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裏最大的那家鏢局的名字,也叫神風。


    韓沐霏看著那名字,不由得想起了初初逃出京城的路上,遇見那護送孫老爺貨物的肖大爺。


    也是湊巧,等韓沐霏與宋老漢被請進鏢局的時候,還真就見到了肖大壯。


    怕被認出來,韓沐霏帶著楚哥兒悄悄避過了他,幸而肖大壯似乎有事要忙,並沒有在意一晃而過的他們。


    楚哥兒也認出了肖大壯,不過他一點不怕:“我都這麽穿了,他還能認得出我嗎?”


    楚哥兒的衣裳還沒做好,所以穿的是高粱的舊衣裳舊布鞋。


    衣服上打著不少補丁,楚哥兒也沒嫌棄,反而因為第一次穿這種老百姓的衣裳,心裏頭新奇得很,穿在身上沒半點不自在,等別人看他乖巧伶俐,問他一句叫什麽名字,多少歲時,他還笑嘻嘻地應:“我叫宋胡麻,今年七歲。”


    哪裏還來半點紈絝的氣性?


    接待韓沐霏與宋老伯的是鏢局裏的其中一個管事,聽說要雇請鏢隊護送他們一路去和州,總共九口人,都是一家子,其中包括五歲的丫頭跟兩歲的稚童,沉吟了片刻,看著宋老漢。


    “不知道,宋老爺打算雇多少個人?”


    第一次被人叫做老爺的宋老漢一時慌了手腳,下意識地就去瞧韓沐霏。


    “不知道通常保護我們這樣一家九口人,鏢局通常會找多少人護鏢呢?”韓沐霏反問。


    掌櫃的笑了笑。


    “不怕跟這位……”這位管事還不知曉韓沐霏跟宋老爺的關係,如何稱唿,話說到一半就看著韓沐霏。


    “韓三娘。”韓沐霏麻溜地做自我介紹。


    “不怕跟這位韓三娘說,如今各處都亂得很,就袞州城府內的公子老爺,以及來袞州城找我們鏢局押鏢的人很多,如今我們是人手不足,隻能事緩從恆,事急從權,原本像宋老爺跟韓姑娘這種外來的流民,是不打算接受委托的,不過……”


    鏢局管事看了看宋老漢,最終又迴到韓沐霏臉上:“不過,恰好,鏢局裏還有另外的一戶人家,也是想雇用我們鏢局的人,想護送他們到和州的,我們鏢局也沒應下來。”


    還有這麽巧的事?


    宋老漢與韓沐霏交換了個眼神。


    “不知道另外那戶人家,是什麽來曆?幾口人?”韓沐霏問。


    “那是位賀公子,老家在和州,因自小抱恙,所以常年在外求醫,賀郎君身邊就一位小廝,一個長隨。”管事問,“宋老爺,韓三娘,你們若是不介意,不如,與這位賀公子一道雇鏢,我們神風鏢局或能合調一隊人手護送你們?”


    嗯,拚桌拚單拚命韓沐霏都遇見過,拚鏢還是第一次。


    她摸了摸下巴,又問:“那,若我們同意跟那位賀公子一道雇鏢,管事你們是打算怎麽安排?”


    “我們鏢隊可以派遣五名鏢師,至於費用……”管事笑了笑,“那位賀公子說了,若是能找到陪同他一道上路的主顧,那費用他負責二分之一,宋老爺跟韓三娘你們,隻要花費三十兩銀子即可。”


    “這麽貴?”韓沐霏抽氣。


    這可比她之前十兩的預算貴了三倍。


    “韓三娘,非常時期,見諒,見諒。”


    如今距離厲王登基稱帝已經有一月,隨著承安候拒不承認厲王正統,天下各地刺史跟封地侯爵均伺機而亂,耐不住性子的,已然率先發出征伐詔書,並兵指王都。


    天下時局大亂,各地兵荒馬亂,百姓人心惶惶,既得利益者無不在暗中壯大實力,更有甚者,大張旗鼓招兵買賣,意圖借此分得一杯羹。


    這也是為什麽鏢局營生忽然旺盛,鏢局有膽量趁機提價的前提。


    在此時期出門在外,多付銀子,多雇護衛,那性命就多一層保障。


    惜命的人,自然不吝於多付點錢銀的。


    那這鏢,要拚嗎?


    韓沐霏得知了鏢局提價背後的原因,沒猶豫多久,應下了管事拚鏢的建議,預付了二十兩銀子的資費,餘下錢銀,則在到達目的地後,直接付給鏢隊鏢師即可。


    等迴到租住的小院裏頭,宋三郎買了三十斤雜糧,十斤粟米,還有十斤粗麵。


    因為怕一口氣買太多糧食打眼,宋三郎是分批分次去不同店家買的,這也是宋老漢建議的。


    幹糧買了,還得買路上偶爾燒菜用的油鹽什麽的。


    倒是想物色的驢沒買到。


    聽說鏢隊出發在三日後,宋三郎就更不急了,與宋老漢先將那板車修了修。


    而韓沐霏看他們搗弄板車,倒是也想去弄一輛驢車。


    如今在外頭走了一遭,韓三娘的身子可遭罪了,嫩嫩的腳板子硬是給走出了水泡,她愣是撐過來了,可滋味,忒苦的。


    原本雇鏢的時候,以為能租用馬車的,可鏢局管事說如今人手都不足,那馬車並沒有餘下可供租賃的,而城裏的車馬鋪也不會租馬車給自己長途使用。


    若是她自個兒準備車駕的話,馬車太晃眼不敢買,那驢車總可以備上吧?有鏢隊護著了,還怕人搶驢車不成?


    末世裏轉移時也是用車的呀!有車多方便的。


    韓沐霏這天下午就跟著宋老漢出門,去袞州府的車馬市,給買了一頭驢跟一輛上好的驢車。


    兩頭驢給花了二十四兩銀子,加上配套的車廂轡頭,花了差不多三十兩。


    得,代步工具有了。


    韓沐霏想想日後不需要自己煎熬了,心裏可高興了,又聽宋老漢說的,給驢也買了一些豆子飼料,以及預備雨天驢車會用到的油布。


    有前車之鑒,韓沐霏還特意跑藥館裏頭,買了一些傷藥跟尋常病症用得上的藥酒,裝了滿滿一藥篋,還有便是驅蚊蟲的藥草——這些天淪落到外頭過夜,天氣熱了,那蚊蟲肆虐,咬得身上又疼又癢。


    而後又去了打鐵鋪。


    她那把弩的箭鏃隻剩下四枚,慶幸後來沒遇著要用弩的時候,如今進來了府城,將來還有一段時日,為了自保或防身,自然也是要打造多一些箭鏃才好的。


    不過在城裏把弩拿出來太打眼,所以韓沐霏隻是拿了一枚箭鏃,給鐵匠鋪的工匠照著模樣跟大小鍛造。


    那工匠是看出她不是本地人,那箭鏃用途估計不正,便是敲竹杠也不會聲張,所以一枚收取她二百文錢。


    養一把弩耗費銀子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可沒料到在外頭光打造一枚箭鏃竟然得花這麽多銅錢。


    可,便是花銷多,也不能不用。


    這可是必要時候拿來保命的家夥,這麽一想,就覺得花再多也值得。


    仗著自己錢銀多的韓沐霏眉也不皺地訂做了五十枚,一下就花了十兩銀子。


    等宋三郎跟宋老漢陸陸續續將口糧置辦下來後,也就到了出發的日子。


    這幾日,宋三嫂跟宋婆子也沒閑著,首先便是給家裏頭每人都做了一身新衣裳,給楚哥兒做了兩身,還有一雙布鞋,出發時,大家都穿的是新衣裳,顯得精神奕奕的。


    韓沐霏見宋三嫂做衣裳還餘下一些碎布,又看看天氣,這五月的天可是一日比一日熱了,以韓三娘的身體底子,曬傷皮膚是小事,萬一曬中暑可就麻煩大了。


    冪籬沒有,走荒的人戴這個也不靠譜,於是決定給自己做一頂防曬用的寬沿帽子,給宋三嫂說了說帽子的形狀,選出拚湊的碎布。


    宋三嫂不愧心靈手巧,不用半個時辰,就將一頂撞色撞得特別漂亮的帽子給做出來了。


    穿著郎君服再戴上遮陽用的複古風寬簷帽,古今混搭,嗯,穿在她身上那是帥氣十足!


    韓沐霏戴著尺寸剛剛好的帽子給宋三嫂就是一頓彩虹屁輸出,誇得宋三嫂怪不好意思的。


    本來想著推廣給楚哥兒跟宋家人人手一頂的,結果他們都說不好,還是喜歡戴用草杆子編成的草帽,韓沐霏也就不勉強。


    宋家的驢車修整好了,實在破敗的桌椅都沒帶,將必要的當家,例如被褥衣裳針線跟存糧鍋碗刀鋤帶上就得了,那驢車上顯得空蕩許多,剛好可以拿來坐人。


    於是宋婆子抱著黃豆就坐了上去,宋三嫂與麥子在一旁跟著,宋老漢是趕驢老把式,自然是騎驢的。


    至於韓沐霏這輛驢車主要是坐人的,可宋家人一開始誰都不好意思坐,推諉說等累了再說,於是韓沐霏就自己坐了,宋三郎則幫忙趕驢,楚哥兒跟宋高粱跟著嘻嘻哈哈地學趕車。


    一行人走到神風鏢局,恰好見著管事跟一個瘦削的中年漢子也站在門前,他們身邊還有四五個穿著勁裝的漢子,看來就是走這趟鏢的鏢師了。


    宋老漢作為宋家話事人,而韓沐霏也作為姐弟倆的代表,下車見過鏢局管事,經引薦,才知道這瘦削的中年漢子就是那位賀郎公子身邊的長隨,叫田叔。


    等彼此相識過後,鏢局的管事才叫來了安排護衛他們這一路的鏢隊成員,頭領赫然就是肖大壯。


    韓沐霏忍不住挺了挺胸膛,裝著理直氣壯的樣子麵對鏢局管事介紹過來的肖大壯。


    肖大壯看著打扮得十足郎君派頭的韓沐霏,覺得有點眼熟,但因為她頭上戴著帽子,一下沒認出人,直到車隊開拔,慢慢出了袞州南城門,才猛然想起來:她不是木姑娘嗎?


    怎麽忽然又變成韓三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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