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手的主人的虎口上有一顆清淺的小痣,不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是嚴韞的手。


    昨夜還捏著她的雪軟,帶著暗啞低低與詢問她說,似乎疑惑,“沈辭寧,你怎麽這麽會長?”


    那盤甜酥已經所剩無幾了,嚴凝很愛吃,端上桌沒多久便被她夾走了大半,更多的都到了沈湘寧的碗中,當然嚴家的人都有唯獨除了沈辭寧。


    還剩最後一塊,嚴韞給了沈辭寧。


    嚴凝本來還要去夾的,嚴韞木筷在她的前麵,見狀,不情不願嬌哼。


    始終目不斜視的少女終於抬頭往他這邊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頭去。


    “......”她沒有動那塊甜酥。


    沈湘寧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幕,再看嚴家的人除了嚴凝之外,都沒什麽反應,便知道嚴韞給沈辭寧夾菜,想必不是第一迴了。


    她攥緊了筷,從前有婚約之時,嚴韞何曾這樣細心過,若非她一直叫他動,嚴韞可從來沒有主動給她夾過菜。


    旁的人看不出來,沈湘寧卻知道,嚴韞麵色冷淡,實際上他的注意力在沈辭寧那邊。


    “嚴韞,能幫我剔除一下魚刺嗎?”沈湘寧問道。


    董氏看過去,沈湘寧即刻改口,她敲了敲腦袋,狀似迷糊道,“啊,我失態了,總習慣喊順口了你,一時之間竟然難得改過來。”


    “有孕之後,總是做些不合時宜的事情,妹妹你不要見怪啊。”


    男人眉頭深皺,沈辭寧大度笑著搖頭,“沒事。”


    眼見少女原本要夾那塊甜酥,轉瞬就不拿了,吃了旁的。


    男人的目光始終凝在她的身上,本來沈辭寧大度不曾計較沒什麽不好,可是,見她的態度寬和,嚴韞並不舒坦。


    “......”她好無所謂。


    嚴謹覺得場麵的氣氛有些微妙,跳出來說話解圍,“夫人放心,府上的廚娘做事還算細心,斷不會有魚刺。”


    沈湘寧跟個沒事人,調侃道,“是我太大驚小怪了,素來府上一切小心,這個孩子來之不易,我有些草木皆兵,讓大家見笑了。”


    她又提到孩子,嚴謹也不知接什麽話為好。


    本來場麵就不太對,嚴凝記仇,為了氣辭寧,竟然把沈湘寧碟盤中的魚塊遞到了嚴韞的麵前。


    “不就是剝個魚嗎?大哥幫幫湘寧姐又有什麽的。”


    為了給沈湘寧幫腔,她倒是願意喊沈辭寧嫂子了。


    “母親常說嫂子寬厚很能容人,並非心胸狹隘之人,想必也不會在這些小事上吃醋計較罷,再說了湘寧姐是嫂子的親姐姐,這關係裏裏外外的總有親情在裏頭繞著,又不是那起子齷齪人對吧,能起什麽齷齪事。”


    她這話譏諷地尤其厲害,衝著沈辭寧來不說,還故意提了一嘴親情關係,這不是借著這會子的事情在提原來三人的關係,叫沈辭寧難堪。


    沈辭寧抬臉,沒有說什麽,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言論氣笑了,她僅僅是一笑了之。


    嚴凝不滿她的反應,越說越來勁,“何況,湘寧姐也不是故意的,本來大哥從前就一直幫湘寧姐做這樣的事情,一時習慣難改過來。”


    沈辭寧睫羽微顫,男人搶在董氏訓斥嚴凝之前開了口,“嚴凝。”他沒有嗬聲叫,聲音冷若冰霜。


    嚴凝到底怕他,兩個字就噎迴去了,剩下的難聽話,卡在頸子當中嘀嘀咕咕聽不清她說的什麽。


    一頓飯吃得劍拔弩張。


    見沈辭寧也不管,男人看著她的寬和態度,眉頭皺起,平日裏她那起子心眼都生到什麽地方去了,如今不見拿出一星半點來,不是說心悅他?


    男人就看著少女平和的臉蛋,沒叫下人,幫嚴凝端過來的魚塊細細檢查了魚刺,隨後放到了沈湘寧的麵前。


    這下子,嚴凝的尾巴都要翹上天了,她在心中暗道,大哥壓根就不喜歡沈辭寧。


    嚴謹麵色複雜在沈辭寧和嚴韞之間徘徊,他向來不會質疑嚴韞的做法。


    眼下他覺得大哥的做法是不是有失偏頗了,縱然他沒有成婚,也覺得大哥這樣當著嫂子的麵是不是不太好?把嫂子的顏麵往什麽地方放?


    全場就董氏和她的貼身婆子看得明白,眼觀鼻鼻觀心,沒有張口插足。


    晚膳過後,昭慶侯府上來人了,接沈湘寧迴去。


    有了晚膳上嚴韞剔除魚刺的事,嚴凝故意道,“大哥,你與我一道送送湘寧姐罷?”


    少女在一旁不說話,嚴韞的目光牢牢定在她的身上,仿佛沒有聽見嚴凝說什麽。


    嚴謹插足說,“大哥還有事務要忙,我去送吧。”


    “無事。”男人丟下兩個字沒有吭聲,隨後往門口走。


    嚴凝和沈湘寧跟上。


    “嫂子?”嚴謹留在原地,前看看後看看,這.....


    沈辭寧盯著足尖良久,嚴謹低下頭,“嫂子,您....”是不是哭了?他也覺得大哥的此番言論不妥當。


    沈辭寧壓下眼角的濕意,深唿一口氣,仰頭對著駐足在原地安慰她的嚴謹笑道,“沒事。”


    “夫君送送姐姐沒什麽的。”


    她不能露出嫉妒,也不能管束嚴韞,若是逾越過去,就不是安守本分了。


    “二弟今日不忙碌麽?前些日子,你用過晚膳總是要出去,今日如何得空在家。”不想他再提,沈辭寧轉而問起嚴謹在翰林院上的事情。


    “今日不用忙碌了,前些日是林大人吩咐....”兩人在原地攀談起來。


    男人已經走遠,眼神依然在正堂中,隻見桌上不說話的人,言笑晏晏與他的二弟聊得正歡,她笑著,仰頭看著嚴謹。


    “大哥,湘寧姐正與你說話呢,你怎麽不理人?”沈湘寧問起他近些日子還好麽?


    一直不聽見嚴韞迴答。


    男人的目光從正廳收迴來,沒有管嚴凝,對著沈湘寧道,“世子夫人有心了,還是多關心關心崔世子罷。”


    三人停了下來,沈湘寧的臉色有些難堪,目光受傷看著嚴韞。


    “嚴韞,你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男人語氣淡薄,“沒什麽意思,夫人深慮了。”


    “既然有孕還是好生在府上安胎為宜,少走動,以免傷了胎氣。”


    沈湘寧瞧著男人的清雋如月的側顏,縱然看多少遍,亦然覺得驚為天人,崔宥固然不錯,天長日久,壓根就比不上他。


    想起他方才主動,默默為沈辭寧添菜的舉動,想到近些日聽到有關他破案如神的言論,又想到嚴韞原本是屬於她的未婚夫。


    越發後悔她當時不應該為崔宥所迷,不敢著於短見。


    剛剛,他也為自己剝魚肉了,是不是....


    “嚴韞,你是在怪我嗎?當初...”


    “侯府的馬車等了許久,天色已晚,夫人早些迴去吧。”男人不聽,徑直下了逐客令。


    “大哥,湘寧姐是...”


    “迴去。”嚴韞也不管,人送到門口話也說了,他大步流星徑直離開。


    沈湘寧看著他的背影,“......”


    嚴凝急得跺腳,“湘寧姐,你不要難過,大哥隻是...哎呀,我覺得他這是氣話。”


    “......”


    吃了一頓奚落,沈湘寧心有不甘,一臉不愉迴到了侯府,進了院子下人告訴她崔宥外出,還沒有迴來,又說起四房今日到侯夫人麵前討巧去了,惹得侯夫人開心不已。


    “夫人,您可得加把勁。”陪嫁過來的丫鬟,暗示沈湘寧的肚子。


    原以為侯府光耀,嫁進來才知道一團亂麻,嚴家人少,董氏又溫和。


    這一對比......


    “派人去看看世子爺到底去了什麽地方。”孩子的事情還沒有底,她需要盡快落到實處,若是被人揭穿,事情敗露。


    “.....”


    嚴韞送了人迴來,兩人還在正廳說話。


    嚴謹與沈辭寧說起他在翰林院的趣事,她難得聽見外頭的事情,又是官場上的事,倒真被轉移了注意力,心裏沒有方才那般堵,正細細聽著嚴謹講。


    少女臉色帶著溫軟的笑意,專心致誌聽著。


    到底有多少話,還沒有說完?


    “大哥!”嚴謹先發現的男人。


    沈辭寧的目光到他的身上時,她臉上溫軟的笑意漸漸消失,對著他就收斂?沒有笑了。


    嚴韞冷嗯一聲,算是應了嚴謹的話。


    男人的眸色陰沉,嚴謹的後背驟起寒氣,為什麽他覺得大哥看著他的目光有些不善?


    嚴韞沒有停留,抬腳離開。


    迴到北苑,屬下已經將大理寺堆積的案子,嚴韞需要過目的卷宗放到了書房,等著他一一批閱。


    男人坐下沒有多久。


    屬下很快發現,公子似乎心神不定?


    批閱卷宗的速度比往常慢了許多不說,甚至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時不時往苑門口看去。


    “公子,您是不是累了?”屬下好心上前問候,卻遭到男人的眼神問候,登時噤聲。


    望眼欲穿之時,苑門口終於出現少女的身影。


    沈辭寧暫時不想迴去,便繞去了花圃散心,香梅陪著她說了好一會話,她才勉強好些。


    踏進內室後,有條不紊吩咐人做事。


    她明顯察覺到嚴韞心緒不佳,一滅燭火便拉住她,手上的力道也好大,甚至親吻時咬住了她的唇。


    衝撞的力道越來越重了,沈辭寧後背很快凝出汗珠。


    她推拒,嚴韞攥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視,“沈辭寧,你躲什麽?”


    “與二弟閑聊時便笑,眼下與我便不快意了?”她自踏進北苑,到現在就沒笑過。


    說到嚴謹,沈辭寧就知道他在提什麽,他總是把她想成那樣的惡人。


    沈辭寧消散的委屈和氣凝聚迴來,依然不肯服輸。


    小手用力嵌捏著他的臂膀,反問,“那你與姐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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