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寧察覺到她的目光,整了整外衫將肚子給遮好,吩咐人上茶。


    周巧月的到來猶如一盆冷水潑下來,將沈湘寧的怒火澆了個滅頂,冷靜下來,隱隱有些後怕,方才周巧月進來地快,也不知她看見多少。


    “辛苦四弟妹如此熱的天兒也要挺著肚子興師動眾來一趟,既瞧過了,就迴去吧。”


    沈湘寧皮笑肉不笑下逐客令。


    “想來平日裏走動少了,才叫嫂嫂與我生分,我這一盞茶還沒喝呢,嫂嫂便讓我迴去了?”


    沈湘寧牽了牽唇,“沒有的事。”她叫人上茶,坐等著周巧月喝光。


    期間周巧月的目光一直在打量她的肚子,叫沈湘寧坐如針氈,她適才果真失了分寸了,千萬不要露出什麽破綻,叫周巧月瞧了出來。


    好不容易熬過一盞茶的功夫,沈湘寧又要再次趕人,周巧月搶在她的前麵,“嫂嫂安胎藥的方子可否給巧月一份?”


    “巧月近些日子食宿不安,害喜嘔吐得厲害,郎中也給擬了方子,母親還找宮內的太醫給看過,總不見好,我看著嫂嫂與我月份相似,咱們前後腳有的身子,嫂嫂倒是沒什麽症狀,也不知吃的什麽安胎藥?”


    沈湘寧心下慌張,麵上勉力維持住,“不過是尋常的方子,你既要我讓人送去給你,各人體質不同,害喜的症狀也不相同。”


    周巧月看著她的肚子,意味深長說了句,“是嗎?”


    她忽然探身過來要摸。沈湘寧被嚇到,猛然站起來,護住她的肚子,警惕道,“你做什麽?”


    “巧月逾矩,嚇到嫂嫂的孩子了。”說著,笑著起身告了辭。


    經此一事,沈湘寧始終惴惴不安,心神不寧。


    *


    一邊要派人肅查百官的過往官史,另一方麵又要查賑災銀兩的下落,以免時日過長銀兩流失幹淨,再也無跡可尋。


    百忙之中,嚴韞依然分了點神,掛念在家中的人。


    又翻看了戶部送來的一位官員的筆劄後,男人往後仰靠,捏了捏眉心,閉上眼問起旁邊的下屬。


    “她好些了麽?”


    屬下很快反應過來,嚴韞問的人是誰,“跟在少夫人身邊的丫鬟說,夫人依然不思飲食,吃得也少。”


    聞言,男人睜眼,目光倏地沉下來,聲音也冷,“你沒給她搜羅新鮮的玩意逗趣?”


    屬下戰戰兢兢,“全都依公子所言,每日都在辦的,每天都送去。”


    “那便是送的不合心意了。”男人冷言。


    屬下登時不敢說話。


    “屬下辦事不利,請公子責罰,也請公子給個指點,屬下實在不知少夫人喜好些什麽,無從下手。”


    這一句話問到了嚴韞,沈辭寧喜歡什麽?


    她好像從未伸手要過什麽,衣著飲食也不挑剔,給什麽便吃什麽,沒有什麽禁忌,晃眼想起兩人初見之時,沈辭寧手裏拿著有關刺繡之類的書目,以及她作為謝禮給他的刺繡飴糖。


    “絲線、布匹,再去書鋪找刺繡有關的書冊....”


    過往他迴家之時,內室的小幾上有未完成的繡品。


    “再找人買些絲針送去,要上乘的。”


    下屬一一記下,得了令即刻便去辦了。


    男人長歎一口氣,小憩片刻,繼續翻查過往官員的卷宗,看到第三個官員之時,“都察院禦史霍旭...”


    曾經是驃騎將軍,在戰場上受了重傷,便得了文官的職。


    還沒到致仕的年歲,因為身子的原因,向皇帝告假養傷,如今不在廣陵,迴了老家潭江修養。


    看到其過往的官途,竟然跟沈太尉交往甚密。


    男人眉心微蹙,察覺出不對,既然關係親厚,他在沈太尉身邊,從未聽他提過隻言片語。


    “霍旭?”


    不知道是不是嚴韞的錯覺,瞧著這位朝官的畫像,總感覺眉眼處於沈辭寧有幾分相似...


    霍旭如何會與沈辭寧相似,天下人眾多,眉眼有幾分相似也不足為奇,或許他想著沈辭寧,才冒出如此荒謬的念頭。


    沈辭寧和霍旭會有什麽幹係。


    “小姐,您快來看,公子今日叫人給您送了許多的絲線,花樣繁多,皆是您過往想要的花色絲線。”


    用過早膳,賬房的人將上個月的支出賬目送來給她對賬過目。


    管家的跟沈辭寧說,為著搜查百官的事情,近來有許多想走嚴府的門路的人,想方設法給嚴府送禮。


    董氏已經在明麵上說過,不許人收用,若有發現,一律驅逐出去,送官嚴查。


    盡管如此,也有些經不住誘惑的,仗著在嚴府當中做事不顯眼,便想著暗中吃嚴府的名頭紅利。


    因此府上每一個下人的用賬支出,董氏都叮囑過,沈辭寧都需要一一過目,看看誰最近的走賬不對,亦或者接觸過什麽人。


    聽聞嚴大人寵妻如命,那些個一門心思要鑽嚴府的人,也沒少將心思放到了沈辭寧的身上。


    無論收到什麽,沈辭寧記錄在冊原樣退迴。


    其中不缺乏給她送絲線的,沈辭寧見了不少,那些都沒有眼下嚴韞叫人送來的好,他想得很周到,還讓鐵匠給沈辭寧打了一幅引線的針。


    少女再無觸動,此刻看到針線,目光停留許久,沒有挪開。


    沈辭寧從前的針,是她早逝未曾見過一麵的母親留給她的,她一直用到現在,從未換過,這麽多年,針已經有磨損了。


    如今管家理事,又研習醫術,已經許久不曾碰過了。


    “公子對小姐可真是上心,他知道小姐喜歡什麽便送了什麽。”


    見兩人鬧得異常的僵持,就連董氏都察覺出端倪,還找了香梅去問過情由。


    香梅也不甚清楚,沒有提沈辭寧說的那番話,就推說公子有時候不知道節製,沈辭寧身子弱,承受不住,因此神情懨懨,沒什麽精神。


    董氏估摸著催孩子催得緊張了,沈辭寧的身子弱,又生過病,總是懷不上,未免董氏憂愁沈辭寧,想必她麵上孝順不說,心裏已然有壓力了。


    “罷了。”董氏歎出一口氣,“你且叫少夫人寬心,孩子的事情不急。”


    如何不急,眼下沈辭寧忙碌,嚴韞那頭更不必說,再拖下去孩子什麽時候才能有?


    兩人同房的時日也不少了,聽著北苑的丫鬟來匯報,要水的次數更是數不勝數。


    “沈氏的身子果真好了麽?”董氏深疑。那日她也聽說了沈湘寧身旁的醫女給沈辭寧把脈並未發覺她有身孕。


    貼身婆子跟說,“夫人疑心郎中沒有說實話?謊報夫人的身子沒事?”


    郎中跟沈辭寧走得近,董氏也不樂意往那邊想,畢竟沈辭寧跟郎中走得近,是為了她的頭疾。


    想著先前在沈家鬧出的事情,近些日子與沈辭寧相處,董氏實在難想出來,她這樣乖順柔軟的一個人,會是耍心計,不顧自己的清譽,豁出去設計做出那樣的事情,搶了她姐姐的婚事,嫁給嚴韞。


    “....你說會不會是韞哥兒的身子?”董氏忽而問道。


    “你找人去給大理寺給韞哥兒看看,就說是我擔憂他日夜忙碌,怕累垮了要看看身子,也好叫我安心。”


    如此,嚴韞不會不聽。貼身婆子火速去辦。


    香梅見沈辭寧一直盯著,不說接,也沒有拿,試探問道,“小姐不喜歡嗎?”


    旁邊的下屬也在等著沈辭寧的反應,好給嚴韞迴話。


    “小姐?”


    “....放著吧。”若是不收,隻恐怕他人要來了。


    嚴韞總是一個巴掌一顆甜棗。


    她恨自己的沒出息,為著香梅的兩句話,心裏又開始泛起點滴漣漪,說完那句話,沈辭寧收迴眼睛,把注意力放到賬目上。


    “......”


    嚴韞的屬下和香梅對視一眼,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終於發話了。


    帶話迴了大理寺,嚴韞麵上的凝重有片刻的鬆緩,近來忙於事務,有些日子沒有見到她了,待手上空一空,迴去一趟。


    而今已查到了銀兩的下落,需得布置一切,待周全好後,武將那邊預備齊全。


    過些時日去看她,屆時她的氣也該消了罷?


    董氏派來人給嚴韞看了身子,嚴韞本不欲看,婆子搬出董氏的那一番話,嚴韞便依言了。


    他問郎中沈辭寧的身子,郎中說道,“公子放心,少夫人一切安好。”


    深夜裏過完安排後,再次確認個遍,嚴韞囑咐好接替的人後,從大理寺的角門出去,馬車軲轆的轉,素來波瀾無驚猶如死水的心,此刻竟然隱隱不穩。


    說不上是期待還是緊張?他見沈辭寧居然會緊張?


    不過,他很想快些見到沈辭寧,長腿夾緊馬肚,將馬趕得更快了。


    夜色濃重起了大霧,快到家時,路旁衝出兩人,險些撞到嚴韞拽緊了馬韁繩,沒見到人,便聽到了哭哭啼啼的聲音。


    “嚴韞,你幫幫我。”是沈湘寧和她的婢女。


    沈辭寧睡下沒多久,香梅從外頭急匆匆跑進來。


    掀開了幔帳,搖晃剛入睡沒多久的沈辭寧,“小姐,小姐,您快醒醒!快醒醒!”


    白日裏很忙,沈辭寧適才睡下沒多久,迷迷糊糊起身,揉著眼睛。


    “怎麽了?”


    香梅欲言又止,“公....公子迴來了。”


    沈辭寧一頓,瞌睡依稀醒了一半,“派人出去迎了嗎?”


    香梅不吭聲,臉色越來越怪,沈辭寧疑惑,“出什麽事了?”


    不等她追問,香梅心一橫。


    “小姐,公子帶了大小姐一道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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