斜靠在車壁上的人,他雙眸一緊,再不敢有半點猶豫。當即探身進去,伸手探向對方的鼻息。


    “他肩頭受了傷,不知怎麽迴事,血流不止。”楚傾嬈步伐迅捷地跟上,口中道。她原本準備也進馬車一看究竟,但想了想,終究隻是在外麵站住了步子。


    畢竟危險還沒過去,為防萬一,馬車外麵還是留一個人守著比較穩妥。


    外麵的天色早已沉沉地暗淡下來,馬車內自然也格外昏黑。


    初一看不清自家主子此刻的麵色如何,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無力的手足四肢,以及自口鼻中抖落在自己指尖的,那似有若無的微弱氣息。


    有氣息,卻很微弱。


    這是個既好,卻又不夠好的消息。


    由於心中早有預感,故而聽了楚傾嬈的話,初一反倒再無一絲一毫的慌亂。指尖如電,封住對方肩頭上的幾處穴位後,他又將手伸進自己的懷中,摸出個白色的瓷瓶來。


    打開瓷瓶,倒出一小顆藥丸,放入祈晟口中。再扣住對方的下顎一抬,迫使那尚在昏迷之中的人將藥丸吞了下去。


    隨後,他便如釋重負般,長長地鬆了口氣。


    楚傾嬈站在馬車外,定定地看著這一幕。心中隱隱有什麽猜測騰起,卻也知道縱然開口,也未必能問得出結果來。


    更何況,還是處在這樣千鈞一發的情形之下。


    便沒有多嘴。


    而初一做完這一切,又探手入懷,似是要再度摸索出什麽。但下一刻,他忽然扭頭朝向窗外,目光銳利逼人。


    “有埋伏!”他高聲道。


    守在窗外的楚傾嬈自然早已覺察,但等她身形影朝向那動靜發生的方向時,卻發現……尼瑪,黑壓壓的一片,竟然是一陣箭雨!


    密密麻麻的箭簇,就這麽從山林的一端飛過來。那陣仗,足以教患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瞬間昏死過去。


    並且,即便是在這落了小雨的天氣,那箭雨的勢頭卻一點也不亞於真雨。箭簇當空劃破一顆顆雨滴,半點也不含糊地奔這邊而來。


    楚傾嬈雖然是個受過專業訓練,武藝高強,並且兩輩子幾乎沒有碰到過什麽對手的特工,但她卻覺得比起這些,自己的另一個優點更難能可謂。


    那就是……有自知之明!


    哦草,這飛得跟螞蝗似的箭簇,如果不是拍電影,單憑一把長劍誰特麽的能擋得下來啊!更何況……哎等等,她手裏的劍呢!


    啊,想起來了,被她之前隨手扔地上了……


    無語之下,楚傾嬈決定瞬間改變策略。


    隻見她纖瘦的身形驟然躍起,卻不是直奔那箭雨而去,而是朝著相反的方向。眨眼功夫,便已然到了馬車後麵。


    雙手扣住馬車的邊沿,她深吸一口氣,卻驟見旁邊多出一雙手來。


    她轉過頭,瞅了初一一眼。


    這若是換了平常,對方一定會笑嘻嘻地道:“姑奶奶,咱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略同啊哈哈哈!”


    但此刻事情緊急,便連初一也變得異常嚴肅。隻衝楚傾嬈一頷首,他二人便齊齊用力,將那馬車生生推翻了去!


    “哐當”一聲重響後,便聽“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的聲音,密集而沉重地敲擊在馬車的底板上。


    過了好久,才停息下來。足見以這一波箭雨的數量,如果楚傾嬈方才不躲,大概此刻已然化身人形馬蜂窩了。


    馬車那一頭的世界暫時安靜了下來,想來對方也在等待著這邊的動靜,觀察情況。


    楚傾嬈稍稍鬆了口氣,想起什麽,轉頭看向初一,道:“你家主子還在車廂裏吧,你這馬車……底板夠厚不?”


    話音落下,卻見初一腳邊不知什麽時候,已然多出個人來。


    便在剛才那紮眼的功夫,他居然能把祈晟也帶了出來。楚傾嬈微微揚眉,不由得重新正視這個平時看起來沒個正形兒的暗衛頭領,所真正懷有的功夫和本事。


    卻見他冒死帶出的那人,仍舊是背靠在馬車邊沿,低頭垂目的模樣。素來一絲不苟,工工整整的烏發早已散了開來,淩亂地遮住了眉眼。


    在漫天的落雨之中,他渾身濕透,血流不止。便就這麽無聲無息地靠坐著,連喘息也沒有,如同一沒有生氣的人偶。


    當真是……不知是死是活。


    楚傾嬈到現在還有點不敢相信,前不久還生龍活虎,能無恥會犯賤的鎮南王,究竟是怎麽變得如此狼狽的。


    就因為肩頭那麽一個小小的傷口?


    她微微皺眉,不禁有些恍惚。


    而這時,初一的聲音響起在耳側。


    “你帶王爺先走。”他伏在馬車的邊沿,眯起雙眼,目光如鷹隼般關注著對麵的動靜,口中如是道。


    楚傾嬈驟然收了神,看著他一怔。


    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被初一搶道:“他們還有一撥人埋伏在暗處,敵暗我明,以王爺此刻的情形來看……委實不利。”


    “我帶走?”楚傾嬈斂眉道,“那你……”


    初一仿佛已經預先猜到她會說的話,利落地打斷道:“附近的影衛,稍候還會陸續趕到,我須得留在這裏組織,更何況……”頓了頓,微微眯起眼眸,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地道,“王爺今日所遭的罪,我要一點一點……親自還給他們!”


    那是楚傾嬈頭一次在初一眼中看到這樣的神情。


    退去平素的明朗清澈,此刻少年眼中充斥著的,是一種比刀鋒更錚亮,比烈火更灼目的……殺氣。


    足以蕩平一切,燒盡一切的殺氣。


    收起目光,她看向他身後昏迷不醒的人一眼,半晌後,道:“好。”


    卻也說不清究竟為何要答應,明明自己跟祈晟也算得上是不對盤的“天敵”了。


    或許……隻是不願看到這麽一個人,就以這種並不值得的方式,死在這裏吧。


    初一轉過頭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掏出懷中暗哨,猛地一吹。


    特質的聲音響起,又落下。與此同時,隻聽得馬蹄聲由遠及近,匆匆朝這邊而來。


    正是暗衛中的一員。


    他策馬穿過重重廝殺來到近前,一勒馬韁,便翻身而下。


    初一道:“快走!”說著已然來到祈晟麵前,動作利落地將人伏起,置於馬上。


    楚傾嬈既已答應,便不再猶豫,也幹脆利落地上了馬。但由於馬上的另一個人早已失去知覺,如同爛泥般扶不起來。


    這放在身後簡直就是分分鍾要掉下馬的節奏。


    她遲疑一刻,最後同對方交換了位置。


    雙手提韁,便看看足以將人禁錮在自己懷裏,以免掉下馬去。


    這種姿勢雖然有點別扭,但事情緊急,人命關天,楚傾嬈隻在心裏安安地別扭了一下,便也不再多想。


    似乎是遠遠地看到這邊有了動靜,敵方箭雨又起。楚傾嬈隻得收斂心神,策馬低頭,順便把懷裏的人也往下一壓,仍舊是借著馬車躲避。


    初一道:“箭雨同箭雨之間,必然有一定的時間間隔。等會兒箭雨停下後,我會往另一邊吸引他們的注意,你趁著這間隔出去便可。”頓了頓,餘光看向她懷中的人,低聲道,“還請……務必保重!”


    楚傾嬈衝他鄭重一頷首。


    而初一卻又想起什麽,走上前來,將一個錦囊放入她手中,語速極快地道:“暗哨在手,但凡周圍有汝南王府的人,都會第一時間趕到。此外,裏麵還有諸多解毒化毒的藥劑,你且看著用。”頓了頓,眉眼中似有一刻的遲疑,卻到底還是將聲音壓低了幾分,道,“白色瓷瓶中的藥丸,一日三次,斷不可忘記。”


    楚傾嬈聞言眉眼微沉,隱約能感覺到對方話中的蹊蹺。但正此時,卻聽聞敲擊在馬車底板上的“咚咚”聲已然稀疏了許多。


    足見這一波箭雨,已近尾聲。


    初一不再多說什麽,隻同她對視了最後一眼,隨後身形驟起,如飛鳥投林般,已然奔著反方向而去。


    楚傾嬈便也不耽擱,揚鞭策馬,閃電般朝另一側全力衝出。


    振蹄狂奔之際,便也再顧不得許多。隻能明顯憑借著本能,護住懷中之人,躲避著身後追擊而來的羽箭。


    好在雨下得越發大了,勢頭極強地打落在地上,足以將那些羽箭的威力削弱大半。


    楚傾嬈在雨水的衝刷下,早已睜不開眼。卻依舊隻是低低地俯著身子,一下又一下地鞭打著胯下的馬匹,在昏暗的天地中瘋狂奔馳。


    不知道維持著這樣的姿勢狂奔了多久,隻覺得手足早已被雨水浸潤得冰涼麻木。


    直到覺出耳畔的雨聲似是小了不少,天色也仿佛明亮了許多,楚傾嬈側耳確認了身後並無追兵後,這才稍稍提了提馬韁,放緩了速度。


    舉目四顧,便見自己此刻正置身於一片荒涼的山穀中。


    輕鬆翠柏,層巒疊嶂倒是不少,唯獨半點人煙也不見。


    不過總算是躲過危機了,楚傾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將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了些。她低頭看了看懷中的人,遲疑著將人推了推,道:“你……你還沒死吧?”


    實則二人前胸貼著後背,此刻停下馬匹之後,她自然能夠覺出對方的微弱的唿吸。所以,即便暫時沒有得到迴應,她依自顧自地道:“先找個地方歇腳,然後我再研究研究該給你吃哪一味解毒的藥。”


    說完之後,準備翻身下馬,活動活動快要僵硬的身子。在馬上癲了那麽久,屁股都疼死了有木有!


    然而剛一動作,卻感到自己的衣袖被一隻手扯住了。tqr1


    那力道不大,甚至輕得幾乎微不可查。


    但楚傾嬈依舊敏銳地感覺到了。


    她便停止了動作,抬起頭去,看向那隻手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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