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槍杆在他的手上被牢牢握緊,隻聽得陳陟南大吼一聲,“賊子看槍!”一槍刺穿了張明義的心髒。


    張明義暗哼了一聲,疼痛讓他明白,他被槍刺中了,若是它時,這男孩的功夫哪裏有刺中自己的可能?不過也罷了,誰結束自己的生命又有什麽關係呢?這個男孩的功夫看著似乎也很不錯,而且自己也不想活了。


    看著心口的槍柄,張明義嘴角浮現出一抹無法名說的苦笑。一縷鮮血在他的嘴角流出,隨著鮮血的出現,他的雙目逐漸失去了神采,力量和溫度都清晰的在他的體內流失,他感覺著無力、痛苦、寒冷同時湧上了自己的身體,疲憊感也湧上了心頭,他順應著這份疲憊,去讓身體進入一種最放鬆的休息狀態,之後,他再也沒有出現別的意識。


    眼前的敵人死在了自己的手上,陳陟南卻並沒有感受到一絲喜悅,反而濃烈的悲傷湧上了他的心頭。他在為鄭無敵可惜,可惜這麽一個善良豪邁的漢子死在了這無名深山之中。他在為不知名姓的死者可惜,他們死的太平凡,死的太急速,他們的死亡甚至做不到引發陳陟南的懷念,可是那鮮活的生命卻也真真實實的在這個世界上消亡了。他在為自己可惜,自己選擇的江湖路,踏出的第一步就跟自己渴望的理想差之甚遠,這本就不是他夢想中的日子。他不知道是他的夢想太過於虛幻?還是這真實太過於虛幻?為什麽想象和現實差距的這麽大?為什麽他竟然完全無法從現實中找到哪怕一絲他夢想中那份武俠生活的影子?是他的夢做錯了?還是整個江湖錯了?這真的是江湖嗎?如果這是江湖,那麽他殺死這個男人的選擇到底是對是錯?應該是錯的吧,畢竟他不該殺死一個不打算反抗的人,而且這個不打算反抗的人如果活著,他可能去徹底掀翻這個存在錯誤的江湖。但是他還是出手了,在明知道這麽做不對的情況下,他選擇殺掉這個男人。他選擇的是向這個錯誤的江湖妥協,但是這又有什麽辦法呢?不妥協,難道去反抗?怎麽反抗?任由這個殺死自己親近的故人的兇手逍遙法外?他做不到,所以這個江湖可能沒有錯,錯的是人,因為理想中的江湖誰也見不到,是他錯誤的把真實的江湖理想化了。他甚至在為敵人可惜,可惜這個敵人的頭目,他看似走投無路,主動選擇了死在他的槍下,其實,他死在了江湖規則之下,他死在了注定該他死去的地方,他的存在,是違背了整個江湖道義的,是這座江湖對他進行了製裁。


    徐東來看著張明義主動選擇了死亡,他也便沒有了活下去的欲望,輕輕收起了自己的鐵核桃,對著眼前的彭雲虎微微一笑,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一縷鮮血出現在了他的嘴角。


    看到徐東來對自己展露而出的那一抹從容的笑,彭雲虎收起了自己的寶刀。已經沒有必要對著眼前的人出手了,彭雲虎再也無法殺死眼前的這個人。沒有人能夠殺死一個死人,誰也不行。


    徐東來不再顧及眼前的彭雲虎,他輕輕的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然後緩緩盤腿坐下,隨著他坐在地上的那一刹那,他的唿吸也隨之停止。他選擇用功力震碎了自己的心脈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張明義和徐東來都在此刻死去,他們的手下也被謝無常配合著眾人斬殺了幹淨,那升金湖眾人,已經無一活口。


    深秋的山林,飛舞著幹枯孤獨的黃葉,風也隨著黃葉的舞動,吹起了悲傷的調子。初陽升入東方,灑下陽光萬裏,那陽光被鮮血浸潤,閃爍著生命的脈動,在山林中婆娑起舞。鮮血為山林注入了生命,想必明年的山林,必然綠草如茵,古樹參天。但是那已是明年的風景了,今年的山林,隻是無數閨中少婦哀轉淒涼的夢。


    三派眾人,被帶領至此,哪個不是精銳,可是此刻,卻隻存活下零零散散數人,而高手,也隻剩下了謝無常、宋子雲、陸平川三人,以及彭家彭雲虎、鐵槍門周輕羽、狂刀門司馬雷三人。江湖之無常,於近日便可見一斑。


    陳陟南迴過頭來,便看到了向自己徐徐走來的柳夢涵。此刻他明白這個女孩為什麽會拖著重傷的身體走向自己,所以他心中對這個女孩的溫柔更重了幾分。


    陳陟南對著柳夢涵使勁的微笑著,那眉頭不展的臉因為那費力的微笑而變得更加僵硬。他想通過自己的微笑告訴柳夢涵自己此刻沒有任何的異樣,自己很好。


    而這個微笑,柳夢涵也讀懂了。她讀懂了陳陟南對自己的關心,讀懂了陳陟南佯裝出的無恙,更讀懂了陳陟南此刻佯裝無恙時內心的苦悶。


    於是柳夢涵同樣對著陳陟南迴以一個溫柔的笑。這一笑,如同春風吹過湖麵,蕩起了清澈的漣漪,又如同細雨低落屋簷,留下了清脆的餘響,陳陟南久久的凝視著眼前微笑著的少女,在這一刻,空氣中似乎彌漫著濃烈的酒精,他陷入了一份粉紅色的沉醉。


    正當眾人放下全部的警惕,坐在地上調整身心的時候,突然,變故發生了。


    陸平川突然對著謝無常發難。


    隻見陸平川突然暴起,手中煙袋連打謝無常渾身上下七十二處要穴,謝無常尚未來得及抵抗,便失去了行動的力量。


    但是陸平川卻哭喪著臉,似乎自己的才是那個沒有抵抗能力的人。


    而更不可思議的是,在陸平川動手的一瞬間,金元寶竟然也動起了手,他瞬間攻向了宋子雲,身法竟然比陸平川還要快上幾分,宋子雲剛被陸平川的動作吸引了注意,還未來得及分出神來,便被金元寶一掌打在丹田。丹田受到重創,宋子雲一口鮮血噴出,神情萎靡著癱倒在地。即謝無常之後,宋子雲也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眾人吃驚的看著金元寶,這個名動天下的大財主不是沒有武功嗎?誰也沒有想到,這個胖子的身手竟然如此的靈活,而功力竟然更是深厚。


    看著金元寶出手,陸平川臉上的那份惆悵和無奈更深了。


    也對,一個二品高手,在這池州足以唿風喚雨,再多的錢財也不值得他為任何人為奴為婢,能讓陸平川給金元寶當管家的理由似乎隻有一個,那就是因為他根本打不過金元寶。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謝無常冷冷的看著突然動手的金元寶,平靜的詢問道。


    “沒什麽意思。”金元寶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嗬嗬一笑,對著眾人輕聲說道:“真的好沒有意思,想不到你們這些老江湖,竟然這麽容易放鬆警惕,太沒有意思了。”


    謝無常搖了搖頭,深深歎了一口氣,道:“大名鼎鼎的有錢錢莊掌櫃,竟然深藏不漏,在江湖上沒有一人知道你會武功的消息,而且不聲不響就成就了二品高手,真是了不起。那彭家少爺太紈絝了,竟然還想要打你的注意,我想,他們應該不是死在升金湖眾人的手上,而是栽在了你的手裏吧。”


    “嗬嗬,確實如此。那彭家二人竟然想攔路偷襲我,卻又不敢明著動手,看得我好是著急。不過既然他們想動手,我肯定給他們創造一個動手的機會。在一個山清水秀適合埋骨的地方,我隨意編造了一個借口就將陸平川給調走了。不過他們二人實在是太小心,陸平川走了好久,他們才敢跟我動手。我本來很期待這次交手,卻不想他們手上的功夫太差了,所以我就直接送他們上路了,我的功夫不錯,一切結束的很快,他們走的沒有痛苦。當然,我的功夫也沒什麽了不起的,這一切都是大金朝廷給予我的,所以我要用嶽飛的遺物來迴饋大金朝廷。而今有一個大好的機會擺在在場各位的麵前,隻要大家願意追隨我一同為大金朝廷效力,那麽大家也會得到我今天所得到的一切。”金元寶依舊掛著那副人畜無害的笑容,柔聲對眾人說道。


    不過此刻金元寶的聲音,雖然依舊如同春風化雨,但是聽在陳陟南的耳朵裏,卻是那樣的尖銳和刺耳。


    “為大金朝廷效力?這是一個大宋子民能夠說出的話嗎?你還有一絲的良知嗎?你對得起這生你育你的土地嗎?你對得起你的親人和朋友嗎?賣國求榮,你就不怕遭報應嗎?”陳陟南大聲質問道。


    “報應?我怎麽會怕遭報應?我更想知道,到底賣國求榮的報應會是什麽樣子?你們隻看到我是大名鼎鼎的有錢錢莊的掌櫃,隻看到我腰纏萬貫、妻妾如雲,隻看到我的風光和顯貴,但是我的心酸、我的付出、我的過去,你們又有幾人看得到呢?”金元寶微笑的圓臉突然失去了笑容,變得沉悶且憂鬱。


    “知道嗎?曾經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賣國求榮,那時我日思夜想的,隻是活下去。但是那時的我卻隻是一個隨時可能被餓死的乞丐,活下去這個簡單的想法在我而言都是一種奢侈。我自幼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從記事的時候,我就已經流落街頭,由一個老乞丐帶著我,一起乞討為生。”


    “我曾經很感激老乞丐,感激他能夠在我最無能為力的時候收養我,讓我不至於餓死。所以我認真的跟著老乞丐乞討,我小的時候經常挨餓,所以瘦小的不成樣子。卻不想這種可憐的樣子特別有利於乞討,得益於這可憐的瘦小,我每次討到的東西都又好又多。可好東西多了也不是什麽好事,這些東西引起了別的乞丐們的嫉妒,他們總是從我這裏搶奪東西,還要對我拳打腳踢,挨揍和挨餓伴隨著我整個童年。”


    “而除了那些嫉妒我的乞丐們,老乞丐也經常打我,討到的食物少了他要打我,迴來的時間晚了他要打我,天氣不好或者心情不好他也要打我,甚至沒有什麽理由,他想打我了依舊要打我。而我討到的食物,也都要讓老乞丐先吃,隻有他吃飽了還能有些剩餘的時候才能讓我吃,否則我就隻能餓肚子,他怕我吃的太飽,不骨瘦如柴了,給他乞討到的東西會變少,所以哪怕剩下的食物足以讓我吃飽,他也不會允許我吃飽的。但是那個時候的我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我的命就是老乞丐給的。


    “後來有一天,老乞丐不知道從哪弄到了酒,他喝多了,嘲笑著對我說,他之所以收留我,是因為一個孩子更能讓人心軟,更容易讓他討到飯吃,不過我的年紀越來越大,越來越不容易讓人心軟了,已經沒有了什麽利用價值,他想要看看哪裏出高價收購男童,想要把我給賣了。”


    金元寶說到這裏,突然閉口不言。他平靜的看著陳陟南,在那平靜的眼睛裏,任何人都見不到絲毫的波瀾,不但波瀾,任何東西都無法從裏麵看見,在那裏,隻剩下望不到盡頭的萬丈深淵。


    陳陟南看著金元寶的雙眼,此刻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民族大義?國仇家恨?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去指責別人?他之所以能夠指責金元寶,並非是他有多麽的高尚,隻是他沒有經曆過金元寶的經曆罷了。


    人啊,都是自私的,他們隻擅長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要求其他人都去做一個聖人,而自己,隻不過也是一個凡人。


    陳陟南第一次對禮儀道德這流傳了數千年的文明發起了質疑。為國為民,真的對嗎?生命和道義,到底該怎麽選擇?這世上真的有什麽規範來規定人們的選擇嗎?


    金元寶見陳陟南低頭不語,卻依舊不打算放過這個不諳世事的少年。他接著對陳陟南傾訴道:“你問我對不對得起親人,我哪裏來的親人?你問我對不對得起朋友,誰願意跟一個乞丐做朋友?你問我對不對得起生我養我的土地,這土地是怎樣生我養我的?在這片土地上,我從來沒有感受到來自它的善意,我隻是不斷收獲那來自於這片土地上的無數次的叫做死亡的威脅。我何嚐不想熱愛這個國家?可是從我出生到而今,這個國家為我做過些什麽?你叫我憑什麽去熱愛它?”


    “對於這個國家,我隻有深深的恨意。你知道嗎?就是那次老乞丐喝醉酒的時候,我並沒有給他賣掉我的機會,我趁著他喝多了,搬起了一塊沉重的石頭,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腦袋上,我將他的腦袋砸成了漿糊,然後用竹席裹起來,一把火燒了,他再也沒有賣掉我的可能了。這個老乞丐,就這麽不聲不響的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不過他的消失,對這個世界並沒有造成任何的影響,這個世界甚至都未必知道,在這天地中,曾經有過一個老乞丐曾經存在過,他來的無蹤,去的也無際。所以,看得出,這個世界對老乞丐也並沒有做些什麽。當然,老乞丐的死,並非對這個世界毫無改變,起碼,從那之後,我終於吃上了幾頓飽飯。”


    “可是飽飯卻沒有吃上幾頓,我就又再次流離失所了。”金元寶幽幽一歎,“我還記得,那一日,傳言皇帝巡遊,縣令下令驅逐乞丐,衙役們拿著棍子,瘋狂的打我們,當時真的是雞飛狗跳。我親眼看著當時搶我飯吃的人一個個被衙役們用棍子打死在我的身前,他們死的很慘烈,哀號的聲音在十裏之外都能清晰的聽到,那些人渾身被棍子打得沒有一塊好肉,整個人如同暗紅色的泥漿一般,癱軟在地上,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喘著氣,但是他們的身體已經都被打爛了,他們沒辦法唿吸,最後終於成了城外眾多屍山中的一員,然後被當地官府一把火燒成了灰燼。知道嗎?他們那慘烈的樣子,是我無數次在夢中所渴望看到的,可是這些身影真實的出現在我的麵前的時候,我卻沒有一絲喜悅的心情,我的心裏除了恐懼,就隻剩下同情。我竟然對那些平日裏讓我恨得牙癢癢的人產生同情。同情啊!那種感覺,你們能理解嗎?”


    “當時的我,拚命的往外跑,因為我不想成為下一個被打成血漿的人。我瘋狂的跑啊,跑啊,不知道跑了多久,最終實在是跑不動了,昏倒在了路旁。等我醒來,我已經出現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我很高興,我能在一個全新的環境裏生活。但是,那個全新的環境,讓我對生活的艱難有了更深的認識。那是個比之前我做乞丐的時候所居住的地方還要破敗的地方,那裏甚至沒有遮風避雨的地方。人們在山上用錘子鑿出一個勉強能夠容納自己身體大小的洞口,然後把自己向貨物一樣塞進去,大家就居住在這樣的一個地方。”


    “在這裏,我開始了新的生活,而生活的方式,就是不斷的給當地的官員開采私礦。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來工作,既得不到良好的休息,也吃不飽肚子,每天工地上都有人累死、餓死,而那些私礦的主人,卻錦衣玉食,出則香車寶馬、入則妻妾成群,這就是你所說的我應該熱愛的生我養我的國家真實的樣子。”金元寶再次將目光盯著眼前的少年,那眼神中,憤怒如同風暴一般,唿嘯著欲奪眶而出。


    陳陟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沉默著,對於這個世界,他的見識遠遠不足。一個出生在山村從未踏出大山的孩子,哪裏知道山外生活的艱難?


    此時金元寶的聲音已經因憤怒而變得沙啞,他對著陳陟南繼續說道:“在這礦山中,我每天最想做的事就是吃上一頓飽飯,隻不過這麽個小小的心願,數年都沒有得到實現。後來,我決定逃跑。”


    “我跑了三次。第一次,我眼看著就要成功了,但是一個在附近的勞力看到我要逃跑,他竟然大聲唿叫,讓人把我抓了迴來,迴來之後,我被狠狠的揍了一頓,揍得我渾身出血,根本無法下地。然後又餓了我半個月。在那半個月裏,我吃自己的排泄物,吃老鼠,吃草,吃土,硬生生的熬了過來。知道嗎?我吃到最後,整個禁閉室裏什麽都沒有了,老鼠、草什麽的都吃光了。那時我甚至用手撕下了我自己大腿上的肉,靠著吃自己來挺過最後的日子。那段時光,差一點我就被餓死了。”


    “熬過了半個月,我終於被放了迴來。我迴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個舉報了我的苦力。對他,我沒有什麽憤怒,我隻是好奇,單純的好奇,那個人到底是出於一種怎樣的心態,才會去舉報我的呢?舉報了我之後,對他又會有什麽好處呢?帶著這份好奇,我找到了他。”


    “我問他,你為什麽要舉報我呢?他告訴我說,他也曾經想要逃跑,可是卻沒有逃跑的勇氣,所以他這輩子注定是跑不出去了,他注定要在這裏做苦力到死。既然自己要做苦力到死,那麽為什麽別人有脫離苦力的機會呢?他不甘心!他說話的時候,很平靜,似乎在說一件跟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這份平靜,哪怕是現在的我迴想起來,依舊心驚。”


    “知道嗎?他告訴我,他不甘心。一個人的不甘心,竟然不是因為自己被人欺負,也不是因為自己不想著自救,而是不甘心他人有有自救的可能,這就是你所熱愛的國民做出來的事情。”


    金元寶再次看向了陳陟南,此時的他,眼中竟然流露出了一種同情。


    是啊,誰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會有一種同情感發自內心。畢竟,去熱愛這樣一群根本不值得熱愛的人,那一腔熱血灑在地上,點點滴滴似乎都是一個個笑話。


    金元寶繼續說道:“我在找這個人之前,曾以為他會百般狡辯,為自己的行為找一個合理的解釋。但是他看到我去找他的時候,隻是嘻嘻地對我笑了笑,然後問我,逃跑失敗吃了不少的苦吧。我把我的那半個月的經曆仔仔細細的告訴了他,他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勸我,不要試圖逃跑,他看到我跑一次,會舉報我一次。”


    “我問他,知道了逃跑受到的處罰,是不是對自己多年來沒有選擇逃跑的行為有了一個交代。他給了我一個肯定的迴答。我明白,此刻的他一定已經心滿意足。於是我也求他滿足我一個要求,我用自己辛苦磨出來的鋒利的石頭切下了他的舌頭。”


    “沒有了舌頭,我好奇他會怎麽舉報我。所以,我當著他的麵開始了第二次逃跑。這一次,我準備的十分充足,比第一次充足了許多,而或許這采礦場形狀的特殊牢房裏充滿了跟那個不敢逃跑的苦力相同想法的人太多了吧,采礦場的看守竟然沒有因為我的第一次逃跑而增加對采礦場的看守,我很容易的跑了出去。”


    “不過,我沒有選擇獨自離開,而是帶上了那個被我割掉了舌頭的苦力。出去之後,他對我千恩萬謝,不過我卻並不想要他的謝意,我隻是想要他親身體會一下被抓迴去之後的苦難。”


    “於是,我迴去了,並且把他逃跑的事情舉報給了看守。別看那些看守平日裏從來沒有抓捕逃奴的經驗,不過真正搜捕起來,速度還是很快的,就在次日的上午,那個被我割掉舌頭的苦力就被看守們抓捕了迴來。”


    “被抓捕迴來的苦力一路上對著那些看守們支支吾吾的叫著,可惜他沒有舌頭,無法把自己想說的話對他們說出來,我猜他是想把我也舉報出來吧,可惜他沒有這個機會了。他的體格似乎比我差了不少,而且由於近期接連出現了兩次苦力逃跑的事情,那些看守們終於想到了殺雞儆猴。於是他們把所有的苦力都聚集了起來,然後當著他們的麵,將被我割掉舌頭的苦力綁在了太陽下,皮鞭沾著鹽水,一下一下的抽擊著那苦力的赤裸著的身體,初期,苦力還會因為劇烈的疼痛而哭喊,可是到了後來,他連哭喊的力量都沒有了,嗓子也喊得沙啞,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可是疼痛卻是真實存在的啊,我們看著他無聲的呐喊,看著他因為疼痛而劇烈*,而看著這樣的場景,下麵的觀眾們竟然在歡唿,在謾罵,他們咒罵著施刑者的力量不夠,咒罵著鞭子上的鹽水弄不不佳,咒罵著自己的同伴在被鞭打時的表現不夠可笑,這就是你熱愛的國民,就是你認為應該熱愛著的充滿劣根性的民族!”


    “那個苦力被活活鞭打了三天,鞭子已經將他的皮肉全部打爛,腸子和內髒流了一地,最終他終於因為流血過多,死在了這場充滿了屈辱的折磨之下。但是我想,這是他人生最好的結局,因為隻有這個結局,才能證明他一生的選擇的正確。如果沒有這一次的逃跑,他哪裏能夠確定逃跑會有如此慘痛的代價?如果沒有這一次的逃跑,他在被餓死或者類似的時候是否會後悔,後悔自己之前沒有試著去選擇為自己尋求一份生機?人啊,總是在作出選擇之後去向往自己未作出的那一份選擇。而選擇了另一條路,其結果也注定一樣。而今,他終於不會為自己曾經作出的選擇後悔了,因為他的死亡讓他明白,他是正確的,或者說,讓他自以為自己是正確的。”


    “我送給了這個萍水相逢的熟人一個美滿的結局之後,對於這個地方,我再無留戀,於是我開始計劃第三次逃跑。已經有了前兩次逃跑的經驗,這一次,我輕車熟路,根本沒有費任何功夫,便從容的逃了出來。隻可惜我的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導致我隻是跑了幾百裏路,便昏倒在了道路旁。”


    “不過,我這次醒來,所在地方比之之前,那簡直就是由於雲泥之別。我躺在一張舒適的床上,房間幹淨整齊,窗明幾淨,渾身的傷口已經得到了有效的包紮,而且肚子也不是那麽的饑餓,應該是在我昏迷的時候,有人為我喂了食物。”


    “你們能夠想到是誰在那個時候救下了我嗎?想必你們也想到了,就是大金的朝廷。金人並沒有讓我再繼續去做乞丐,更沒有讓我去為了他們的私利去開采礦產,他們讓我吃飽穿暖,然後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去幫他們打探消息。”


    “打探消息這種事,還有誰比乞丐更擅長嗎?我混跡江湖最底層這麽多年,別的不懂,但是打探消息這件事我最是擅長了,於是我幫助他們,獲取了很多有用的信息,而他們,也越來越重視我,最後,在他們的扶持下,我憑借著錢莊生意和走私軍械,成為了池州的首富,從此再也不用過那種忍饑挨餓的日子了。”


    “你就是因為過去吃了太多的苦,所以突然有了錢,就開始拚命的吃,所以才胖成這個樣子的嗎?”柳夢涵閃動著一雙明亮的眼眸,打量著金元寶圓滾滾的身形,突然插嘴問了一句。少女的好奇心,永遠在理智之上,哪怕是柳夢涵這樣的女孩,也不能免俗。


    陳陟南此時看向柳夢涵的目光有一點無奈,這樣荒誕的一個關注點,在目前這個充滿了兇險的場合下提,真的合適嗎?


    “哈哈,當然不是。大金朝廷為了培養我,特意為我請來了金朝最好的良醫,良醫為我洗經伐髓,改善我的體質,使我在錯過最佳練武年紀之後還能夠再次的修習武功,隻不過為了掩蓋我的身份,我練習了一種易容的功夫,這功夫不但能夠改變麵容,同時也能改換身形,你們看到的這個胖子,不是我的本來麵目。”金元寶說罷,身體竟然詭異的扭曲了起來,不一會,一個低矮健壯的漢子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這一幕深深的震撼了在場的眾人,眾人不得不感歎江湖藏龍臥虎,什麽樣的神功秘籍都可能存在,傳統意義上的易容術也隻不過是能夠改換麵容,卻不想真的有這種甚至能夠改換身形的功夫存在。


    看著金元寶的身形發生了變化,陳陟南突然想到了什麽,道:“莫非那一日追殺你四個侍妾的人就是你!”


    “不錯,那一夜跟謝無常動手的人確實是我,可惜讓那四個賤婢逃走了。”


    “為什麽要殺自己的枕邊人?不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嗎?”柳夢涵開口問道。


    “嗬嗬,一日夫妻?她們跟我能算是夫妻嗎?你以為她們是什麽好人?她們也不過是千人騎萬人睡的,誰有錢她們就跟誰上床,這麽算,她們的丈夫可就多了去了,輪到我都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馬月。如果不是看上了我的錢,你難道天真的以為她們會願意跟著我?”


    “不過,因為我的錢而選擇跟著我的女人太多了,我也不差養活她們四個,隻可惜她們知道了她們不該知道的秘密。”金元寶接著說道。


    “她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發現了雷霆軍的探子。”金元寶歎了一口氣。


    “雷霆軍?那是什麽?”陳陟南問道。


    “那四個女人沒有告訴你?雷霆軍就是大宋朝廷前征討大元帥嶽雷創建的探子機構,專門負責暗殺和刺探情報的江湖組織。鄭成蛟就是雷霆軍的一員。”說罷從懷中掏出了一塊漆黑的鐵牌,牌子上一道雷電的圖案清晰可見,仿佛是被真正的雷霆劈打而成。


    “什麽?鄭成蛟是雷霆軍?”這一句話出口,在場的其他人也都被這個消息深深震撼了,他們誰也想不到,那個平日裏不聲不響的人,竟然會有這麽大的背景,不過雷霆軍的令牌在此,卻不由他們不信。


    陳陟南心中暗道,原來如此,那三個救助我的漢子,原來是嶽元帥的麾下,怪不得身上帶著一身的正氣。他們來此,怕是就是想挫敗這金元寶的陰謀吧。


    “我本以為既然鄭成蛟是雷霆軍的一員,而齊山發現嶽飛遺物的消息也是升金湖傳出,那麽此地注定會有一場雷霆軍布下的陰謀。不過看到這升金湖內部竟然也出動了這麽多人圍剿江湖眾人,我才放下心來,看來這消息並非鄭成蛟發出,而且升金湖也判斷這消息是真實的。”


    “這次,我收到了上麵的消息,大金朝廷會派出一位特使來調查嶽飛遺物這個事件,我不知道那位特使到了什麽地方。不過,我想他應該快到齊山了。在特使到來之前,我給在場的給位一個活下去的機會。隻要大家願意投奔我,歸順到我的有錢錢莊麾下,成為我的人,我就饒了你們的性命,否則,嗬嗬。。。。。。”


    看著眼前的金元寶,陳陟南想說些什麽,金元寶立刻開口製止到:“陳小友,我知道你想說些什麽,不過我真的很看好你哦,你是一個很有前途的年輕人,你且不要急著拒絕歸順於我,先看看這是什麽。”金元寶說罷從懷中摸索出了一個紫檀木精雕細作的盒子,他打開盒子,盒子裏是一粒散發著檀香的宛如佛門舍利、散發著金色光芒的丹藥。


    “大還丹!”陳陟南大驚,失聲喊道。隨後他突然想到了齊山後山的那具屍體,“張飛舉難道是你殺的?”


    “嗬嗬,不錯。既然鄭成蛟是雷霆軍密探,那麽當著眾人麵擊殺鄭成蛟的張飛舉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了。我拷問過鄭成蛟,不過在他的嘴裏我什麽也沒有得到,於是我就隻好拿張飛舉作為突破口了,可惜這個紈絝子弟,卻是真真的一個廢物。他是真的被鄭成蛟當成了利用的工具。既然他沒有利用的價值了,而且我也暴漏了身份,就隻好送他上路了。而這大還丹,我這正好迴收了迴來。”


    這是名動天下的名藥,更是幫他懷中的女孩恢複身體的唯一可能。


    他不在乎這顆丹藥是否能夠生死人肉白骨,他隻在乎心愛的姑娘恢複健康。


    他的內心陷入了矛盾,要麽歸順於自己打心裏痛恨的大金的勢力,助紂為虐,為禍家國,要麽讓自己心愛的女孩永遠飽受著傷病的折磨,紅顏憔悴消亡。愛情和道義,如同他人生路上的十字路口,可他卻隻有一個身體,隻能選擇一個方向走下去。而選擇了一個方向,就意味著他必須放棄另一條路。


    “這大還丹現在就在你的麵前,隻要你願意伸出手,這顆大還丹就是你的了,很心動吧。隻要把這顆丹藥給你身邊的那個女孩服下,在輔以良好的調理,她那由禁藥摧毀的經絡就能夠恢複如初。大還丹可是天下最難得一見的丹藥,其煉製之難,成丹之少,世所罕見,錯過了這一顆,你恐怕這一生都未必能夠遇到第二顆了,哪怕是少林寺,他們也沒有幾顆大還丹的。所以,我勸你要慎重的考慮啊。”金元寶帶著蠱惑的聲調,對著陳陟南輕輕說道。


    “小南,咱們不要。”柳夢涵的聲音在陳陟南耳旁輕輕響起,或許是因為重傷在身的緣故,此刻的柳夢涵聲音毫無底氣,語氣輕飄飄的,似乎不染一絲塵埃,溫柔的就如同三月的風。聽著這溫柔的聲音在耳旁迴蕩,陳陟南仿佛覺得自己這一刻已經飄在了雲端。


    這聲音雖然在勸阻著陳陟南,但是此刻的他,心已經飛在了九天之上,渾身上下竟然毫無一絲著力的地方,他已無法控製自己。


    陳陟南看了看眼前虛弱的少女,又看了看金元寶那張早已不再肥胖卻變得令人生厭的堅毅麵容,死死的咬緊了牙關,任著他那粗重的唿吸響徹整座齊山。陳陟南的心宛如重錘一般,沉重的擊打著他的胸膛,他聽著心跳聲,在自己的身體中肆意破壞著自己的平靜。


    美人關,不是哪個男人都能過得去的,陳陟南終於放下了自己的堅持,這一關,他輸了。他緩緩的對著金元寶伸出了手,手顫抖著,僵硬著伸出,手心滿是汗水,汗水如同泉水一般從手心洶湧著向地麵流淌,手伸的好慢好慢,似乎在這雙手的前麵,有著數不清的阻隔和芒刺在等待著它。


    看著伸向自己麵前的這個稚嫩的手,金元寶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妥協,是一個人成熟的最重要標誌。人,總會為了某一件事情低頭。隻有低下了頭,才能知道生活的無奈,也隻有低下了頭,才明白活著的不易。也正是品嚐過了無奈,體會到了不易,人才會更執著的生存下去。他便是低下了頭,才獲得了今日的成就。昂著頭的人,隻能生活在象牙塔裏。


    看著金元寶那嘴角如同正在綻放著的花朵一般逐漸綻放的笑容,此刻陳陟南的心是那麽的絞痛。不過這份絞痛,反而讓陳陟南那顫抖的雙手變得穩定了。劇烈的痛苦能夠轉移人的注意,他自己折磨著自己,並通過折磨自己,發泄著自己對自己的不滿,在不滿發泄出來之後,那沉重的心反而輕靈了許多。


    丹藥閃著金色的光芒,這光芒閃耀著金元寶的眼睛,他在這一刻,似乎已經想象到自己再次增添了自身的砝碼之後,大金朝廷將會怎樣的器重自己,而自己也將憑借自己的砝碼怎樣的建功立業,最終實現自己的抱負,實現自己的價值。他要讓曾經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看看,這就是你們曾經看不上的人,而你們看不起的人,在不久的將來,將會永遠踩著你們,高高在上。


    不過他也隻能想一想了,他所想的事情已經無法成為現實。


    因為突然間,他的胸前出現了一節明晃晃的劍刃。


    這劍刃就似乎憑空多出來的一般,它出現的時候,非但金元寶沒有察覺,哪怕在場的眾人,也沒有一個人察覺到。


    不過當劍刃刺穿金元寶的前胸,金元寶胸前挺著一節明晃晃的劍刃站在眾人的中間,眾人想察覺不到已經很難了,隻是金元寶卻依舊沒有察覺到。


    這劍刃精光黯黯,色如霜雪,晶瑩的光澤似乎輝映著萬裏晴空。而隨著劍刃出現,金元寶的胸前竟然沒有流出一絲的鮮血,可見這寶劍之薄,同蟬翼似乎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差距。


    隨著劍刃刺透金元寶前胸,金元寶竟然沒有察覺到一絲的疼痛,隻是他的唿吸變得急促了起來。倒不是說金元寶突然提升了唿吸的速度,隻是他的唿吸已經變得艱難,他不得不用力唿吸,才能保持身體的供氧,隻是力量也隨著他的劇烈唿吸,在逐漸的流逝。當然,讓力量流逝的,並不隻是他劇烈的唿吸,因為那並不需要太多的力量。真正讓力量流逝的,是生命力的消亡。生命的浪潮,裹挾著金元寶全部的精力,洶湧著向人生的來路退去,這浪潮,退得洶湧澎湃,一如它來時,波濤洶湧。這個靠著自己在生死邊緣不斷拚搏的生命,終究沒有再一次迎來生命的奇跡,眾人都明白,金元寶馬上就要死了。


    看著金元寶胸前出現的這一截明晃晃的劍尖,陳陟南一臉的不可置信,那伸出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他雙目呆滯,看著金元寶,還有金元寶身後的那個矮小且駝背的身影。陳陟南緊緊抿著以至於已經發青變色的嘴唇逐漸的張開,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在他看來是那麽的不可思議。


    同樣覺得不可思議的還有在場的所有人。他們的目光先是緊緊的看著金元寶胸前的劍尖,之後透過金元寶看向了他的身後,最後收迴目光,用一種憐憫和茫然的眼神對著金元寶,金元寶此時唿吸已經變得急促,他的唿吸讓他變得焦慮。看著眾人看他的眼神,他很急躁,很憤怒,他不知道為什麽這些人用這樣的目光看著自己,而且他特別想知道原因,那急促的唿吸已經讓他很是局促,而現場的氣氛更讓他不安,他想要發泄自己心中的怒火。


    “看什麽?你們在看什麽?你們為什麽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我?”


    金元寶開口問道。這一開口,他自己的聲音將自己狠狠嚇了一跳。這聲音嘶啞低沉,似乎是來自一個久困沙漠嗓子已經幹涸,沒有一絲水分來潤喉的人。這聲音根本不可能是他的,自從投奔金人之後,他特別注意保養自己的身體,不用說喉嚨,哪怕是頭發絲,每天都會讓數十名美麗的侍女殷勤的打理。他那保養得當的喉嚨絕不會發出這種嘶啞的聲音。他不知道自己開口,為什麽卻會響起這樣的聲音。這聲音太陌生了,哪怕是曾經作為乞丐、作為礦奴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發出過這樣的聲音啊?這陌生的聲音讓他局促,讓他不安,而更讓他不安的是,在場的人沒有人迴答他的問話。


    “為什麽沒有人迴答我?為什麽你們不給我我想要的答案?明明你們是我的階下囚,明明你們的生命都掌握在了我的手中,隻要我一聲令下,你們就要麵臨死亡,你們怎麽能無視我?你們不怕死嗎?”金元寶撕心裂肺的嘶吼著,隻是他發現,自己的聲音越來越小,甚至這些聲音到底發沒發出他都無法確定,似乎他在跟著眾人說,又似乎他隻是說給了他自己。


    金元寶被眾人的無視欺辱的暴跳如雷,他憤怒了,可是他的憤怒也隨著生命力的流逝而被裹挾遠去,那突如其來的憤怒,恍如被一桶涼水澆下,消消散無蹤。金元寶此刻覺得渾身格外的冰冷,除了冰冷,他還感受到了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在憤怒突然迷失之後突如其來的空虛和寂寞。


    那來自靈魂的冰冷感和空虛以及寂寞讓金元寶沉默了下來,沉默使得他變得清醒了,他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和睿智。他憑借著自己多年商場拚殺的智慧打量著眾人那詭異的眼神。這眼神是如此的熟悉,這分明是那些被他殺死的人死前那種不敢置信的疑惑。


    於是,金元寶的眼神也變得如同眾人一樣,充滿了不敢置信的疑惑,然後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他的胸口,比往日多出了一個陌生的東西,那是一截明晃晃的劍尖。


    隨著他發現了劍尖,一股身體被刺穿的疼痛感順著他的視覺,轉移到了他的痛覺,他突然覺得好疼,但是這疼痛卻十分的詭異,他自己都說不清,到底是身體在痛,還是心在疼。


    不過那都不重要了,他對於疼痛,表現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大度,無畏疼痛,本就是他的強項,而他,真正在乎的問題,也已經被他找到了答案。


    他終於知道眾人那詭異的目光、那詭異的行為到底是因為什麽了。


    可是他知道的還是太晚了。


    不過知道的早些又有什麽用呢?


    當那劍尖刺透他的胸口,他精心導演的戲曲就已經緩緩落下帷幕。


    他手裏有大還丹,傳聞大還丹能夠生死人肉白骨。


    可是當劍尖刺進他前胸、刺穿他心髒的那一刻起,他已經連服用大還丹的力量都沒有了。大還丹能夠救人的性命,可是它的主人目前正在走向死亡,這顆丹藥雖然能恢複生機,卻逆轉不了走向死亡的過程,更改寫不了注定死亡的結局。


    此刻金元寶突然有些惆悵,萬貫家財也好,嬌妻美妾也好,雖然平日裏這些東西讓他很開心,也很享受,不過到了生命的盡頭,一切卻都變得那麽無足輕重,他對於告別這些東西,似乎沒有任何一點的留戀。而讓他留戀的,竟然是當初當乞丐的日子,這在他看來,真的好可笑,那個時候總是被老乞丐打,總是被別的乞丐欺負,總是吃不飽飯,他曾用一生的時間來掙脫過往,來擺脫那段時光的記憶,可是此刻那段記憶卻異常的清晰,他好懷念那時的輕鬆和無慮。


    金元寶吃力的迴過頭來,望向自己身後的陸平川,平靜中帶著微笑的柔和光芒填滿了他那張滿是風霜的臉。這表情,似乎就是當初金元寶質問那名舉報了他的礦奴時臉上的表情,沒有憤怒,沒有傷感,隻是真的渴望知道答案。


    “為什麽?”金元寶緩緩開口,聲音如遊絲一般,縷縷青煙似的從金元寶口中飄出。


    金元寶隻是問了三個字。他是一個商人,商人講究的是博弈,有博弈就有勝負,願賭服輸是一個商人最重要的素質。此刻一切都已經成為定局,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隻想在臨死前問清楚為什麽這個自己最信任的人竟然會親手將死亡送給他。


    金元寶雖然生命已經流失的所剩無多,但是他的記憶如同汪洋,在他的腦海中流淌,一切清晰的恍如過往種種都發生在昨日。


    十年前初見陸平川,那時他還是一個三品巔峰的中年武者。那時的他,渾身鮮血,躺在山崖下,奄奄一息,渾身已經沒有一絲完整的皮膚。金元寶看他可憐,救活了他,並且收留了他,陸平川為了報恩,答應留在金元寶的身邊,做金元寶最忠誠了一條狗。


    可是這個忠誠的狗,今天把主人給咬了,而且咬的極狠,這一口,就要了主人的命。


    “十年,你從一個乞丐變成富甲一方的富豪僅僅用了十年,十年啊,或許聽上去很長,但是對於一個醉心於修煉的人來說,真的很短。僅僅十年時間,修煉的資源在你而言就如同家常便飯,你知道你有多幸福嗎?”陸平川雙目圓瞪,對著金元寶質問道。


    “你根本不理解資源對於武者的重要性。為了資源,我可以做狗。給你做狗也是做狗,給大金朝廷做狗也是做狗,那麽而今這麽好的機會擺在我的麵前,為什麽我不能給大金朝廷做狗呢?”


    說道此處,陸平川的語速越來越快,語氣越來越急,他近乎於咆哮著對著金元寶吼道:“隻要我拿到了武穆傳承獻給大金,那麽他們就會認同我的存在。對於別人,你的消失代表了池州的經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動蕩,可對於大金的朝廷而言,他們卻隻不過是僅僅換掉了一條無足輕重的狗罷了。於我,我獲得了新生,於大金朝廷,這根本就是無盡海水中掀起的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所以,我要趕在大金特使到來之前,讓你消失。這十年裏,我為了你鞠躬盡瘁,殫精竭慮,你沒想到的事情我替你想,你想到的事情我替你做,我為了你做了太多太多的事。憑本心講,我自問對得起你,你若是沒有別的什麽心願,就安心上路吧。”


    金元寶聽著陸平川的話,聽的很認真,很仔細,他的雙眼隨著陸平川的話逐漸變得更加的柔和,雙目也緩緩放鬆,眼皮一點點的下落,雖然陸平川還沒有說完,不過金元寶已經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他已經沒有遺憾。人性,就是如此,他金元寶懂,也認。


    看著金元寶的表情,竟然沒有一絲的憤怒,陸平川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勁卻無處使了一般,他搖了搖頭,狠狠的歎了一口氣,隨著一口氣的唿出,他的語氣逐漸的平靜,道:“不要怪我心狠。你之前說他們不理解你,是因為他們沒有經曆過你所經曆的,那麽,你是否知道,你也同樣不理解我。十年前,我在黃山上經曆了什麽,你知道嗎?”


    “十年前,我困於修為,遲遲無法從三品境界晉升二品,我在這個境界上已經滯留了十多年。十多年啊,我每一天都在期待著機遇的出現,期待著我能夠突破境界,提升修為。我就這麽盼著,日複一日的盼著,我把自己從年輕的少年盼成了滄桑的中年。可是,我的境界遲遲沒有任何變化。”


    “有一天,我遊覽黃山,無意間見到了一株奇藥,這是天地孕育的寶物啊,如果服下它,我有可能突破到二品高手境界。這株草讓我的全身的熱血似乎置身與高溫的烹炸下,一下子沸騰了。我知道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我此生也未必會有再一次晉升二品高手的機會。於是我就想上前去摘取草藥。”


    “靈珠草?”謝無常突然雙目圓瞪,吃驚的大聲詢問道。


    “對,沒錯,靈珠草。就是當年你奪走的那一顆。”陸平川對著謝無常微微一笑,但是眼中非但沒有笑意,反而有一抹濃的化不開的殺機。隻不過這殺機並非是針對謝無常,反而像是針對一種已經不在這世間存在著的記憶。


    “你怎麽知道是我奪走了靈珠草?”謝無常目光滿含著怒火,他的聲音不自覺也變得顫抖了起來。


    看著憤怒到快要控製不住自己的謝無常,陸平川平靜的開口說道:“你們既然看到了我殺金元寶,那麽在場的眾人我沒打算留下一個活口。因此我下麵對你說的話你不必懷疑。我確實沒有參與當年的那場圍殺,她的死跟我毫無關係,這一點你盡可以放心,我也是事後才知道那件事的。不過這株靈珠草的位置確實是我故意放出消息讓你知道的,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當時我無法對黃山七鬼動手,但是我必須報仇,我必須讓他們去死,而你又恰好需要一株能夠續命的草藥,給你草藥的消息,咱們正好可以各取所需,所以我就用了點手段。”


    眾人聽到陸平川的話,知道這個人不打算留下活口,都紛紛拿起貼身的刀劍,隨時做好拚命的準備,反觀謝無常,在聽到陸平川並未參加當年的那場圍攻後,憤怒卻突然平靜了下來。似乎能讓他憤怒的,隻有那場圍殺,而是否會死,他反而不那麽在乎。


    陳陟南和柳夢涵互相對視了一眼,他們突然發現,原來謝無常果真是一個有秘密的男人。在這麽長時間的接觸下,他們早就發現,謝無常本就不是一個嗜殺之人,他放棄自己的家園,放棄自己的身份地位,選擇加入求道閣,一定是有原因的,看來這個原因,應該就是和方才陸平川提到的當年的那場圍殺有關。


    二人心中突然特別的好奇,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那一場圍殺是圍殺誰?是圍殺謝無常嗎?那麽那個死了的人又是誰?隻不過,他們知道,這件事觸及到了謝無常的傷口,如果謝無常不打算主動跟他們說,他們也不會問。


    “知道嗎?當我聽聞你將黃河七鬼中的六人斬殺的時候,我是多麽的高興,我從來沒有如此感激過一個人,你是我平生最感激的人,沒有之一。”陸平川嗬嗬一笑。


    謝無常剛想開口說些什麽,陸平川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接著說道:“當年,我打算出手搶奪靈珠草,卻不想這靈珠草竟然是黃河七鬼養殖的,那個時候黃河老妖還沒有病死,他也沒收關門弟子,當時黃河七鬼還不叫黃河七鬼,叫黃河六鬼。”


    “可我得到的消息是,這靈珠草是天地孕育,自然生成的無主之物。”謝無常突然打算了陸平川的話,怒聲質問道。


    “如果我不這麽說,你會不會去搶奪這草藥?你會不會去殺黃河七鬼?”陸平川平靜的問道。


    “你!”謝無常暴怒異常,可是他卻無話可說。當時的那個情況,哪怕是他明知道這草藥是有主的,他也依舊會去搶奪,也依舊會斬殺所有阻止他取得草藥的敵人。


    陸平川並未搭理暴怒的謝無常,繼續說道:“我自認為行動較為縝密小心,卻不想還是被他們發現了,他們發現我之後,便群起而上,將我團團圍住。我雖然比他們六人任何一人功夫都要高上不止一籌,但是都是三品武者,我雙拳難敵四手,哪裏是他們六個人聯手的對手,交手不一時,就被六人打得遍體鱗傷。”


    “我若是敗了,倒也不至於如此氣憤,讓我氣憤的是,他們明明占盡優勢,卻不肯放我離開,更不肯放我活路。他們要像貓折磨耗子一樣,活活折磨死我。”


    “當時的我,開口求饒,他們辱罵我,欺辱我,就是不肯放過我。他們告訴我說,不攔著我自殺。可是我若是肯去死,又怎麽會忍受他們的折辱?我不想死,我寧可被他們折磨也不去自殺,我想著他們隻要不殺我,我就還有活下去的機會。我用盡我的全部精力,來保證自己能夠存活下去,而他們,似乎也正是看出了這一點,竟然往死裏折磨我,卻又不動手殺我,就是想看著我受不了折磨自殺的樣子。我就這麽被他們折磨了三天三夜。”


    “那簡直就不是人應該過的日子。他們但凡有一絲一毫的良心,也不會如此對我吧?他們簡直就沒有把我當人看。我當時就發下都毒誓,隻要我能逃的性命,今日的仇,我一定要報迴來。可惜,直到最後,我也沒有找到一絲活下去的可能,我已經筋疲力盡,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我的神經也隨之崩潰了,我再也受不了他們的折磨,我終於妥協了,於是我選擇從黃山山頂跳崖自盡。”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我終究還是活了下來,黃山的迎客鬆名滿天下,也確實是名不虛傳。我雖然跳下山崖,不過被生長在半山上的鬆樹拖住身體,減緩了下墜的速度,以至於我雖然跌落在地,但是並未摔死,從而等到了金元寶的到來。”


    “金元寶幫助我療傷,並給我提供了足夠的靈藥,雖然沒有獲得靈珠草,但是我依舊突破到了二品高手的境界。就這一點上,我很感激金元寶,於是我自願成為了金元寶的一條狗,任憑他對我驅馳。”


    “我是親身經曆過為了一株草藥而放棄尊嚴,甚至差點丟掉性命的人啊,誰又比我能體會到資源的重要性呢?而今金元寶用得到我,自然會提供給我資源,但是如果有一天,金元寶用不到我了,那我要從哪裏獲取資源呢?我無法忍受沒有資源的日子,所以我不想把命運交給金元寶手裏,我要靠著自己的本事,來保證自己永遠能夠擁有資源,所以,金元寶啊,我隻能將你取而代之了。”原本對著眾人的陸平川,突然迴過頭來,對著金元寶帶著歉意的微微一笑,隻是這笑容,卻沒有一絲的溫度。


    金元寶聽完陸平川的話,嗬嗬一笑,笑容變得孤獨且哀傷。十年來,自己最親近的人背叛了自己,自己果真還是如同當年做乞丐、做奴隸是的時候一樣啊,身邊沒有一個可以真正信任的人。


    信任,在這個如此真實的世界裏,果真是不該存在的啊。金元寶悠悠歎息著。


    他明白,自己孤零零的來到這個世界,也隻能繼續孤零零的走了,這或許就是生命最真實的樣子。用一種生怕打攪到自己平靜的內心的聲音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金元寶緩緩閉上了雙眼。這個拚搏奮鬥了一生的狠辣男人,最後在這不知名的深山咽下了自己平生最後的一口氣。


    看著金元寶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陸平川從金元寶手中接過大還丹,慎重的受到自己的懷裏。他明白這顆丹藥可是有著救命的價值,一定要慎重對待。同時,他輕輕的整理了一下金元寶零亂了的衣衫,對著金元寶的屍身微微鞠了一躬,算作是對老主人的告別。


    之後陸平川挺起身來,對著眾人嗬嗬一笑:“時間不早了,既然金元寶已經走了,那麽在座的各位也一並上路吧。對於本次各派受到的損失,我深表歉意。升金湖是我和金元寶引過來的,一則我們想看一看到底這嶽武穆的傳承是真是假,二則我們想利用升金湖的實力消耗在場各位的實力。目前看來,效果很好,不但證實了嶽武穆的傳承為真,也把各位的實力消耗的所剩無多。我很感激你們,各位若是在泉下見到自己的熟人們,替我向給位的熟人們道個歉吧。”


    “我想,沒有這個必要了吧。”這時,宋子雲緩緩站起身來,輕輕擦了擦嘴角的鮮血,也不見他如何動手,他的身體竟如同一片飄浮無蹤的雲,已經出現在了陸平川的身後,他的手向前直直伸著,那原本空無一物的手掌此刻卻攥著一顆丹藥,一顆顏色金黃、光芒閃爍的丹藥——大還丹。


    怎麽做到的?眾人吃驚的看著宋子雲。不知何時,宋子雲竟然當著以輕功名震池州的陸平川的麵,在他的手中奪下了大還丹。


    宋子雲小心翼翼的將大還丹放入了自己的懷中,雙目直視著陸平川,平靜的說出了上麵那句話。


    “怎麽可能?你不是被金元寶打成重傷了嗎?”陸平川看著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重傷痕跡的宋子雲,吃驚的問道。


    “太好了,宋少俠,你竟然沒有受傷,快,快斬殺了陸平川這個惡人,殺了他,咱們就安全了啊。”周輕羽看見宋子雲站起身來,興奮的似乎要跳起來一般,高聲對著宋子雲喊道。


    跟周輕羽一樣興奮的人不在少數,隻是謝無常雙目微皺,而柳夢涵則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二人的表現讓陳陟南覺得,事情似乎並沒有那麽簡單。


    “抱歉了,各位,我不能幫你們殺了他,因為我就是他說的金朝的特使。”宋子雲對著眾人深深鞠了一躬,滿懷歉意的說道。


    “宋、宋少俠,你平日裏開玩笑,我們都沒有意見,不過這個時候,就請你不要開這種玩笑了好嗎,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周輕羽那興奮的笑容一瞬間僵硬在了自己的臉上,他雙目圓瞪,不敢置信的看著宋子雲,磕磕巴巴的說道。


    “抱歉,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宋子雲輕輕搖了搖頭,歎息著說道。之後便轉身看向陸平川:“其實我早就知道金元寶是我大金的密探,隻不過我想知道你們想要做些什麽,所以遲遲不肯動手,不過而今既然知道了你們的打算,就不能不站出來了,畢竟嶽飛的遺物,不能重新迴到大宋的手裏,無論大宋任何人得到了這份傳承,都有可能成為我大金一統天下的障礙,所以,隻好對不住在場的各位了。”


    “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堂堂十五大宗的未來掌門,竟然是大金的奸細,哈哈,十五大宗,哈哈,衡山派,日後這衡山派,注定會成為江湖中最大的笑柄!”周輕羽似乎被眼前的一幕嚇傻了,人竟然瘋癲了起來,放聲肆意大笑道。


    宋子雲低垂著頭,他的眼角透著無奈和憂鬱,此時的少俠,早已沒有了剛出場時的輕狂和灑脫。那眉間的愁苦,竟如同九月的霜,傲然獨立於群峰之上,冰冷,且孤寂。


    陸平川此刻的吃驚更加的濃鬱,不過此時的吃驚卻和方才不同,那份擔憂轉換成了驚喜。他真的想不到,原來大金的特使竟然就是這個年少成名的少年俠客,此刻二人聯手,在場的眾人無一能夠脫身,那美好的未來,似乎已經在向著他招手。


    “陸前輩,我來看著這群人,煩勞你速去翠微亭,將武穆傳承弄到手中,這對大金很是重要,莫要出了任何差池。”宋子雲突然對著陸平川說道。


    陸平川看著表情憂鬱的宋子雲,乖巧的點了點頭,那聽話的態度,竟然比之前對金元寶還要高出幾分,他對著宋子雲唱了一個諾字,飛身就向著那翠微亭奔去,奔跑中腳步竟似未曾著地一般,地上的枯草都沒有絲毫的舞動。


    看著陸平川轉眼間便消失在了眼前,宋子雲迴過頭來,直勾勾的看著謝無常等人,不言不語。


    沉默的氣氛帶著無限的壓抑,讓在場的眾人都無法唿吸。但是眾人都沒有說什麽,謝無常和陳陟南、柳夢涵不想對這個江湖名門的少年俠客再說任何話語,他們在心裏鄙視著這個少年。而其他人則不敢說什麽話語,怕惹得人家一個不快,立刻送自己上路。


    “咳、咳。”似乎這尷尬的氣氛讓宋子雲同樣覺得壓抑,他清了清喉嚨,自己率先打破了這壓抑的沉默。


    “唉。正如方才金元寶所言,元寶錢莊缺乏高手,而我大金此刻又正是用人之際,我大金真誠的希望能夠招攬來自五湖四海的真正英傑,共謀大業。不知在場的給為英雄是否願意歸順我們大金,加入元寶錢莊,隻要大家願意歸順於我大金,我保證各位日後都會有大好的前程。”宋子雲即金元寶之後,再次向在場的眾人拋出了橄欖枝。


    “哼,如果我們不加入呢?”陳陟南冷哼一聲,憤怒的質問道。


    宋子雲看著憤怒的陳陟南,眼神由憂鬱變成了孤獨,他無法直視陳陟南那鋒利的光芒,輕輕將眼睛避開,沉默了片刻,迴答道“大金喜歡結交朋友,卻也不畏懼結下仇敵。它會善待每一個朋友,同樣,它卻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敵人。”


    宋子雲並沒有說眾人不加入大金的結果,但是這句話卻已經很明確的告知了眾人想要知道的答案。似乎一切都已塵埃落定,眾人沒有了再詢問的必要,他們需要做的隻是做出選擇,選擇歸順或者抗拒,或者換一個更明確的說法,選擇生存或者死亡。


    見情況已成定局,大家都悠悠歎了一口氣。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在場的眾人,又有幾人不是俊傑?司馬雷搶先開口道:“宋少俠,我等願意。。。。。。”


    司馬雷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一聲巨大的爆破聲在眾人的南方響起,這爆破聲竟比之之前鄭無敵的自爆要強烈了許多。


    難道又有神拳宗的人自爆了?


    眾人循著爆破聲的方向望去,發現不知何時,那翠微亭所在的地方升起了縷縷白煙,而原本佇立在那裏的翠微亭此刻卻不知所蹤


    “不好。”兩字出口,宋子雲也不管在場的眾人,丹田功力盡數施加於足底,施展輕功,如同乳燕一般飛身而起,第一時間衝向了那廢墟深處。


    眼見的宋子雲離去,這可樂壞了在場的眾人,司馬雷如同脫了韁的野馬一般,第一時間衝著山下狂奔而去,緊隨其後的便是鐵槍門副門主周輕羽。二人此刻毫無疲態,身法靈動,轉瞬便消失在了眾人眼前。那存活下來的狂刀門數人,默默看著獨自遠去的少門主,臉上露出了不知是無奈還是憎恨甚至似乎還有些許的恐懼的神態,但是他們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沒有做任何的停留,整頓好兵器,黯然向著狂刀門方向離去。


    彭雲虎望著遠去的眾人,搖了搖頭,深深歎了一口氣,走到陳陟南等人身旁,扶起了身受重傷的謝無常,對著剩下的三人說道:“三位的狀態如何?而今那宋子雲已經離去,我等快趁著這個時機下山吧,或許能僥幸逃得一命,再圖日後雪恥不晚。”


    陳陟南看了看彭雲虎,又轉頭看了看懷中嬌弱無力的柳夢涵和被彭雲虎攙扶著的謝無常,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彭前輩,還要煩請你將謝前輩和夢涵姐帶下山去吧。我打算去前麵看一看。”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根本就不是那宋子雲和陸平川的對手,就不要想著武穆傳承了啊,你還年輕,日後未必不會遇到更好的機緣。”陳陟南的話,讓彭雲虎頓時著急了起來。這個少年本不像是貪心上乘武學的人啊,怎麽此刻竟然起了這種貪心?彭雲虎心頭暗自責備著陳陟南。


    “不,我不是奔著武穆傳承去的,這武穆傳承或許本就是一個陷阱,它可能從來就沒有真實存在過。”陳陟南再次搖了搖頭,輕聲歎息到。


    “可能沒有真實存在過?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你到底知道些什麽?”彭雲虎瞬間暴怒了起來


    隻見彭雲虎“滄浪”一聲,拔出自己的大刀,刀鋒對著陳陟南的臉,恨聲問道:“如果這東西是假的,那麽老鄭豈不是白死了?跟著我們來此的眾多弟子不是白死了?這後山眾多的白骨豈不是白死了?死了這麽多的人,隻為了一個沒有真實存在過的東西,或者說隻是為了一個陷阱,那麽到底是誰設置了這個陷阱?你們三人又在這陷阱中充當了一個怎樣的角色?說!你們倒是說啊?”


    陳陟南低頭閉口不語,而陳陟南的沉默更讓彭雲虎憤怒,此刻的彭雲虎,已經有了想要動刀殺人的想法,可是當他的刀想要向陳陟南的頭上砍去的時候,他想到了這一路上陳陟南等三人對自己、對眾人的幫助,他實在無法下手,刀垂在陳陟南的麵前,似乎一切都被時間凝固,天地間再也沒有一絲變化,天地間再也沒有一絲聲音,唯有遠方,似乎有嗚咽的哭聲傳來,是風聲嗎?彭雲虎此刻臉上也有淚水滴落。


    陳陟南說出之前的那句話,便已經後悔,他本想告訴彭雲虎真相,卻突然想到這會暴露那三位壯漢的行動,陳陟南隻好選擇沉默。


    陳陟南是個在乎恩情的人,雖然金元寶對他的救命之恩隻是他想要實現自身欲望的戲碼,他確實該死,但是陳陟南也無法忘記了他的救命之恩這份恩情陳陟南日後自然會迴報給他的家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江湖俠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宋青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宋青叔並收藏江湖俠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