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鳳兒死了。


    朱厚照呆愣愣地看著這一幕,眼淚不自覺地掉落了下來。


    他急忙衝上前去,將心上人兒抱在懷裏,隨即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慟哭聲。


    那哀傷的模樣,好似真個跟死了親爹親媽一樣。


    嗯,有個成語,叫做“如喪考妣”,用在此刻再貼切不過了。


    “鳳兒?”


    “你醒醒啊鳳兒!”


    朱厚照一陣淒厲唿喊,然而他的鳳兒卻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所以,皇帝是真的可以為所欲為,一如這個朱厚照。


    以前因為他爹弘治皇帝還在,所以能夠管束約束於他,強行讓他接受教育進學修德。


    沒錯,劉瑾是來補刀的。


    “你怎麽敢?你怎麽敢如此膽大妄為,殺了朕的……”


    湯昊不耐煩地催促道。


    可能最大的遺憾,就是選擇相信這朱厚照,相信這個大明王朝出了名的荒唐皇帝,以致於自己這幾年來的心血,全部付諸東流!


    話說在這曆史上,朱厚照確實就喜歡搞這些歪門邪道。


    麵對湯昊張口閉口的嘲諷指責,氣急敗壞的朱厚照終於忍不了了,豁然起身拔出天子劍,就想砍了這個“亂臣賊子”。


    一陣搖晃之後,確認了鳳兒慘死,朱厚照豁然抬頭,雙眼通紅地盯著湯昊。


    此外還有劉瑾、穀大用這些渴望上位的宦官閹人,為了贏得皇帝陛下的器重信任變著花樣想方設法地討好奉承於他,給他呈現一些宮裏麵不常見的新鮮事物,以此哄得天子開心,從而獲取權勢。


    來人不是旁人,自然是權勢滔天的劉瑾劉大伴。


    說得再直白一點,這家夥就是一個還沒有長大的頑劣小子。


    荒淫好色到什麽程度呢?


    “殺了你的什麽?”湯昊嗤笑道:“殺了你的寵妾,還是殺了你的孌童,亦或者是殺了你的玩物?”


    他是弘治皇帝唯一成年的兒子,就算有個弟弟也夭折了,這就意味著朱厚照就是大明王朝的唯一繼承人,不管他怎麽昏庸無道,不管他怎麽暴虐不仁,大明王朝都隻能有他這麽一個皇帝。


    這個燕山君李與朱厚照何其相似,一直都是保持“元子”(王儲)的身份接受儒學教育,表麵上是“日禦書筵,未嚐少廢”,妥妥的賢德儲君,結果等到其上位之後,等到無人加以約束,立刻就將本性暴露無遺,淫戲無道,或於不時聚內人於後苑,狂歌亂舞,日以為樂……簡直就是大明武宗朱厚照的朝鮮版本!


    正因為崔潭那番話語,湯昊這才意識到,他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朱厚照的頑劣本性。


    湯昊連人喉骨都給掐斷了,死的不能再死了,怎麽可能還醒得過來。


    “我這輩子,遇上你這麽個貨色,算我自認倒黴!”


    結果他爹弘治皇帝一死,他朱厚照即位稱帝做了這大明王朝的主人,加上張太後這個婦道人家毫無能力,母子關係因為張家兄弟險些決裂,自然也不可能束縛住他了。


    “內閣首輔李東陽率群臣跪伏在乾清宮外,請求陛下將此等兇徒交由三法司治罪論處,以正律令!”


    “行了,動手吧!”


    朱厚照惡狠狠地盯著眼前之人,手中天子劍好幾次舉起,卻又好幾次放下,正當他猶豫不決的時候,一個人的到來,促使他下定了決心。


    湯昊在京的時候,或者在大明的時候,還可以充當兄長角色,以振興大明為追求約束這位正德皇帝,激勵他進學修德盡快成長起來,做一名合格的帝王!


    就算朝野上下對他離心離德,就算天底下巴不得有太多人恨不得讓他立刻就去死,但是因為朱厚照就是弘治皇帝的唯一兒子,所以他們也隻能老老實實地忍著受著,等這個荒唐而又昏庸的帝王去死!


    曆史上,朱厚照不僅是個尚武好戰的皇帝,也是個荒淫好色的皇帝。


    他赤條條地來,赤條條地去,沒有什麽好遺憾的。


    說句不好聽的話,朱厚照聰明是真,有手段也是真,他唯一的問題就在於,天生資源太好了,以致於養成了頑劣本性。


    其實他早就來到了殿門外麵,一直在偷偷觀察局勢。


    但是等湯昊出海之後,朱厚照再次失去了約束,加上劉瑾與李東陽結盟,故意設下了這一連環的計策,利用朱厚照的孩童本性竊取了朝政大權,這才導致了如今的糜爛局勢!


    湯昊為什麽會匆匆迴京呢?


    因為崔潭那番話!


    準確來說,因為那個朝鮮燕山君!


    然而湯昊不閃不避,就這麽冷笑著看向朱厚照。


    劉瑾就是深諳其道的個中好手,他畢竟是陪伴這朱厚照成長的大伴,所以太了解朱厚照的惡劣本性了,隻要遇到什麽新鮮事物,這位大明皇帝就放不下頑劣孩童的本性,非要玩個痛快才說,這也是為何孌童鳳兒可以將他迷得神魂顛倒的真正原因!


    他搞出了一個“豹房政治”,常居住在豹房裏麵,搜羅天下美人美婦,以及容貌昳麗的孌童,她們被訓練成能歌善舞、充滿邪氣的妖豔私娼,供朱厚照隨時隨地地狎玩泄欲。


    “我早就提醒過伱,就算你要玩這些髒東西,可以,在此之前先生個兒子出來,大不了等你駕崩了,群臣還可以扶持你兒子,不必像現在這樣,任由你這個該死的蠢貨拉著整個大明王朝陪葬!”


    “你這個該死的混賬東西!”


    偏偏他先前為了大局考慮,還促使朱厚照保下了劉瑾這個該死的閹人,以致於竟然被劉瑾給反噬了,聯合李東陽掀翻了整個大明王朝,成功竊取了朝政大權!


    當他敏銳地察覺到,皇帝陛下還是對這湯昊於心不忍,想要留他一命時,立刻啟用了備用計策,那就是催促李東陽出手,利用文臣縉紳的力量,將這湯昊給治罪論處,明正典刑!


    而朱厚照此刻也是本性暴露,活脫脫一個昏君典範。


    事實上,擅殺錦衣衛,這是死罪之一!


    話音一落,湯昊就閉上了眼睛,懶得再多說一句廢話。


    若是皇帝不能承擔起君主之責,那天下臣民百姓全都會跟著遭殃!


    說一千道一萬,皇帝始終都是皇帝,至高無上的九五之尊,這個時代這個王朝的真正主人!


    可笑的是,他還不覺得自己有錯,還振振有詞地跟湯昊解釋跟湯昊爭辯!


    這天下間最悲哀的笑話,莫過於此。


    劉瑾匆忙趕了進來,卻是離湯昊離得遠遠的,然後跪地稟報道:“陛下,中山侯當街擅殺錦衣衛,此後強行闖入宮闈禁地,此事已經引起了軒然大波!”


    錦衣衛那是什麽?


    那可是天子親軍,皇帝陛下的人!


    自從這錦衣衛設立以來,還從未出現過有大明臣子,敢反抗錦衣衛緝拿抓捕,甚至是直接當街斬殺錦衣衛的狂徒兇徒!


    你這分明就是在打皇帝陛下的臉啊!


    更何況還有後麵的,擅闖宮闈禁地並且行兇傷人,這就是更加罪無可恕的死罪了!


    宮闈為什麽叫做禁地?


    因為這是皇帝陛下的家,皇帝陛下和妃嬪皇室生活的地方!


    擅闖宮闈行兇傷人,這就跟謀逆造反沒什麽區別了,難不成還有赦免的道理嗎?


    今日這場針對湯昊的殺局,乃是李東陽一手策劃的,自從湯昊進入登州水城那一刻起,京師裏麵就針對他布下了這場殺局,甚至包括劉健之所以得知宮闈秘聞,那都是劉瑾和李東陽故意讓他知道的!


    借用劉健之口,讓湯昊得知皇帝陛下正在與孌童顛鸞倒鳳,那這位兇狂中山侯會怎麽做呢?


    隻要他敢闖入宮闈,那不管他後麵做出了什麽,他都必死無疑!


    更別提,這位中山侯還當麵怒罵天子,甚至當著天子的麵兒殺人了!


    這一次,不管如何,無論如何,他湯昊都必死無疑!


    湯昊陡然睜開眼睛,冷冷地瞟了劉瑾一眼,後者如遭雷擊,源自於內心深處的恐懼,讓他不敢直視湯昊的目光。


    “劉瑾,本侯當初留你一命,還真是罪有應得。”


    “沒想到你竟然會與李東陽勾結在一起,確實是本侯小覷你了!”


    此話一出,劉瑾身子一顫,朱厚照也眸光閃動,下意識地看向了劉瑾。


    朱厚照蠢嗎?


    其實並不蠢。


    他正如湯昊所說的那般,隻是喜好新鮮事物罷了,所以才會一直跟個孌童顛鸞倒鳳,對這個孌童愛不釋手。


    但歸根結底,朱厚照智商還是存在的。


    他迴想起了今日發生的一切,最後將目光牢牢鎖定在了劉瑾身上。


    “劉大伴,朕那日讓你去追查那封禦道遺書是出自何人之手,你查清楚了嗎?”


    禦道遺書案,距離此刻不算太久,僅僅幾日時間,所以劉瑾還沒來得及對司禮監裏麵的陳寬、蕭敬等人動手,自然也不會查出結果了。


    “陛下明鑒,此事全無痕跡,再加上當日人多,所以奴婢還未能……”


    “可是朕怎麽聽說,你將滿朝文武置於烈日下麵暴曬了兩個時辰,還有三位老臣因暴曬而死呢?”


    朱厚照厲聲追問道,直接打斷了劉瑾那可笑的解釋。


    劉瑾聞言滿臉惶恐之色,心中卻是鎮定無比。


    他既然敢放湯昊進來麵聖,自然就準備好了一切應對之策。


    “奴婢本想趁機敲打這些朝臣一番,所以才會自作主張,還請陛下恕罪!”


    看著老實承認的劉瑾,朱厚照一腔怒火倒是沒地方發泄了。


    就算這劉瑾真個與那李東陽暗中勾結,那也至少不敢哄騙欺瞞於他,反倒是野人這個瘋子,殺了鳳兒還罵了自己一頓!


    朱厚照冷眼看向湯昊,臉上寫滿了怒容。


    湯昊見狀自嘲地笑了笑,索性閉上了眼睛等死。


    然而朱厚照正準備下令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卻突然趕來救場了。


    當劉瑾看到來人的一刹那,臉色瞬間就變得難看至極!


    在夏皇後的攙扶下,張太後鐵青著臉走了進來。


    “皇帝,你還沒鬧夠嗎?”


    甫一進門,張太後就直接問責。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裏還有半分天子姿態?”


    “中山侯乃是奉了哀家懿旨,所以才會強闖入宮,如若不是這般,隻怕你這大明皇帝還要躲在這宮裏做那放蕩之事!”


    朱厚照聞言勃然大怒,梗著脖子叫囂道:“母後!連您也要……”


    “皇帝!”張太後罕見地態度強硬,“太祖鐵律,後宮事務歸屬皇後管轄,哀家就算是管不住你了,但你也總得考慮一下皇後的感受吧?你可知道這一年多的時間,皇後天天以淚洗麵,還要飽受流言蜚語,你的心腸真就如此硬嗎?”


    提及此事,一旁的夏皇後又開始垂淚。


    朱厚照見狀,迴想起往日溫情的一幕幕,心中柔軟處也不由被觸動了。


    他張了張口想要解釋些什麽,可到底還是說不出話來。


    張太後見狀歎了口氣,上前取下了朱厚照手中的天子劍。


    “荒唐了這麽久,也該鬧夠了!”


    “哀家管不住你,可是哀家也不願見到你父皇留下的大好河山,就這麽被你給糟踐了啊!”


    “你可知那禦道遺書案後,有多少朝臣灰心喪氣,又有多少官員因此寒心嗎?”


    “三名老臣因為一場莫須有的罪名,平白受辱被暴曬致死,他們可都是你父皇的臣子啊!你怎麽就如此狠心苛責他們?!”


    朱厚照沉默了,望著那孌童鳳兒的屍體怔怔出神。


    張太後也不再出言相勸,隻是從懷中取出了一本書,緩緩放在了禦案上麵,赫然正是湯昊離京之前留給朱厚照的那本《帝鑒圖說》。


    “太祖鐵律,後宮不得幹政。”


    “哀家該說的話,也已經說完了。”


    “皇帝你想如何施為,哀家也管不住你,隻希望你記住,你父皇臨終前的教誨!”


    說完這番話,張太後就在夏皇後的攙扶下離去了。


    隻是路過中山侯湯昊的時候,張太後停下了腳步,低聲耳語了一句,這才抬腳離去。


    “你我兩不相欠。”


    湯昊聞言莫名一笑。


    看來那副精雕細琢的象牙麻將果真沒白送。


    張太後和夏皇後走了,麻煩卻還沒有解決。


    哪怕是奉了太後娘娘懿旨,可湯昊畢竟在君前殺人,還當眾辱罵天子,以下犯上這些罪名,肯定是逃不過的。


    說到底,湯昊是生是死,全在朱厚照一念之間。


    朱厚照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孌童鳳兒,又看向了案桌上的那本《帝鑒圖說》,最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傳旨,中山侯湯昊奉太後懿旨入宮麵聖,以下犯上言語不敬,打入詔獄!”


    此話一出,劉瑾愣在了原地。


    他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張太後竟然會趕來救場,救下了本該萬劫不複的中山侯湯昊!


    該死的!


    為什麽會是這樣?


    湯昊不是廢了你的兩個弟弟嗎?


    你這個做姐姐的,為何還要來救這個湯昊?


    真是混賬至極,豈有此理!


    正當劉瑾心煩意亂的時候,他卻突然聽了一個讓他如墜冰窟的聲音。


    “今日之事,若有半點風聲傳到了外朝,朕會將你劉瑾千刀萬剮,你聽清楚了嗎?”


    劉瑾聞言身子一顫,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朱厚照給一腳踹翻在地。


    “不要以為朕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


    “這一次,看在鳳兒的麵子上,朕饒你一命,再敢有下一次,朕絕不留情!”


    朱厚照惡狠狠地低吼道。


    清醒過來的大明皇帝,比之先前還要讓人驚懼生畏!


    劉瑾瘋狂叩頭求饒,直至額頭上滿是血跡。


    朱厚照歎了口氣,目送著湯昊被甲士押走。


    “送鳳兒歸鄉好生安葬!”


    “賜給他的家人千金,確保衣食無憂!”


    劉瑾聽到這話如蒙大赦,倉皇地命人背起孌童鳳兒的屍體,然後匆匆離去。


    待他走後,朱厚照神情頹廢地坐在椅子上麵,伸手想要去拿起那本《帝鑒圖說》,可不知為何又將手縮了迴去。


    “來人,傳張永、陳寬!”


    張永被貶出乾清宮,正是因為他進言勸諫了一迴。


    而恰恰是因為夏皇後差人前來詢問,為何陛下長期不去坤寧宮,張永不得不硬著頭皮勸諫了朱厚照一次,結果就因此惹怒了正在興頭上麵的朱厚照,直接奪了他的職,趕出了乾清宮,眼不見心不煩。


    說到底,此刻朱厚照也意識到,自己這一年多以來,確實太過放縱任性了。


    很快張永和陳寬聯袂而來,隻是當朱厚照見到張永時,方才消散的怒火卻又重新凝聚在了一起。


    “張永,你這是怎麽迴事?”


    原來,這張永渾身是傷不說,臉上還青一塊腫一塊,明顯就是長期遭受了打罵。


    “勞皇爺掛念,奴婢這是不小心磕碰到了。”


    張永淚流滿麵地開口道,本想將這段時間以來的委屈一一傾訴出來,然而他卻感受到了一股嚴厲的目光,使得他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朱厚照聞言一怔,隨即怒罵道:“你當朕是傻子嗎?到底是誰欺負了你?”


    “朕不過是將你貶出了乾清宮,去那尚寶監做掌印太監,誰敢如此欺辱你?”


    張永支支吾吾了半天,到底是沒有開口,而以頭觸地不斷流淚。


    朱厚照見此情形,直接將目光移向了陳寬。


    “大璫,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皇爺,都過去了。”陳寬麵容平靜地迴答道,“這宮中多的是趨炎附勢、見風使舵之輩,張永被趕出乾清宮,誰都知道他失了勢,所以誰都想踩上兩腳,沒什麽好說的。”


    “混賬!”朱厚照哪裏還不明白,肯定是劉瑾這個王八蛋幹的好事!


    “立刻讓張永進司禮監,朕倒是要看看,這劉瑾還能怎麽辦!”


    陳寬聞言略顯詫異,不過卻露出了笑容。


    劉瑾最想幹什麽?


    進司禮監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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