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距離顧常林上次放月假迴來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因著顧常林這幾個月以來,一直都很注重和一雙兒女交流,每迴都要教著讀書等等,父子、父女之間的關係變得格外的融洽。


    因而在意外見到爹爹的第一刻,顧翠心裏是驚喜的。


    她腳步下意識的往前,然後就被朱巧娘給拉住了,“爹跟前有人呢,咱們等會兒再過去。”


    經過她的這麽一提醒,顧翠也迴過神了,她本身就是有些害羞的性子,這會兒當然不敢再直接過去了。


    三人就這麽遠遠的看著那邊。


    街道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他們往路邊上站了一點,雖然和顧常林幾人的距離不算遠,但也沒人發現他們。


    而另一邊,氣氛著實不算好。


    顧常林是一個心裏有目標,也很有韌勁的一個人,在明確了目標之後,這幾個月在私塾裏,他確實很認真的在讀書,但有時候,一些事情不是他想怎樣就怎樣的。


    他和幾個少爺糾纏了幾年,好處沒少拿,不是說和人分開就能分開的,更何況這些人也不是什麽善心大方的,背後的勢力也不少,要是他真敢和人鬧掰,那就等著人家來對付他吧。


    要知道,這幾個人裏,還有一個是知府大人的侄兒。


    他要走科舉這條路,哪裏敢隨便得罪這些人啊。


    於是時隔幾個月,他還是不得不和這些人混在一起。


    今天也是他在拒絕了幾次之後,不得不跟過來的,這不,因著他這幾月屢次的拒絕,就算是他現在跟來了,這群人裏依舊是有人神色不太好,故意想要找他麻煩,“不是我說,顧常林,你現在的架子是越來越大了啊,想請你一起吃個飯還挺難的。”


    顧常林賠著笑臉,像是聽不出人家語氣中的惡意,“周少爺哪裏話,您也知道,我都是迫不得已的,這家裏都給我下了最後通牒,要是明年考不上童生的話,我就得迴家去種地了。”


    “您說我這都讀了二十年的書了,猛不丁日後要去地裏幹活,這讓人怎麽受得了啊!到時候我就見不到幾位少爺了,我就先努力個一年,等明年真考上了,那就能鬆口氣了。”


    那周少爺嗤笑一聲,很是不屑,“別拿這些車軲轆的話來敷衍本少爺。”


    “要是你怕考不上得迴家種地,本少爺倒是不介意可以讓你來府中當個伺候人的小廝,你放心,到時候月銀少不了你的,你不是很喜歡銀子嘛。”


    他這話一出,頓時就逗得幾個少爺,還有如顧常林一般巴結著人家的幾個學子都瞬間大笑起來。


    雖然大家家境各不相同,但好歹也都是在一個私塾裏上學的學子,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都是平等的,可真要是去做人家的仆人,那可就是低人一等,要任人打罵的了。以後跟著這些人,所見到的也多是昔日的同窗,可仆人比那些同窗也都更低一等。


    想想那種場景,有點自尊的人都要窘迫而死了。


    更何況,普通人家讀書不易,大多都是舉全家之力,匯聚了一家人的希望,就算是如顧常林這般不算家中最受寵的人,也都耗費了顧家不少心血。


    難道讓他讀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去做一個下人?


    都說讀書人清貴,有傲骨,顧常林傲骨不見得有多少,但這種話依舊是刺耳的讓他想要把麵前的人推到懸崖下麵去。


    可他麵上依舊笑嘻嘻,不敢露出分毫,“周少爺說笑了。”


    那周少爺在大笑之後,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收斂了起來,他看著顧常林,就像是在看什麽有趣的東西一樣,慢條斯理的說道:“我可沒說笑。”


    氣氛一時間僵持不下,笑聲也都停住了。


    所有人都看著顧常林。


    顧常林的臉色漲得通紅,想要嬉皮笑臉,卻慌亂的找不到插科打諢的話。


    像是見識夠了顧常林的變臉,那周少爺突然大笑兩聲,輕飄飄的拍了兩下顧常林的肩膀,“你看你緊張的樣子,逗你笑呢,走吧,進去喝酒,今天我請客。”後麵那一句,是對著其餘人說的。


    隨著他這話一出,大家也跟著笑了起來,氣氛像是又恢複了正常。


    人群陸陸續續的跟著進去了,顧常林在原地站了很久,也跟著進去了。


    “娘。”


    不遠處,顧翠三人站在那邊,顧翠怯怯的喊了一聲朱巧娘。


    他們這裏離顧常林那邊並不算太遠,一些正常說話的音調他們聽不太清,但那周少爺沒太壓著嗓音,他們能隱隱約約的聽見一些。甚至就算不聽聲音,那些人那副姿態,那個傲慢不屑的模樣,就能夠看得出不善。


    並且,那人是在針對他們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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