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聽瀾院時,程櫻櫻還有點心虛,畢竟一會兒要麵對的是從小到大都對自己很好的表姐,而自己這個表妹卻偏生搶了她原本的未婚夫婿,有些許良心難安。


    可一想到,她今日跑韓府一趟,也是做善事來的,於是胸膛又挺直了。


    雖然她是搶了表姐的夫君,可她若是救了表姐一命,也就算扯平了吧!


    所以程櫻櫻見著韓沐霏時,笑意盈盈:“表姐,許久不見了,櫻櫻怪想你的。”


    韓沐霏看著這個櫻櫻怪,沒起身相應,也不發一言,坐著慢慢品味著廚房送上來的桃花酥。


    嗯,如今正是灼灼桃開的季節,采用桃花花瓣做的糕點兒有著桃花的嬌嫩模樣,吃起來外皮酥香,陷兒細軟,清香甘甜得很。


    自己在末世摸爬滾打了六七年,許久沒嚐過這等新鮮的桃花酥了,今日一吃,甚是懷念。


    程櫻櫻見表姐把自己晾在一邊,不甘受冷落,嚶嚀一聲委委屈屈地喚了一聲:“沐霏表姐,你還在生櫻櫻的氣嗎?”


    韓沐霏嚼著桃花酥,眉間一蹙,心想果然不愧是嚶嚶怪,馬上就嚶嚶作怪了。


    “其實當初跟夫君定親,櫻櫻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表姐,你原諒我好不好?”


    韓沐霏坐直了身子,瞟了程櫻櫻一眼,心裏考慮著怎麽把這惹人厭的蒼蠅拍出去。


    程櫻櫻看韓沐霏終於拿正眼瞧自己了,暗喜。


    就知道,這韓家表姐素來最會裝什麽慈心為善了,但凡自己做錯什麽,隻要低聲下氣認個錯,這一頁,就算翻過了。


    也就是知道這韓表姐的秉性,她當初才敢對梁大公子下手,也不怕日後韓表姐翻臉的。


    當時聽說她投河,還嚇了一跳,如今看來,不也是好好的麽?


    程櫻櫻笑得愈發燦爛:“表姐,有些事,櫻櫻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有屁不用放,你自己憋著吧。”


    程櫻櫻臉色瞬間煞白,搖搖欲墜,還是跟來的貼身丫鬟將將扶住了她。


    “表姐,你,你怎麽能如此……”


    韓沐霏吃完了桃花酥,一伸手,便有奴婢上來輕輕托著,用帕子一點點擦幹淨拈過點心的素手。


    “我怎麽了?我就算怎麽了,也比你這個兩麵三刀的賤人要好。”韓沐霏起身,看著程櫻櫻嘲諷道。


    “韓沐霏,你膽敢,膽敢罵我?”程櫻櫻受不了這屈辱,臉色難看至極,“你可知道我如今什麽身份?”


    “什麽身份?不就是嫁給了一條渣狗嗎?”韓沐霏冷嗤。


    原主是喜歡那什麽梁什麽公子,或許會給留幾分情麵,可她本人半點興趣都沒有。


    “你還敢罵我夫君?”程櫻櫻難以置信。


    “你也知道,那是你夫君,不是我夫君,有什麽罵不得的?”韓沐霏想到原主是被這一對狗男女逼死的,就看這嚶嚶怪不順眼,心裏來氣,“說起來,你夫君是渣,你程櫻櫻是賤,你們果然天生一對呢!”


    “韓沐霏!”


    程櫻櫻連番被罵得,又羞又惱,大概是梁家大夫人教訓奴婢上癮了,也忘了這是在韓府,忍不住伸手就要打人,韓沐霏避過後,反手一巴掌摑在到了她臉上。


    一個響亮的耳光響起後,韓沐霏心裏爽快了,程櫻櫻則尖叫起來:“韓沐霏,你個婊子,竟然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你又能奈我何?”


    程櫻櫻當場發難,就要撲到韓沐霏身上的時候,一團黑影忽而從院門口飛了過來,衝到了程櫻櫻跟前,一把將她推開了。


    “去你的程六娘,你還有臉來見我阿姐?”


    乍聽聲音時,韓沐霏便知道來人是原主,啊不,如今是自己的親弟弟,韓府的九郎君楚哥兒,不由得笑了。


    “楚哥兒!”


    “楚哥兒,你來得正好,你知道方才你姐對我做了什麽嗎?”程櫻櫻趔趄兩步,差點沒被推倒在地,捂著被摑的一邊臉泫然欲泣。


    “我姐做什麽都對,你個黑心腸的毒婦。”


    楚哥兒一雙虎眼圓圓地瞪著程櫻櫻,手裏還抓著一杆銀槍,因為是韓大爺給寶貝兒子量身訂造的,短得隻有三十寸,他用銀槍一戳地麵,而後用槍頭指著程櫻櫻,沒好氣道:“趕緊給我滾,我們韓家不稀罕你來。”


    楚哥兒便是韓大夫人難產生下的兒子,失去母親後,自小是韓三娘子照顧著長大的,加之韓大爺也寵得很,養成了楚哥兒頑皮嬌慣的性子,在韓府那是橫著走。


    對於親如阿娘的阿姐,楚哥兒自然愛護得很,去年親姐的婚事被這位程表姐搶走後,心裏頭就萬般不待見她,阿姐差點出事後,更是恨她入骨。


    今日才下學,聽說程櫻櫻來阿姐,怕阿姐被欺負,就趕緊跑過來了。


    “楚哥兒,你在學堂都學了些什麽?目無尊卑,你跟你姐一樣……”程櫻櫻才要訓斥,楚哥兒手裏的銀槍一下朝她投了過去。


    驚唿聲中,程櫻櫻被丫鬟及時拉開,這才險險躲過,但另一邊臉還是被鋒利的槍頭劃出了血絲。


    “韓和楚,你個小混賬。”


    程櫻櫻感覺到疼痛,撫了自己的臉頰一下,見到指上帶來的血痕,大驚失色,憤然罵將起來,“我可是堂堂梁家的大夫人,你們膽敢如此放肆?”


    “這裏可是我們家,放肆的那個是你。”韓沐霏起身,冷冷地看著程櫻櫻,弟弟明顯是在給自己出氣找場子,她程櫻櫻是眼瞎嗎?怎麽就放肆了?


    “楚哥兒說得沒錯,你給我趕緊滾出韓府,不然,小心你臉蛋兒保不住了。”


    程櫻櫻驚惶得一下捂住受傷的兩邊臉,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聽瀾築。


    她聽聞韓沐霏因不堪城中風言蜚語投河救起來後,脾氣變差還不太相信,如今看來,豈止性子是變了?


    本該恪守克製,人淡如菊的人,竟然變得如此蠻橫無禮?


    簡直不可理喻。


    既然如此,她還管她韓沐霏是死是活?


    程櫻櫻勉強維持著風度與夏姨娘告別後,走出韓府,上馬車前,看著府邸諾大的“韓”字,冷哼了一聲。


    既然韓沐霏姐弟公然欺辱她,她倒要看看,在大衍朝即將到來的動亂中,他們能苟活到什麽時候?


    這麽一想,她心頭怨恨倒是舒緩了不少。


    程櫻櫻是活過一世重生的人,所以知道,一個月後,大衍朝將會猝然爆發兵變,而京城,將不再是安全之地。


    前一世,在動亂後,程櫻櫻與家人倉促離開京城,然封地諸侯與王爵均趁勢而起,戰亂紛擾,天下已無安生之處,程家於逃亡途上紛紛死去,她也貧困潦倒中,最終病死在無名小村。


    臨死前,她知曉,自家表姐與所嫁夫婿,竟然好運氣地投在了承安侯麾下,立下赫赫勳功,後承安侯殺入京城,奪得龍椅,而表姐夫亦成為新朝權臣,官至一品。


    重來一世,她不想步前車之撤,恰好,與表姐定下婚約的梁大公子,未來的一品重臣並未跟表姐正式成親,於是果斷利用自己的優勢,獲得梁家的青睞,籠絡住梁大公子,讓他心甘情願與表姐退親,轉而迎娶自己。


    如此,即便日後世局再如何動蕩不安,她也尋得了庇護之所,待他日,新皇登基,她就是風風光光的官家夫人了。


    至於被她搶了婚事,失去生存之道的韓沐霏會怎麽樣,就不在她考慮範圍內了。


    程家已經淡出京城,她與梁府諸人不日就會離開京城,她原本想著看在一場姊妹情分上,提前給韓沐霏預警一番,可既然韓沐霏不領情,就休怪她不仁義了。


    程櫻櫻心底其實一向嫉妒韓家的這位表姐。


    不同單靠先祖大儒名頭撐著的程家,韓家一向在京城小有名氣。


    且不說韓家身為豫州屹立百年的大宗族,主係旁係枝繁葉茂,單說京城韓氏,韓老爺是九卿之一,當今聖上眼前的紅人,韓大爺輒為太子門下的從事郎中,將來官途眼見著一馬平川。


    而韓表姐身為京中韓家長房唯一的嫡女,不僅得父親寵愛,身後還有韓家一門支持,樣貌昳麗,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拔尖,原本便是百家求娶的女郎,襯得她程櫻櫻相形見絀。


    程家雖說書香門第,卻顯見有隱隱落敗的氣息,想娶宗婦的門戶多半瞧不上程家這種式微的家族,故而韓表姐能與同樣為百年世家的梁家聯姻,但願意跟她締結婚約的郎君,卻大多是家族中不受重視,隻能憑祖宗蔭封混日子的紈絝,算不得什麽良配,以致於到了及笄之年,還未談下一樁滿意的親事。


    上一世程櫻櫻尚知禮義曉廉恥,卻在動亂中苦熬了頗長一段日子,甚至因此身死,這一世能搶得先機,給自己一個榮華富貴有何不可?


    韓表姐已經顯赫一世,佛祖既給了自己重活一世的機緣,那她奪了這樁姻緣,又有何妨?


    如今他們姐弟還對她如此無禮,活該日後沒好日子過。


    晦暗的心理讓程櫻櫻眼看著自家表姐名聲被毀,至今仍是待嫁之身而覺出絲絲暢快,甚至期待韓沐霏將來有一日,如她上一世一般,不得不於逃亡途中顛沛流離,擔驚受怕,最後鬱鬱寡終。


    幾日後,程櫻櫻毫無愧疚地跟著梁府諸人離開了京城,而韓沐霏還在聽瀾築享受著自己富家千金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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