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黎難以形容此時的感覺,得知賀郗禮加她好友,她蹲在四樓好久好久,心跳還在加速,渾身都是燥熱的。


    迴到家,奶奶已經做好了午飯。


    “黎黎,你身上的衣服是怎麽迴事?”奶奶臉上掛著擔憂,“和早上穿的不一樣,好像沒見你穿過,有人欺負你嗎?”


    “傘突然壞掉了,正好遇到我一個同學,他把外套借給我了。”溫黎沒把早上發生的事情告知奶奶,去廚房將雞蛋麵端出來。


    “那就好,如果我孫女被欺負,奶奶就是拚了這身老骨頭也要保護我們黎黎。”


    溫黎眨著眼睫,將酸澀壓下去。她的父母是緝.毒警察,常年在外,從小到大她是被奶奶養大的。


    奶奶曾說她在小時候性格內斂又害羞,膽子極小,當年溫黎的父母幾年迴來一次,偶爾迴家想要抱她,五歲的小溫黎以為奶奶要把她送給陌生夫妻,把她嚇得哇哇大哭,伸出肉乎乎的胳膊隻要奶奶抱。


    吃過飯,溫黎把賀郗禮的外套和毛巾拿進衛生間,他的衣服一看就很貴,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搓,生怕洗壞。


    洗後,她將衣服掛在樓頂的天台上,走到欄杆處,不遠處有幾幢高樓,是南潭鎮唯一的富人區,賀郗禮就住在那裏。


    縱橫交錯的天線與錯綜複雜的小巷子像是一條分界線將他們隔開。


    -


    第二天,溫黎提前十分鍾下樓,下樓的過程中,她手心發汗,緊張得心髒像是蹦到嗓子眼處。


    可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緊張什麽。


    下了樓,賀郗禮居然已經到了。


    他蹲在煤棚下,眼皮耷拉著,亮橘色的頭發被風吹得淩亂,滿臉困倦,神情寡淡。


    見她下來,賀郗禮把手裏的鳳梨酸奶遞給她,雙手插兜自顧自地往前走。


    兩人沒說話,他送她到兼職商店的門前,轉身去了隔壁網吧。


    晚上下班,賀郗禮就蹲在店門對麵的台階上,手裏夾著煙,煙在黑暗中冒著點點猩紅,見她鎖了門,將煙掐滅,丟進垃圾桶。


    一連幾天都是如此。


    許是賀郗禮每天接送的緣故,宋池,莊嬌芫以及孟真都沒來找她的麻煩,這讓溫黎鬆了口氣。


    周二,數學競賽初試的成績公布。


    苟愛國站在講台上,容光煥發:“我來通知一件事,咱們班有兩位同學參加全國數學聯賽,溫黎同學榮獲一等獎,初試和加試統共300分。”


    “溫黎同學295分!第一名!一等獎!”


    “陳尚同學284分,二等獎!”


    苟愛國滿臉遺憾,邊說邊拍大腿,懊惱得很:“我查了溫黎的卷子,後麵大題步驟都正確,數給算錯了,不然滿分!”


    台下一陣“臥槽”,全班的目光都聚集在溫黎身上。


    “我日,牛逼啊。”


    “第一?我的天,溫黎數學這麽強的嗎!”


    “大佬,膝蓋給你。”


    陳尚扭頭看她,眼底複雜,他沒想到溫黎那天早上被莊嬌芫欺負,還能照常發揮,比他高上九分。


    溫黎被灼熱的視線盯得有點不好意思,低頭刷題,耳旁還有岑溪激動的聲音:“黎黎你可太厲害了,簡直是我的神啊!”


    孟真聽著大家的議論聲,臉色蒼白,指甲紮在掌心裏,疼痛將她感官扯迴。


    她低頭給莊嬌芫發短信:【賤人競賽考了第一,賀郗禮每天還在護著那狐狸精,芫芫,你說怎麽辦?】


    沒過一秒,莊嬌芫迴複:【賀郗禮這種浪子,他會護她一輩子?總有一個人的時候,先等著】


    孟真咬緊牙關,悶悶咽下那股氣:【好】


    ......


    中午,岑溪拉著溫黎出校改善夥食,剛走進快餐店,溫黎一眼看到最裏麵頂著一頭亮橘色頭發的賀郗禮。


    他散漫地翹著二郎腿,低頭看手機,露出一截嶙峋冷白的棘突,一副混不吝的模樣。


    周圍女生餘光時不時朝他那兒看,紅著臉跟好友用眼神示意。


    “這麽巧,兩位妹妹也來了。”時延對她倆招手,“有位置,過來坐啊。”


    岑溪坐在李奕祠對麵,隻剩下賀郗禮旁邊的空位。


    溫黎坐過去的時候心跳如鼓,聽到動靜,賀郗禮漆黑深邃的眼神輕飄飄地落在她身上,存在感極強。


    “想吃什麽?”賀郗禮掀起眼皮,“一塊兒點。”


    岑溪:“我吃麻辣燙!”


    李奕祠瞥她一眼:“昨天不是還說臉上冒了顆痘痘,保證這周不吃辣的嗎。”


    “我今天後悔不行嗎,還是辣的有味。”岑溪說。


    李奕祠:“肚子疼別嗷嗷過來找我。”


    “就找你。”岑溪眼神一轉,故意道,“你不想讓我找,那我就找其他人,黎黎,最近我後桌是不是在追我啊,我要不就找——”


    李奕祠:“你敢。”


    溫黎正看著他倆打嘴仗,嘴角微微上揚。


    賀郗禮指骨在桌上敲了下:“你想吃什麽?”


    溫黎撞上他的目光,她看了眼貼在牆上的菜單,找了最便宜的:“餛飩吧。”


    她仰著頭,脖頸拉扯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搭在腿上的胳膊白皙又纖細,脆弱地仿佛一折就斷,腕骨突出,瘦得像是隻貓。


    賀郗禮皺眉,問:“能吃飽?”


    她頓了下說:“能。”


    賀郗禮看她幾眼,跟老板報了五份飯。


    很快,老板將他們點的餐端過來,熱氣騰騰地散發著香氣。


    溫黎正要把餛飩挪到她前麵,一隻手率先端走,而後一份黃燜雞和米飯推到她麵前。


    “吃啊,愣什麽。”賀郗禮問,“不喜歡?”


    溫黎睫毛眨了下:“我要的是餛飩。”


    賀郗禮一副“爺不給又怎樣”的混蛋樣兒,胳膊搭在椅子上,痞氣肆起:“今天突然想吃餛飩,咱倆換。”


    溫黎看他拿勺子舀了幾口,她猶豫幾秒,隻能吃他點的黃燜雞。


    這家黃燜雞特別好吃,汁水濃鬱,雞肉大塊又鮮嫩。


    兩者相比,賀郗禮居然會想吃餛飩,溫黎想不通。


    “賀哥,你不是不喜歡吃香菜和香油麽?”時延正嗦著土豆粉,抬眼詫異問,“上次去隔壁家吃飯,說了不讓放香菜和香油,老板太忙給忘了,你一口沒吃,又點了碗新的。”


    溫黎愣了一秒,下意識看向賀郗禮。


    賀郗禮將勺子放下,鬆垮垮地往後靠,雙腿大喇喇敞著,眼皮被他撩起:“怎麽,就不行我嚐嚐它們到底有多難吃?”


    時延:“......”


    李奕祠意味深長地看著溫黎,又看了眼旁邊的賀郗禮,對時延說:“行了,你管他,他愛吃就吃。”


    溫黎心裏隱隱生出來道錯覺,隻是那想法過於離譜。


    她看著賀郗禮表情自然又不帶皺眉地連帶香菜,香油的湯喝掉,她指尖暗暗摳了下掌心,這才清醒過來。


    以賀郗禮反複無常的性格,想嚐試一下不喜歡吃的東西,好像也正常。


    吃過飯,一行人迴校。


    走到公告欄,賀郗禮忽然停下腳步,單手抄兜,眯著眼往一側看,掀起眼皮看向旁邊的溫黎,低頭笑了下。


    衣角被人扯了下,溫黎被這道力氣拉得往後退了幾步。


    她迴頭,見賀郗禮立在她身後,散漫地道:“你挺厲害啊。”


    溫黎不明所以地啊了聲。


    時延在這時也發現了公告欄數學聯賽排名:“小溫妹妹,牛逼啊,數學競賽那麽恐怖的玩意兒你竟然295!?”


    “賀郗禮比你都低兩分,293。”


    “賀賀,真行啊,是誰說的“賀郗禮永遠不可能在任何人下麵”的?”時延撞了下賀郗禮肩膀,擠眼睛,“才沒幾天就被打臉了?”


    “小溫妹妹在你上麵,這滋味爽不爽啊。”


    這句話有歧義,溫黎明明知道時延並不是那種意思,可臉頰仍是發起燙來。


    賀郗禮睨他一眼:“姑娘都在這兒,注意點。”


    時延經這一說,才恍然大悟,他咳了聲:“剛沒想那麽多,小溫妹妹,你別多想啊,我嘴快。”


    溫黎輕輕搖了搖頭:“沒事。”


    直到迴到班,溫黎將腦袋埋進雙臂裏,耳邊仿佛還迴蕩著賀郗禮誇她厲害的話。


    原來努力是有用的,至少他看到了。


    ......


    下周四、下周五運動會,陳尚將報名表帶到班內,挨著問了兩圈,最後勉強報滿。


    溫黎報了女子800米,岑溪不喜歡運動,沒有報任何項目。


    接下來幾天,各班趁著體育課排列方隊,班會上一致獲得同學們的同意,去附近服裝廠買統一的製服作為運動會開幕式的班服。


    溫黎被選為三班的秋季運動會舉牌員,舉牌員的服裝是統一的旗袍。


    周四早上,溫黎換好旗袍出來,岑溪嘴裏的雞蛋掉到了地上,眼睛亮到驚人:“我的天.....我的黎黎,你也太美了!”


    她跑過來,直直盯在某個地方,羨慕道:“你看著瘦,怎麽那兒那麽有料,為什麽你長得美又白,腰細胸大,啊啊啊還讓不讓我活了!”


    溫黎被她摸了幾下,臉紅得不可思議。


    隨後各年級到操場集合,校園廣播播放著入場詞與背景音樂,運動開幕式正式開始。


    溫黎舉著班牌走在前方,身後方陣整齊,口號嘹亮,緩緩走過主席台,行走間,旗袍開叉,露出一雙勻稱白皙的長腿。


    另一邊,已經走完方陣的班級男生們望著操場走道各班的舉牌員,眼都看直了。


    “學校真能搞,居然弄旗袍。”


    “我去,那個是誰啊。”


    “哪個,哪個?”


    “我看看啊,高二三班的。”


    “好像叫溫黎啊,宋池前幾天因為她跟賀哥打架的那個,我記得臉蛋很清純,看著特乖一女生,沒想到居然這麽正點。”


    時延拿手機對著不遠處的溫黎拍了張照,胳膊搭在正帶著耳機聽歌的賀郗禮:“我去,賀哥你快看這誰。”


    賀郗禮沒摘耳機,裏麵還放著節奏感強勁的金屬音樂,他單手插兜,薄薄的眼皮下壓,低頭看隨意瞥一眼,眼眸變得晦暗熾熱。


    照片裏,溫黎舉著班牌,鵝黃色的旗袍襯得她肌膚勝雪,額前垂著兩縷發絲,長發用一根古典簪子紮著,氣質清冷,偏偏身材帶勁兒到爆。


    時延見他盯了良久,笑了:“溫妹妹是不是絕了。”


    賀郗禮看著照片裏的溫黎,忽地讓他想起那天公交車上盈盈一握,一手能將她的腰攥住,如今才發覺,她的腰細得要死。


    他向時延伸手,手背上青筋血管暴起,聲音啞得厲害:“手機。”


    時延沒多想,遞給他。


    賀郗禮臉上沒有表情,仍是懶散的姿勢,低頭將照片發到自己手機上,而後將他手機裏的照片刪除,丟給他。


    “我去,你把我給溫妹妹拍的照片刪了幹嘛。”


    賀郗禮單手插兜,撩眼,撂下一句:“要拍就拍自己的妞兒。”


    時延:“......是我不樂意拍嗎,我他媽這不是沒嗎!”


    -


    開幕式結束,溫黎從休息區將自己的衣服袋子拎起來,準備去更衣室換衣服。


    走到半道,她聽到旁邊女生的議論。


    “第一場就比賽三千米啊,這麽猛。”


    “聽說賀郗禮報了。”


    “宋池跟幾個體育生都報了三千米,你們覺得誰會贏?”


    “肯定體育生啊......我記得他們好像有過節,宋池那人很陰,手腳不幹淨,該不會在比賽動什麽手腳吧。”


    溫黎一愣,也顧不得換衣服了,拎著袋子就往操場那邊跑。


    手腕突然被一道力攥著,溫黎被扯進旁邊的儲藏室,“砰”門被關上,細粒灰塵蕩在半空。


    溫黎被嚇了一跳,剛想尖叫,看到眼前的人,心髒跳得更快。


    賀郗禮穿著克萊因藍色的短袖,白色及膝短褲,腕骨扣著藍色的運動手環,身前綴著白底黑字“18號”,他個子極高,站在這兒甚至擋住上麵窗戶折射進來的陽光,逆著光,單手抄兜杵她麵前。


    溫黎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隻是覺得,此時的他危險又迷人。


    賀郗禮挑下巴:“怎麽還穿這衣服。”


    他的目光漫不經心,可落在她的每一秒,每一瞬,溫黎都覺得過分的用力。


    溫黎被他盯得敗下陣來,別過眼不去看他,嗓子緊張得幹涸,心跳聲飛快急促,臉頰的紅暈也跟著沾染到她裸在外麵的兩彎鎖骨上。


    “我,我剛,剛準備——”


    她怕趕不上他比賽,不敢將時間浪費在換衣服上。


    可這句話,她該怎麽說出來。


    “體育老師說下午比賽用的橡膠墊是在儲藏室放著的?”


    外麵突然傳來說話聲,兩道腳步聲緊跟而來,像是朝著儲藏室這個方向。


    “儲藏室還是器材室來著,我也忘了。”


    溫黎慌亂地左看右看,儲藏室無處可藏,若是被發現......


    賀郗禮瞧著她眼睛紅得像兔子,低低笑了聲,震在她耳邊:“怕什麽?”


    溫黎想捂著他的嘴,可他太高了,踮腳去夠,偏偏賀郗禮壞得要死,逗她玩兒似地揚起下巴,不讓她觸碰。


    “萬一被發現,會被以為早戀,會被處分。”


    賀郗禮看她幾秒,單手穿過她頭頂,撐在門板上,青色的筋脈從手背往下盤旋,延伸至兩道刀痕處,兩人的距離逐漸拉近,溫黎眼前是他突出的喉結和鎖骨......


    他的唿吸聲近在咫尺,溫黎別過眼,緊張地攥緊裙角,手心冒了汗,濕悶又燥熱。


    儲藏室門被一股力推動,後背抵在門板的溫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跳聲咚咚作響。


    賀郗禮撐著門,低頭看她害怕得閉上眼,氣音在她耳邊:“保證不讓他們發現,信我。”


    “咦?怎麽鎖門了。”外麵人再次推了推。


    “走吧,可能聽錯了,應該是在器材室。”


    聲音和腳步聲逐漸離去,溫黎懸著的心這才落下。


    她抬睫,撞上賀郗禮笑得有點壞的眼。


    “沒騙你吧。”


    溫黎輕輕嗯了聲,那顆心還在兵荒馬亂地跳動著。


    賀郗禮站直,從兜裏掏出來了個東西扔給她。


    溫黎低頭看,是他的手機。


    賀郗禮單手抄兜,眉眼透著漫不經心:


    “拿著,來看我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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