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少年視線的人,全部顫抖著軟倒在地,雙目失神,更有甚者開始胡言亂語,一副san值全無的樣子。就連末廣鐵腸都緊閉著眼半跪在地,劍鋒深深刺入地縫。


    劍柄依舊滾燙,但末廣鐵腸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幻象,即便無法勘破心中幻境,被烈火灼燒,他也絕不會放開手中的劍。


    除鶴見述以外,在場仍舊站立著的唯有兩人。


    正是條野采菊和阪口安吾。前者是因眼睛問題逃過一劫,後者是被故意放過的。


    鶴見述沒有忘記是誰幫他開的鎖。


    少年無視遍地哀嚎的軍警,特意將視線稍稍偏轉,定格在阪口安吾胸前的領帶上,仿佛要把它盯出花。


    沒辦法,他還不是很適應使用能力,不僅使用有限製,開關能力也無法隨心所欲、如臂指使,萬一不小心傷到恩人就不妙了。


    鶴見述對著阪口安吾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小天使一樣可愛地揮了揮手:“謝謝你把我從小黑屋救出來,我記得的,你是個好人。”


    而他不會傷害好人。


    此時,阪口安吾一點兒也不覺得少年可愛。他看著少年用一個眼神放倒了一片軍警,還若無其事的軟綿模樣,隻覺得恐怖至極。


    巨大的前後反差讓他毛骨悚然,少年卻還乖巧地站在原地等他迴複。


    阪口安吾的嗓音有些幹啞,試探道:“……不客氣。”


    得到迴應,鶴見述笑了笑,抱著本體,小心翼翼地跨過在地上躺屍的軍警。但他謹慎地沒有接近站著的兩人,而是和他們拉開了一段距離。


    沒人攔他,阪口安吾自知攔不住,條野采菊倒是想動手,但沒把握。


    何況,少年說了,他是書。


    那本被在特務科保管了十幾年、神秘的異能道具「書」。


    書變成了人類,如此荒謬離奇的事,是個人都需要時間消化。


    安吾正在頭腦風暴。


    聽說萬物皆有靈,有些年代久遠或是具有靈性的物品會成精化形。難道書正是修煉成人形的小妖怪?


    妖怪一向有蠱惑人類的傳說,這麽一想,少年表露出來的能力也很符合這一條。


    他越想越覺得合理,但其實真相根本不是這麽一迴事。


    鶴見述才不是什麽小妖怪,他是此方世界的世界意識。


    人類怎麽能直視世界本源?不瘋已經是萬幸。


    這還要多虧了鶴見述剛蘇醒,自己又再三收斂的緣故。


    鶴見述正在想方設法尋找出路。


    他遺憾地看了眼無法運行的電梯,對著長廊的另一條分岔路探了探頭,問安吾:“請問還有別的出口嗎?”


    迴答他的是條野采菊。


    “沒有。”條野采菊說,“除非電梯被修好,否則我們誰也走不掉。”


    盡管“修”好電梯,隻是他一個電話的事。


    安吾知道實情卻沒有做出反應,任由條野誇大事實欺騙不諳世事的小妖怪——他已經斷定鶴見述是書妖——默認了條野的說法。


    鶴見述果然信了。


    “那怎麽辦……”他十分苦惱,語畢又警惕地打量著兩人,“你們沒有騙我吧?”


    條野采菊麵不改色:“沒騙你。”


    安吾依舊保持沉默。


    鶴見述東張西望片刻,突然發問:“電梯真的壞了嗎?不能撒謊哦。”


    他的聲音也帶著某種魔力,條野采菊躲過了第一次,躲不過第二次。


    “……沒壞。”條野采菊感覺不受控製地微微啟唇,便知不妙,趕在少年生氣前,連忙主動補充:“雖然沒完全壞,但是無法啟動。”


    鶴見述:“為什麽?”


    條野:“沒電了。”


    鶴見述:……


    他再一次問安吾:“先生,他說的是真的麽?”


    同樣的壓迫落在安吾身上,安吾也不受控地開口答道:“是真的。”


    安吾有點緊張,生怕鶴見述多問一句“為什麽斷電”或者命令他們“連通備用電源”。


    然而鶴見述脫口而出,語帶嫌棄:“你們特務科真的好窮哦。”


    條野采菊:“……”


    阪口安吾:“……”


    鶴見述:“不僅走廊機關裝置都是次等品,連電梯的電費都交不起。”


    條野采菊:“……”


    阪口安吾:“……”


    阪口安吾質疑:“你不是說自己一直被關著?怎麽還懂電費。”


    “這是常識啊,先生。”鶴見述好脾氣道,“我可是「書」。”


    盡管他這麽說,無論是安吾還是條野都逐漸淡定。


    有心眼但不多的小孩最好騙了。


    他們不遠不近地綴在鶴見述身後步入另一條長廊,少年沒防備一個“好人”和一個“殘疾人”,任由他們跟著。


    沒走多遠,條野采菊偏頭,“看見”末廣鐵腸提著劍追了上來。


    他伸手攔下對方追擊的動作,湊過去指了指耳朵上的耳麥,低語:“長官讓我們跟著,不要做多餘的事。”


    “他不會掘地,也沒有其他攻擊手段,不要激怒他。隻需要把他留在特務科。”


    “知道了。”末廣鐵腸的臉色依舊很糟糕,太陽穴陣陣刺痛,除此之外便是“受傷”的右手——精神層麵上,他認為手掌已經被燙傷了。現實中,他的手完好無損。


    他們沒有上前,但一個持劍的劍士明顯讓少年感到了壓力。鶴見述時不時就會迴頭看一眼,神情緊張。


    條野采菊察覺到後,讓末廣鐵腸又往後退了百米。自己則上前攀談套近乎,可惜也被鶴見述警告:“退後退後!你不要靠近我!”


    最後隻有阪口安吾成功接近少年身側十米內。


    “你在找什麽?讓我幫你一起吧。”安吾頂著全特務科的壓力和期待,硬著頭皮上前溝通。他細細揣摩少年的思維邏輯,選擇了一個中規中矩的話題作為開端。


    “在找出去的路。”鶴見述對恩人很有好感,一邊迴答,一邊指著一個房間門口的大鎖問:“先生,你有鑰匙嗎?”


    安吾搖頭,他又不會隨身攜帶一大串鑰匙。


    “等總部派人來修好電梯,我再帶你出去。不抓你,隻是請你去做客,不會傷害你的。”


    “做客?”鶴見述不死心,瘋狂晃動鐵製的大鎖頭和門把手,哐哐作響。


    “就是在辦公室請你喝茶和吃點心,順便聊聊天。”安吾忍不住道:“這個鎖很結實,弄不下來就算……”


    “啪嗒。”


    安吾和鶴見述同時低頭,看著地上斷裂成兩半的鎖頭,陷入沉默。鶴見述輕輕擰了擰門把,大門吱呀一聲開了。


    鶴見述:“呃。”


    安吾:“這是前不久才統一換的新鎖,質量很好沒有老化沒有生鏽更不會無緣無故斷成兩截!!”會斷是因為你的特殊能力啊!


    鶴見述小雞啄米式點頭附和:“嗯嗯,我懂的。”不能戳破別人痛處,要有禮貌。


    ?你懂什麽,你不懂!


    安吾光看這小孩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一定是“看吧特務科真的好窮哦,為了禮貌還不能反駁”。


    房間內擺著幾張桌椅,牆上掛著幾台大的液晶顯示器,地上擺著一台主機,各種線路如同蜘蛛網,密密麻麻又井然有序。


    這裏是尚未投入使用的監控室,設備早已就位,可惜書的存在地點至關重要,派誰來卻遲遲未能定下。


    現在倒是不必再開會討論了。


    鶴見述看見大屏幕,瞬間兩眼發光:“好耶!!”


    安吾沒懂,幾個屏幕有什麽好開心的。他跟著進入房間,還在苦哈哈地套近乎:“你叫什麽名字?幾歲了?一直都有意識嗎?你一直鬧著要出去,目的是什麽?”


    [沒見識的小妖怪]沒理他,歡唿著衝向屏幕,還踩著椅子,手腳並用地爬上跟他差不多高的桌子。


    椅子底部帶轉輪,一蹬就移動。鶴見述沒踩穩,差點摔下桌子。


    安吾眼皮直跳,箭步上前扶住人,擰著眉下意識訓道:“爬這麽高做什麽,摔下來就不疼了嗎!”


    鶴見述跪坐在滿是灰塵的桌麵上,白袍也弄髒了。他低著頭乖乖道歉:“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安吾:“……”


    駐足於門前的兩位獵犬:“……”


    接收到同事們微妙的眼神,安吾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不是這樣的,不管你們在想什麽,都給我住腦啊!


    “跳下來吧,我接住你。”安吾歎了口氣,很是心累,不懂為什麽自己要奉命帶小孩。


    少年並沒有聽他的話,而是詢問道:“先生,你的名字是什麽?”


    “阪口安吾。”


    “安吾先生是心地善良的好人,謝謝你,好人會有好報的。”鶴見述一邊說,一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倒著往後退,脊背緊緊貼著冰涼的液晶屏幕。


    安吾一愣:“?”


    條野采菊臉色一變,衝進來:“抓住他,他要跑!”


    安吾一個激靈,身體前傾,手臂一撈。


    “安吾先生再見!!”


    什麽都沒撈到,少年已經飛快轉身,連滾帶爬地鑽進了漆黑的顯示器裏。


    末廣鐵腸的劍已經刺穿了顯示器,屏幕裂痕蔓延,就差當場四分五裂。


    監控室裏,三個男人麵麵相覷,不敢相信就這麽讓他溜走了。


    爬電視屏幕……


    一本正常的書有這項技能?那不是恐怖故事裏貞子的能力嗎!


    安吾震撼地想:難道他不是妖精,而是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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