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館。


    顧歲歲一臉狂怒,她難以置信的詢問巧兒。


    “你說什麽?”


    “阿裳居然帶著那個賤人去了佛寺?”


    “阿裳並不是去祭拜老楚王,而是去和那賤人……”


    顧歲歲幾乎不敢相信巧兒的話,可她又不得不相信。


    她本來以為自己和他已經有了一個新的開端了,謝姝根本就不足為懼。


    可誰知道謝姝居然功夫這麽深。


    “暗衛偷偷地迴來了,不敢再跟上去,您也知道的……”


    巧兒欲言又止,也氣得揪緊了手帕。


    “若是跟得太近了,王爺會發現了。所以暗衛迴來了,不敢再跟了。”


    “啪!”


    顧歲歲抓起身邊的茶杯就砸向了地麵,她渾身發抖,胸腔被怒意填滿,目光一瞬間陰鷙到可怕。


    “不敢再跟……”


    “好一個不敢再跟了。”


    顧歲歲身子陡然軟了下來,無力地看著滿地的碎片,眼睛裏都是憤恨和不甘。


    “小姐,您要小心身體啊,夫人會擔心你。”巧兒下意識的去安慰她。


    顧歲歲深唿吸一口氣,怒火中燒。


    “我要忍。”


    “你派人,等他們下山之後,又悄悄的上去看看,他們去佛寺到底做了什麽。”


    “謝姝……實在是一個禍害。”


    多讓謝姝活一天,顧歲歲都接受不了。


    謝姝的存在,讓她感受到了威脅。


    巧兒從沒見過顧歲歲這麽失控抓狂的樣子,忙不迭是地下去了。


    顧歲歲枯坐在椅子上,淚水漣漣。


    謝姝欺人太甚。


    她如此容忍謝姝,謝姝還是要勾引不屬於她的人。


    謝姝該死。


    她不會放過謝姝的,她要來一招釜底抽薪!


    ……


    謝姝和楚同裳一起來到了菩提寺,她和楚同裳一起去正殿裏給父母的長明燈上香。


    上完香楚同裳先離開了。


    她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內心的洶湧忽然漸漸停止,很平靜。


    在長明燈前,她跪了很久很久。


    等她再出來時。


    已經是半個時辰後。


    她本來以為,楚同裳已經離開了。


    畢竟,他以往每年答應陪她來,但是他隻是來一趟,上一炷香,他從不會在外麵等她。


    當謝姝拖著疲憊的腳步走出正殿,清冷夜色裏,他高挑的身影在古老的榕樹下幾乎融入到了漆黑裏。


    那一抹身影,模糊卻也深刻。


    在這四下無人的古寺裏,無端顯得有些寂寥。


    她下意識的愣了,沒想到他還沒有走。


    “長明燈你是為誰點的?”他看著她走出來,視線落在了她的臉上。


    沒有淚痕,她臉上隻有冷靜,沒有哭。


    她冷靜得有些麻木了。


    謝姝腳步頓了下,隨後走過去。


    她手指尖發冷,慢慢地蜷縮起來,“一位……故人。”


    她閉上了眼,不想讓自己的情緒泄露。


    今晚,她已經太過脆弱了。


    正殿裏的人是她的親生父母,她本來也不是真正的謝姝……


    如今的她,是一個連姓名都沒有的怪物。


    楚同裳臉色冷下來,語氣不太好的開口說道:“不知是什麽故人有這樣的榮幸,讓你這樣狼心狗肺的人日夜掛念。”


    “謝姝,本王真的很好奇,你的心髒是什麽顏色的?”


    謝姝垂下眼。


    夜風吹亂了她的發,她的聲音也格外的沙啞。


    “或許……奴婢本來就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楚同裳冷哼一聲,臉上的表情有些陰沉。


    他走近她,居高臨下的審視她。


    “本王告訴你。”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眼神裏有些不耐煩,“今晚是本王答應陪你的最後一次。”


    “以後,本王永遠都不會再來。”


    “……都不來了嗎?”謝姝整個人僵住,臉色白得可怕。


    他扯下唇角,“怎麽?臉還沒治好,耳朵又壞了?”


    這樣的他,太惡劣了。


    惡劣到,她根本就沒辦法把眼前這個人和記憶裏的阿楨想成一個人。


    阿楨從來不會這樣冷嘲熱諷。


    阿楨隻會在她最害怕的時候,讓她抓緊他的衣袖。


    他一遍又一遍的拍著她的背脊。


    【小姑娘,別怕。】


    【好看的皮囊之下也不過是一片片血肉堆砌而成的,這也沒什麽好看的。】


    【你別哭,女子哭多了眼淚便不會讓人心疼了。】


    【從今以後,你不再是一個人。沒有人愛你,我來愛你。沒有人做你的親人,我來做你的親人。】


    【我知道你的全部,我接受你的全部。】


    她經曆過那麽多的黑暗和創傷之後,隻有阿楨會用所有的溫柔叫出她的名字。


    她的眼神忽而有些波動,隻是清醒過來時,眼底的那些波瀾壯闊又被壓抑了下去。


    “王爺不是說過,你不是言而無信之人麽?”


    她嗓子忽然很幹澀,直直地盯著他,像是要從他的臉上找到一個答案。


    “王爺忘記了,這是我試藥之後,命懸一線時,你親口答應的。”


    那一刻,曆曆在目。


    為了解除他體內生來就帶有的胎毒,聖手如來拿她試藥三年,最後一張藥方下得極重。


    她高熱得都糊塗了,不斷地吐血,在疼痛裏醒來,又在疼痛裏昏迷。


    是他,答應她的。


    楚同裳意義不明地冷笑了一下,他捏緊了她的下頜,眼神鋒利。


    “歲歲不喜歡本王和你單獨相處,本王可以用其他的補償你。”


    他的語氣好轉了一點。


    謝姝雙手都纏著薄薄的紗布,手掌的燙傷一夕之間又疼了起來。


    她看著他,好像從來就沒有看懂過他。


    他是很有原則的一個人,但是顧歲歲,可以讓他摒棄自己的原則。


    也是。


    她斷腿的時候,不是早就見識過了嗎?


    可是謝姝還是不甘心地問了一句。


    “所以,對於王爺而言,救命之恩和承諾都比不過顧歲歲?”


    楚同裳毫不猶豫。


    “歲歲是本王的唯一。”


    他說得斬釘截鐵,那一刻謝姝清楚看到了他眼底的堅決。


    她自嘲的笑了。


    她忽然發現,楚同裳再像阿楨,可他不是。


    他是顧歲歲的夫君。


    不是謝姝的阿楨。


    “可顧歲歲……她或許沒有你想的那麽愛你。”


    她的聲音低弱了下去,眼睛變得濕潤。


    他低眸看著她,語氣有些不耐煩了。


    “她不需要為本王做任何的犧牲。”


    “我是她的夫君,自然應該為她頂天立地。”


    這一刻,謝姝終於體會到了,什麽叫做鈍刀割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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