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至於那一碗用謝姝心血熬成的藥。


    和謝姝的心一樣,一點點的在冬日裏冷卻。


    她花了好一會時間才理清楚了,楚同裳不是在開玩笑。


    真的是要她去奪彩頭的。


    她是會射箭,可她為了他,做了三年的試藥人,已經三年沒有碰過弓箭了。


    如今這一雙手滿是凍瘡的手,還拉得開弓箭嗎?


    他就是要看她熱鬧,看她如何垂死掙紮。


    等到青裁都走了,抱琴才放下托盤扶她起來。


    “謝姐姐,景王不是好相與的,你若是去了……”


    “真的要去奪彩頭嗎?”


    謝姝低垂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一會,她渾身一顫,腦海裏有什麽記憶一點一點剝離開。


    ‘小姑娘,我教你射箭,你要知道,在這個世上無人可信。’


    “我希望你在任何時候都可以自保。”


    ‘別怕,握緊我的手。’


    謝姝猛地站起來,拔腿就往外跑,直到跑得累了,喘不過氣了,她才搖著頭蜷縮到了無人的角落裏。


    她抓著自己的衣領,心口空洞洞的。


    她不能坐以待斃,可是侄兒又怎麽辦?


    若得不了第一名拿到彩頭,那又要怎麽辦?


    謝姝想去找南宮胤,可她不敢,不能再拖累他了。


    再苦,再難,都是她一個人該承受的東西。


    謝姝擦幹了眼淚,在牆角裏仰起頭看著一方狹窄的天空。


    謝姝這一夜又沒能安眠,翌日一早,她就拜托抱琴幫她告假了,她又匆匆離開了王府去冷院那邊看嫂嫂。


    她必須得親自去看一眼,否則她不會安心的。


    楚同裳……倘若隻是騙她的呢?倘若……他並沒有給嫂嫂請大夫來呢?


    冷院在京郊,謝姝拿出唯一的銀釵坐了馬車過去。


    冷院負責看守容淺的守衛都是楚同裳的人。


    侍衛將謝姝攔在外麵。


    謝姝早有準備,從懷裏拿出了一封信函。


    “還不放我進去?瞎了你們的狗眼,這可是楚王的親筆字跡!”


    謝姝眉目一冷,十分威嚴地道。


    幾個侍衛麵麵相對,有個領頭的拿過信函一看。


    “這的確是王爺的字跡,可這沒有加蓋私章——”


    謝姝唇角抿起,“這字還不能代表王爺的意思嗎?私章我來得匆忙,並未曾蓋上。”


    “還不快放我進去?”


    謝姝加重了聲音,麵容冷峻。


    侍衛哪裏還敢再攔她,畢竟有這封信函在。


    他們讓開了路。


    謝姝提著裙擺就往裏走,她問抱琴借了一些銀兩,不知道侄兒和嫂嫂缺什麽,隻能先進去看看。


    至於這封楚同裳的親筆信函,那是假的。


    謝姝也隻是蒙混過關的,她跟在楚同裳身邊三年,每日看他練字,也跟著學。


    所以,她也能學他的字。


    但隻能蒙混這些守衛,定然是騙不過楚同裳的。


    入了院子裏,映入眼簾的是雜草叢生的荒涼,昨夜雪下得大,四處都堆了雪。


    這冷院說是院子,但實際上就是一處荒廢的房屋,廚房都是沒有屋頂的,四麵漏風。


    謝姝心下一痛。


    就在這時,緊閉的房門打開,容淺端著木盆從裏麵出來。


    看到謝姝那一刻,手裏的木盆掉在地上。


    “嘭。”


    容淺明顯吃驚,著急地衝過去,“是不是楚同裳肯放我們離開這裏了?”


    “謝姝,你去想辦法啊!照兒還這麽小,還沒有滿月,我可以在這裏受苦,可是照兒不行啊。”


    她奶水很少,照兒每天都吃不飽,嗷嗷哭。


    最近天氣太冷了,照兒生病了,一直發熱不退。


    謝姝垂在大腿側的手指緊了一下,“不是……”


    “那你來幹什麽!”容淺的眼神頓時就變得冷漠了。


    她眼底是滔天的恨意。


    “你沒有辦法帶我們離開這裏,你來這裏做什麽?我和照兒落到今天的地步,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要不知羞恥的倒貼楚同裳,讓他對我們謝家趕盡殺絕!”


    容淺悲痛又憤怒,她狠狠地攥住謝姝的手腕。


    手腕恰好昨日被割傷放血,冷不丁的被握緊,謝姝唿吸都是一重。


    “楚同裳沒有對不起謝家。”她閉上眼,平穩地說。


    容淺用力的推開她。


    謝姝身體失去平衡,就那麽跌下台階,狼狽的坐在了雪地上。


    容淺張牙舞爪的,臉上是令人恐怖的恨意和冰冷:“都到了今天,你還在為那個薄情寡幸的人說話!”


    “謝姝,最該死的人是你!我不是讓你想辦法勾引楚同裳嗎?讓你再給他懷一個孩子啊,他說不定會看在那個孩子的份上,放過我的照兒呢?”


    容淺仰天悲鳴,眼淚簌簌而落,她嘴唇已經幹裂起皮。


    謝姝重新睜開眼睛,努力地讓自己忽視容淺語氣裏的怒意。


    她重新站起來,伸手擺弄著自己的衣裙,將雪都抖落下去。


    她沒什麽語氣,“嫂嫂,我進去看看侄兒。”


    容淺卻不甘心。


    在她看來,謝姝懷孕,這是最好最快速的辦法。


    謝姝不願意!


    她一個害得謝家滿門入獄的賤人,又有什麽不願意的?


    她得幫謝姝一把。


    謝姝到房間裏,看到了繈褓裏的照兒。


    謝照。


    孩子很瘦小,懷胎足月生產,卻隻有五斤重,現在看著和貓一樣大。


    閉著眼睛微弱的哭著,也看不出來到底像誰。


    這麽無辜的孩子。


    偏偏出生在了惡貫滿盈的謝家。


    照兒還在發燒,大夫昨晚已經來過了,但是這裏的環境太惡劣了。


    孩子能挺過來這一次,第二次呢?


    “倘若照兒有什麽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容淺拖著疲憊的腳步進來,將孩子抱在了懷裏。


    她一張臉慘白,眼睛紅紅的,脆弱又悲痛。


    謝姝擰著眉心,手指摸了摸孩子的臉蛋。


    “我迴去……想辦法。”


    她眼底的目光漸漸深沉。


    她沒有資格傷春悲秋,這一次,她必須得到景王的彩頭。


    千年人參。


    是她和楚同裳談判的資本。


    她會贏的,她隻能贏。


    嫂嫂和照兒必須離開這裏,否則撐不過這個冬天的。


    “謝姝……你到底得罪了誰?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他們斷了我們的炭火,你叫我們怎麽熬過去?”容淺眼瞳泛紅。


    沒有炭火,這麽寒冷的冬天,是會冷死人的。


    聽到這裏,謝姝豁然開朗。


    她目光一點點的冷下去,腦海裏迸出來了一個人的名字。


    顧歲歲。


    楚同裳一個男人,還不屑陽奉陰違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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