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叫破的一瞬間,黑羽快鬥的內心一震。


    他怪盜基德偷取寶石這麽多迴,無論密不透風的守衛,還是嚴絲合縫的警備,都向來出入自如,除了小偵探外,這是第一次這麽快被人識破偽裝。


    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栽的!


    兩天前在青子家,黑羽快鬥注意到中森警部的因病休假。正巧鈴木老爺子又一次登報挑戰,他怎麽會錯過一次這麽好的機會?於是立刻發出預告函,溜溜達達地就來了。


    ——本以為臨時頂替的指揮人不會比中森銀三更難對付,卻不想陰溝翻船,連預告的時間都沒到,就被人堵在了展廳裏!


    撲克臉讓他沒有立即自亂陣腳,易容之下的額角卻浮起了一層冷汗。


    頂著山崎臉的快鬥指著自己:“您的意思是,我是怪盜基德假扮的嗎?”


    “這怎麽可能?”他鎮定地哈哈一笑,“明明在場的所有人都捏過臉了啊。”


    雖然他反應極快地拿反問糊弄過去,卻不清楚在目光相交的刹那間,自己有沒有因為短暫的驚愕而露出破綻。


    黑羽快鬥不著痕跡地悄悄後退,伺機尋找逃跑的機會。


    唐沢裕目光撇過地麵,無奈地歎了口氣。


    “那麽山崎君,你的腳尖為什麽在朝外撇呢?這明明是想要逃走的表現。”他語氣苦惱,“你很害怕與我對峙嗎?”


    “當然不會,”山崎立刻反駁,“可難道單憑這點就能給我定罪嗎!突然被指認為通緝犯,是個人都會驚慌的吧?”


    “這點的確是我失禮了,我道歉,”唐沢裕彬彬有禮,“但你如果想自證清白,方式也很簡單不是嗎?隻需要再捏一次臉就夠了。”


    他垂下頭,望向身邊的男孩。


    “——對吧,柯南君?”


    呃?


    突然被叫到的柯南一愣,連忙點頭:“啊……對!”


    摸不清這位警部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柯南疑惑地抬起頭。恰好唐沢裕也轉向他,四目相對間,唐沢裕微笑起來:


    “那麽能把任務交給你嗎?還給山崎君清白。”


    柯南的藍眼睛微微瞪大。


    這是他第一次發現,唐沢裕眸色極深,像沉著一麵深逾萬丈的、沉靜黝黑的湖。


    湖中倒映著極微茫的光亮,當他不笑時,神情幾乎是有些陰鬱的。


    “……”柯南微微一頓,“當然可以。”


    不知不覺間,他的聲線也不再是小孩子天真爛漫的語氣。柯南雙手插兜,一步步地往山崎的方向走去。


    空氣無形中緊繃起來,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屏住唿吸,展廳一時隻剩柯南踩在地麵的足音,一下,又一下。


    一片死寂中,卻又有一個溫和的嗓音徐徐響起。唐沢裕說:“至於每個人都被捏臉檢查過,這點確實不假。但在這以後,其實還有一個替換山崎的機會。”


    “哦,”山崎側過頭,“願聞其詳?”


    前有不知深淺的陌生警察,後有柯南步步逼近。“山崎”麵色平靜,麵具之下,黑羽快鬥卻早已冷汗密布。


    冷靜點,你可是怪盜基德……再迴想一遍之前的準備,有沒有什麽用得上的!


    怪盜的思維高速運轉,看著強作鎮定的人,唐沢裕心底嘖了一聲。


    比起讓柯南上手撕臉,他更想上前直接一手刀把人放倒,銬住帶走了事。


    可基德是絕對不能這麽草草下線的。


    故事在這裏戛然而止,隻會給讀者以虎頭蛇尾的感覺,一部推理漫畫,重點其實不在於“逮捕犯人”,而在於讓偵探說出推理的過程。


    所以唐沢裕繼續說:“就在那條走廊。”


    “從展廳到你遇見我的地方,共計八百零五步,換算成長度則是四百四十三米。按你過來的速度,其實八十秒就能到達,實際卻相隔了四分半鍾。”


    他話鋒陡然一厲。“那麽山崎君,中間的三分鍾空白,你又去幹了什麽?”


    唐沢裕說的簡練,實際上的推理過程卻要複雜千萬倍,需要極其仔細的觀察力、耐心的思考求證和相當龐大的運算量才能做到。這一過程被唐沢裕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隻留下出口時淺顯易懂的結論。


    果然,話音一落,展廳裏的其他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毛利小五郎更是自信滿滿地一合雙手:


    “我看,不是他做了什麽,而是他對真正的山崎君做了什麽吧!”


    無數雙懷疑的眼神如箭,矛頭直指人群中心的基德。偽裝成山崎的男人成了眾矢之的,審視的目光冰冷又警惕,將他牢牢地釘在原地。


    柯南的靠近,更像死神腳步的倒計時。


    作為最先點破基德身份的人,唐沢裕反而在這時收斂了自己的存在感。


    其實他發現基德,靠的並不是什麽所謂的數步數,推理過程是他順口現場編的。


    因為早在見到山崎的第一眼,唐沢裕已經認出:眼前的男人帶著易容。


    既然知道他身份有異,那麽後續比起按部就班地觀察推理,更像已經拿到答案的開卷考,唐沢裕隻需要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所以,當眾人都在警惕著基德時,唐沢裕反而在想著另一個問題。


    怪盜基德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易容大師。


    那麽,能夠一眼看破他偽裝的我又是什麽人?


    “……”


    先有失憶在前,謎團接二連三地浮現出來,唐沢裕垂眼陷入思索。


    就在這時,柯南雙手插兜,停在了基德麵前!


    “呐這位叔叔,可以麻煩你彎下腰嗎?”他仰頭道,“你太高了,我好像有點夠不到哦。”


    *


    黑羽快鬥沒有理睬。


    山崎臉的麵具下,他表情徹底下沉,眼神冰冷而嚴肅,不偏不倚與唐沢裕在空中相接。


    偽裝已經被徹底揭開,變聲也成了不需要的東西。山崎閉目一笑,再開口時,已經是怪盜基德華麗的聲線:“不。小弟弟,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非常識時務呢。”唐沢裕眼角微彎,“距離預告的時間還有十多分鍾,基德,束手就擒吧?”


    “連你都說了時間沒到,”基德卻忽然朗聲道,“魔術還沒開場,魔術師本人怎麽會臨陣脫逃呢?”


    他右手一抬,一個白色的圓球直飛而出!


    “捂住口鼻!”唐沢裕與柯南不約而同大喊。在場所有人後退兩步,白球砸在地麵,立刻釋放出大量白霧,轉瞬間展廳內已經充滿白煙!


    不明成分的氣體嗆得唐沢裕咳嗽不止,等他眯著眼揮開白霧時,基德所在的原地早已空無一人了。


    “又讓基德逃了,快追!”鈴木次郎吉懊惱地指揮道,其餘警員正要推門,唐沢裕卻揮臂一擋:“別急。”


    “現在所有的門都是關上的,基德一定還在這個展廳內,隻是因為障眼法而無法看到。”他向上扯了扯圍巾,“你們著急去追,反而為他提供了逃跑的路徑。”


    鈴木次郎吉雖然不爽,卻不得不承認唐沢裕的話有道理。他拉不下麵子改口,於是嘴硬道:“你這麽說,假如基德已經出去了,我們還等在展廳裏,不就讓他跑了嗎?”


    唐沢裕剛要開口解釋,忽然轉過頭去,用圍巾悶住幾聲咳嗽。


    白煙的異味使他感到唿吸不暢,顴骨上都浮現一層薄紅。


    “放心好了,”他邊咳邊笑起來,“……基德不會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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