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進去了。


    這真是被繞進去了。


    起初眾人義憤填膺的時候,還覺得血脈賁張。


    然而當他們被逼著趕著前去剿滅叛軍亂匪時,卻是肉眼可見地慌了。


    湯昊也不廢話,直接讓常闊海帶人組建了一支督戰隊。


    “怯懦畏戰者,殺!”


    “擅自後撤者,殺!”


    “裹足不前者,殺!”


    三個“殺”字一出口,督戰隊就舉起了弩箭,直挺挺地對著了這些衛所軍士。


    湯昊則是策馬跟在後麵靜靜地看著,絲毫沒有出兵相助的意思。


    “亂就亂吧!”湯昊目光深邃,“一群知道撕咬的狼,總比一群任人宰割的羊,對大明更加有利!”


    “這個大明已經爛透了,朝堂爛了,地方爛了,衛所也爛了,從裏到外都爛了個遍!”


    湯昊沒有迴答,而是自顧自地繼續開口。


    “他們是朝廷正規軍,也是整個青州府的可戰之兵,軍械裝備並不算差。”


    “是像之前那般逆來順受習以為常,還是悍然舉刀反抗,本侯很是期待!”


    湯昊輕笑道:“所以我們得多找一些可以並肩作戰的戰友,多找一些遇到欺壓知道反抗的戰友,就算因此生亂又能如何?”


    “想要中興大明,光靠我們和皇帝陛下這些人,談何容易?畢竟我們的敵人,可是這天下士紳啊!”


    “本侯就是要這天下生亂,將這一切給推倒重來,說到底士紳縉紳手裏麵是沒有兵權的,這就是他們最致命的地方!”


    直到此刻他們才終於明白,這個兇狂中山侯從來不說虛的,隻玩真實。


    湯木聞言心頭一震,默默地低下了頭。


    湯木催馬來到近前,低聲稟報道:“侯爺,安排好了,兄弟們已經形成了包圍圈,保證不會放跑任何一個叛軍亂匪!”


    麵對赤裸裸的死亡威脅,終究還是有人服軟了。


    書生造反,十年不成!


    一位偉人說過,槍杆子裏出政權!


    隻要這天下不寧,隻要士紳縉紳的利益受損,他們就不得不選擇退讓,讓渡出已經掌控的權力,不然就等著被徹底推翻吧!


    一名千戶站了出來,高聲指揮起了戰鬥,帶著這近萬衛所軍直挺挺地衝向了白蓮教叛軍占據的礦場。


    湯木聞言眼前一亮,立刻反應了過來。


    “不是!”湯木急忙搖了搖頭,“卑職隻是覺得這樣……似乎沒有必要!”


    以湯木對自家侯爺的理解,湯昊絕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衛所軍糜爛早就成為了常態,不隻是沿海衛所,也不隻是這青州衛所,還有天下衛所盡皆是如此,說到底還是因為軍官世襲軍士應役,想要做出改變,就隻有在他們心裏麵埋下一顆“反抗”的種子!”


    翌日清晨,旭日高升。


    “這青州衛就是我們的一個試點,他們親眼目睹了那些貪腐軍官被斬首示眾,又在此刻經曆了一場生死大戰真正見過血殺過人,本侯很是想要知道,日後再有什麽軍官將佐欺辱役使他們的時候,他們會怎麽做?”


    “可是侯爺,這樣做的話,隻怕會有……兵亂啊!”


    當然,自家侯爺對敵人那確實心狠手辣,這沒什麽好說的,可是他對待麾下將士、對待平民百姓,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更沒人能夠挑出什麽毛病!


    可是他現在做的這些事情,卻讓人有些看不懂了。


    湯木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將這些話全都記在了心裏。


    “你覺得本侯做得很過分,是嗎?”


    “嗬,沒有必要?”湯昊輕笑道:“當然有必要,而且很有必要!”


    “其一,不管是什麽原因,他們這青州衛所軍放任叛軍亂匪屠戮百姓這是事實,事後朝廷追究起來,一個邊雄可堵不住那些文臣縉紳的嘴,說不得這些底層軍士也會被清洗一番,要麽充軍流放要麽貶為苦役!”


    說得直白一點,湯昊這樣做,簡直就是在鼓勵底層軍士們以下犯上,鼓勵底層軍士們暴亂反抗,那這青州衛日後還能太平嗎?


    聽到這話,湯木驚得頭皮發麻,滿臉駭然地看著湯昊。


    可別忘了,這一次湯昊前來平叛,可是帶著五千精兵。


    真正殘酷的在於地方鄉野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說實話,他還是不太能夠理解,為何不讓五千精銳戰兵直接動手,而是要讓這些衛所軍白白上前充當炮灰呢?


    他之所以要逼著這近萬衛所軍去打前陣,就是為了將這些叛軍給一網打盡,避免以後再費什麽手腳。


    看著前方殺聲震天的戰場,湯木忍不住發問道:“侯爺,這些衛所軍真能頂得住嗎?”


    “反觀那些叛軍流匪,別說什麽甲胄了,連像樣的武器幾乎都沒有,拿著菜刀鋤頭棍棒這些劣質武器作戰,這要是都打不贏的話,那這些衛所軍也確實該死了!”


    “這大明天下就是太過平靜了,一個士紳縉紳粉飾出來的太平盛世,隻有一切安穩如常,才可以確保士紳縉紳的既得利益!”


    “所以侯爺看似是在逼迫他們去剿滅叛軍,實際上是在讓自己自救?有了這份軍功,足夠他們將功補過了!”


    “把這些話記下來,等一刀迴來了,告訴他傳迴京師,講給皇帝陛下聽聽。”


    “……”


    朝堂爭鬥雖然殘酷,但隻是局限於那方朝堂。


    他們今晚上要是不能把對麵那個叛軍窩給端了,死的人可就是他們自己了!


    衛所軍沉默著從峽穀中走了出來,幾乎個個渾身是血,但從他們整個人的氣勢中不難看出,這些活下來的衛所軍士,已經發生了某些變化。


    為首千戶跪倒在了地上,道:“啟稟中山侯,叛軍亂匪已經被全部剿滅!”


    “隻是匪首趁亂逃了,還請侯爺恕罪!”


    匪首逃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畢竟當時他們全都殺紅了眼,看見頭戴紅白布條的叛軍,爭先恐後地就撲上去砍,哪裏還記得要擒殺匪首。


    湯昊“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麽。


    衛所軍將士見狀,一顆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他們所有人的生死,可全都在這位中山侯一念之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湯木這才匆匆趕來,身後還帶著兩個被捆綁的家夥。


    “侯爺,這就是策劃此次叛亂的白蓮教妖人!”


    見此情形,衛所軍將士頓時麵露愧色,沒想到最後還是要這些京軍出手。


    兩個匪首一見到湯昊,急忙跪倒在地上求饒。


    還不等湯昊開口詢問,二人就將事情經過說了出來,與青州衛指揮使高祿所說的一模一樣,他們正是被高祿聰縣衙大牢裏麵提來出來,奉搞祿隻命取莒州策劃白蓮教叛亂。


    事到如今,一切證據鏈全都齊全了。


    這也就意味著,湯昊可以大開殺戒了!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些小事要處理。


    湯昊看著這些衛所軍將士,冷聲道:“打掃戰場,掩埋屍體,叛軍掠奪的一應財物用以充當受難百姓喝陣亡將士的撫恤!”


    “這一次剿滅叛軍,是你們青州衛所軍的功績,當然你們放縱叛軍禍害青州百姓,這也是你們青州衛所軍的過失,本侯會如實上報朝廷,至於朝廷會作何處置,與本侯無關!”


    此話一出,衛所軍將士頓時大喜過望,直到此刻他們才終於反應過來,原來中山侯之所以逼迫他們前去剿滅叛軍,其實是給了他們一個將功補過得機會啊!


    這一刻,將士們全都心悅誠服第跪倒這地上。


    “多謝侯爺大恩!”


    “別著急謝本侯,醜話說在前頭!”


    湯昊冷笑道:“其一,不要發生什麽因財物爭鬥的事情,這些都是給陣亡將士的撫恤以及受難百姓得補償,希望你們不折不扣地落實下去,否則本侯不介意送你們下去向那些無辜死難的百姓贖罪!”


    “其二,打掃完戰場後,立刻出兵清剿那些流竄各地的亂匪流寇,不要做什麽殺良冒功的事情,更不要趁機禍害百姓,本侯要是聽說了一起,那你們這近萬人都別想活著!”


    “這兩點,都聽明白了嗎?”


    麵對中山侯的警告,沒有人敢不當迴事,全都整齊劃一地給出了迴答。


    但為首千戶還是不甘心,硬著頭皮追問道:“敢問侯爺,邊雄那個畜生……”


    聽到“邊雄”這個名字,衛所軍將士全都抬起了頭,滿臉希冀地看向湯昊。


    這一次,如果不是因為邊雄這個畜生,他們也不會平白無故地遭此大難,以致於自家親人還可能遇害!


    “放心!”


    “本侯一定會活剮了他!”


    湯昊輕笑一聲,隨即帶著五千戰兵徑直離去。


    這一次,他們的目標,不是登州水城,而是山東首府,濟南!


    與此同時,一封八百裏加急公文風馳電掣一般送進了皇宮通政司。


    通政司不敢怠慢,這種八百裏加急非常少見,一般除了有人造反割據之外,很少使用這種加急速遞!


    因為,八百裏加急,這是跑死馬的速度!


    大明的公文傳輸靠的是四通八達遍布全國的驛站網絡,一般每隔二十裏就有一個驛站,一旦需要傳遞的公文上注明“馬上飛遞”的字樣,就必須按規定以每天三百裏的速度傳遞。


    如果遇到緊急情況,傳送的速度可達到每天四百裏、六百裏、最快可以達到八百裏。


    傳遞這種緊急公文時,每個驛站都用快馬,這樣雖然不是千裏馬,但每匹馬都拚命跑,也可以一日千裏,“八百裏加急”專用來表示緊急情況下的信息傳遞。


    一驛過一驛,驛騎如流星。平明發鹹陽,暮及隴山頭。


    這首詩說的就是驛站傳遞的及時高效。


    比如當年安祿山在範陽起兵叛亂,當時唐玄宗正在華清宮,兩地相隔三千裏,六天之內唐玄宗就知道了這一消息,當時的傳遞速度就達到了每天五百裏左右!


    通政使張縉趕緊將人帶進乾清宮,這種八百裏加急,隻有皇帝才有權查閱處置。


    沿途官吏看到這個頭插紅翎、風塵滿麵的信使,心中都是狂跳不止,都有一個念頭生出來:出大事了!


    此刻小皇帝朱厚照正在和三位朝堂真王日常閑聊,這是他近期比較喜歡的一種模式。


    文華殿廷議的時候,劉健、馬文升和張敷華因為立場問題,畢竟都是文臣縉紳,而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所以難免會有所顧忌。


    到了這君前議事,當著皇帝陛下的麵兒,三位碩德老臣就要輕鬆一些了。


    朱厚照最喜歡聽馬文升講話,因為這位天官老人那是真的什麽都敢講,也不怕什麽犯忌諱之類得。


    畢竟人家馬文升現在可是“祥瑞”,八十歲的碩德老臣,就算罵他朱厚照幾句,他朱厚照也隻能老老實實地聽著,不敢有絲毫不滿之色。


    君臣四人主要商議的事情,還是鹽政改革一事。


    因為中山侯湯昊的下作行徑,致使朝廷不得不對鹽政進行改革,以湯昊所提的策略為基礎,出台了一係列的新政策,主要就是以打擊運司貪腐、改善灶戶生活為主題,戶部尚書韓文與右都禦史屠滽已經奔赴兩淮鹽場了,他們得一個個鹽場的去走個遍,親自落實到位。


    畢竟因為狗賊中山侯的卑劣行徑,這些鹽場的灶戶鹽丁齊齊暴動,要是不派出像樣的朝堂重臣過去,宣布朝廷的鹽政新措施,人家可能真的不會買賬。


    至於鹽政利潤的交換,皇帝和各方勢力也基本達成了一致,朝廷拿七成,灶戶拿半成,剩下那兩成半朝廷也不會過問。


    這也就意味著,隻要每年鹽稅收入有七成,灶戶鹽丁拿到了半成,朝廷也不會再查什麽運司貪腐,大家心裏麵有數就行了。


    正當君臣四人其樂融融的時候,通政使張縉帶著信使匆匆走了進來。


    “陛下,三位大人,八百裏加急!”


    聽到這話,君臣四人都愣住了。


    朱厚照急忙起身從信使手中接過公文,拆開一看頓時勃然大怒,直接將公文摔到了三位老大人麵前。


    “看看!”


    “睜開伱們的眼睛看看!”


    “這就是你們告訴朕的太平盛世?”


    劉健、馬文升和張敷華見狀人都傻了,你屬驢脾氣的啊,剛剛還好好的,說變臉就變臉。


    內閣首輔劉健彎腰拾起公文,隻見上麵寫著白蓮教餘孽在莒州起兵造反,並且很快就形成了蔓延之勢!


    這下子,三位朝堂真王都有些蒙了。


    白蓮教餘孽造反?


    這麽突然的嗎?


    不太對勁啊!


    劉健沉默不語,馬文升眉頭緊鎖,張敷華亦是眸光深邃。


    張縉也接過公文一看,然後急聲道:“陛下,兵貴神速,當立即出兵剿滅叛軍!”


    “白蓮教妖人最擅長蠱惑人心愚弄百姓,不然一旦形成了燎原之勢,那整個山東可就全都完了!”


    聽到這話,朱厚照也有些心慌。


    畢竟他還隻是個十六歲的孩子,這才做了一年多的皇帝,就有人起兵造反了,這不是“啪啪”打他這個皇帝的臉嗎?


    但他還是想不明白,好端端地怎麽突然就有人造反了?


    “出兵?”


    “朕倒是想問問你們,這四海升平的,為何會有人突然造反?”


    粉飾太平,鼓吹盛世,這是文臣縉紳的拿手好戲。


    畢竟隻要大明皇帝沉浸在他們編織的這個美夢裏麵,那他就不會想著什麽銳意革新勵精圖治,天下都大治了百姓都富足了,你還勵精圖治個什麽呐,大家一起安心享福就對了!


    可是現在,白蓮教妖人起兵造反,等同於是狠狠給了小皇帝和滿朝文武一巴掌。


    人家都他娘地造反了,你們還在這兒跟朕鼓吹什麽太平盛世?


    老百姓要真是生活富足了,他們吃飽了撐的才會跟著這些白蓮教妖人造反叛亂!


    麵對皇帝陛下的責問,三位朝堂真王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然後都沒有開口應聲。


    通政使張縉再次進言道:“陛下當以大局為重啊!”


    “永樂年間,這莒州之地就曾發生過一次白蓮教妖人造反的事情,聲勢之浩大席卷了整個山東之地!”


    朱厚照聞言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那是妖婦唐賽兒叛亂事件,他自然知道。


    “那些白蓮教教妖人本就擅長蠱惑人心,鄉間黔首愚民被這些妖人蠱惑,做出造反的事是完全可能的,臣以為眼下最不該的是討論造反的原因,而是該討論怎麽平叛,請陛下立刻調兵圍剿叛軍,以安江山社稷!”


    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大義凜然,小皇帝聽後也難免動容,眼下確實當以平定叛亂為主,否則等這些叛軍形成了燎原之勢,那整個山東之地都會被波及。


    嗯,山東?


    “對了,中山侯到哪兒了?”


    朱厚照陡然間眼前一亮,急忙看向身旁的陳寬詢問道。


    陳寬眼中眸光閃動,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給出了答案。


    “日前中山侯已率軍乘坐官船抵達登州水城。”


    “太好了!”朱厚照臉色一喜,當即下令道:“立刻擬旨,命中山侯率軍清剿叛軍,不得有誤!”


    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


    對於野人的本事,小皇帝可是存在盲目自信。


    什麽區區白蓮教叛軍,隻要朕的野人湯昊出馬,絕對可以將其給摁死在地上摩擦!


    聽到這話,劉健、馬文升和張敷華三人沉默著點了點頭,然後齊齊告退。


    通政使張縉眼中閃過一抹亮光,隨後也帶著信使走了。


    直到他們走後,陳寬看著心緒不寧的小皇帝,終究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陛下,這件事情,有蹊蹺!”


    朱厚照聞言一怔,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了起來。


    “什麽意思?”


    “陛下難道忘了,湯侯去登州備倭都司的目的嗎?結果湯昊才去了沒幾天,這莒州就有白蓮教妖人作亂……未免太過蹊蹺了些。”


    話音未落,戛然而止。


    朱厚照臉色驟然變得鐵青一片!


    “那你為什麽剛剛不說?”


    “老奴與劉健三人,都在思考幕後主使,而且隻是有這般猜測,並不能確定,所以都不敢開口。”


    “他們是衝著野人去的?”


    “朕剛剛下旨遂了他們的心意?”


    陳寬苦笑著點了點頭。


    朱厚照聞言強忍著心中的火氣,隨後一腳踹翻了案桌。


    這一次,他這位大明皇帝被人當成猴子給耍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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