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再無恩怨情仇……


    隻要是姓君的人,與她便是再無可能。


    君鴻白咬牙,眼珠猩紅漫出狠意。


    不,他不認!


    和離又如何?這婚,能離,便能再娶!


    平心而論,沈青鸞還是未嫁之身時,自然是想嫁誰便嫁誰。


    就是丞相之子,甚至是皇室子弟那也都是相配的。


    可如今呢?


    她已經是嫁過一遭的人了,就算他們成婚三年並未同房,可旁人怎麽會知道?


    沈家也絕不可能主動跟人提及,所以在別人眼裏,沈青鸞便是個殘花敗柳之身。


    如此,便是她再如何優秀,京都的高門顯貴也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女子進門的。


    所以,他還有機會。


    更何況,沈青鸞對他隻是一時之氣而已。


    隻要他好生道歉幾迴,以她的心軟慷慨,重新迴到自己身邊也是輕而易舉。


    等日後,他們重修舊好,那便是新的開始,他們之間定然還會如膠似漆,不,甚至比以往更加親密。


    君鴻白深深吸了一口氣,擺著慷慨公子的姿態上前,一改方才的猙獰惡心,風度翩翩道:


    “你決意和離,我便也尊重你,隻恩怨情仇盡斷一事,絕無可能。”


    他雙眸之中泛出令人惡心的深情,“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妻子,是我心尖尖上的那個人。”


    沈青鸞:……


    若非今日一言一行都不容有失,沈青鸞真想掄圓了手臂給他一個大嘴巴子。


    世界上怎麽會有如此惡心的男人。


    可今日她做出的便是這麽一副委屈大度、一切苦果往肚子裏咽的姿態,所以這會也就沒有語出譏諷。


    隻冷淡地瞟他一眼,反倒是沈新月嘟囔了一句,“你的心是什麽狗東西,有那麽多尖尖。”


    屋子裏響起毫不掩飾的嗤笑,沈青鸞亦是險些沒繃住笑,擰了她一把,冷聲道:


    “關係已斷,也不必多說這些沒頭沒腦的空話,今日一別,隻盼日後再不相見。”


    君鴻白隻擺著篤定的神情看著她,仿佛她是什麽無理取鬧的小孩。


    沈青鸞惡心得想吐,拉著沈母和妹妹並著玉清道長往外走,隻想著眼不見為淨。


    她的身影挺拔、安靜,宛若一抹孤傲的月,就這麽在君呈鬆的眼底,一寸一寸淡去。


    這一刻,君呈鬆忽然失去了直視她背影的勇氣。


    蓋因這條離開鎮遠侯府的路,才是她該走上的那條坦途。


    也是這一刻,他才明白沈青鸞為什麽這麽厭惡他。


    她在鎮遠侯府被算計羞辱、被當作工具,被當作實現各方目的的武器,這一切都源於他的漠視。


    從這一點上來看,他和沈青鸞厭惡的君家人沒有任何區別。


    可是,這不該是她的命運。


    她本該閃閃發光地活,而不是成為臭水溝裏被君家人踩在腳底的踏腳石,成為這個臭水溝裏,明月的倒影。


    君呈鬆徹底閉上刺痛得幾欲流淚的眼。


    走吧,就這樣走吧。


    掉落在血泊之中的明珠,該由始作俑者親手抹去肮髒。


    府中下人俱都眸光戚戚地看著沈青鸞。


    君倩更是眼底含淚,情不自禁地跟著沈青鸞的身影一路往外,直跟到鎮遠侯府門口。


    她的身影依舊那麽纖細但堅定,可這樣的堅定,終究要離開自己了。


    她不比君鴻白異想天開,心知以沈青鸞的堅定決絕,是絕不會重走迴頭路的。


    這一別,就是再無重聚之日。


    日後前路惶惶,如何前行?


    “母親。”期期艾艾的聲音,早已沒了以往的不可一世。


    沈青鸞駐足迴望。


    君倩眸光裏滿是依戀,更多的,還有對未來的迷茫。


    在她終於明白母親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麽之後,她就要永遠地失去母親這個角色了。


    她無法想象,如果不是沈青鸞,還有誰能做她的母親?


    記憶裏那個永遠柔弱、永遠嬌憐易碎的生母嗎?


    當她試過直起腰過日子後,她便再也不想成為那樣喜怒皆依賴於男人的生活。


    “母親,別走,倩兒離不開你。”


    沈青鸞心中滿是複雜交織。


    前世君倩由她親手教導,她將君倩帶得落落大方、知書識禮。


    可矜持端莊的外表之下,卻是杜文娘那小氣刻薄的做派。


    今生她刻意放縱對君倩的管束,任由她肆意隨心放縱野心,可不知不覺,她居然模仿了自己真正的風骨。


    雖還未成氣候,其勇敢堅毅的內心已是初現。


    若不是在鎮遠侯府相遇,或許她們之間會是另一番關係……


    隻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沈青鸞斂眸,隻留一個柔和卻堅毅的側臉給她:“自助者天助。”


    這是沈青鸞留給君倩最後的話,亦是留給她自己的話。


    曾經的她將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給君家。


    她希冀有體貼溫柔的夫君,希冀有孝順知事的兒女,希冀一段美滿的婚姻讓她擁有生命的價值。


    可如今,一個人踏過那一段荊棘草地,她才覺出唯有守住本心,才是一切希望的源頭。


    往後,她絕不會再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踏著自由的月光,沈青鸞上了沈家的馬車。


    徒留君倩怔愣地看著她的背影。


    直到沈家的馬車化為一個黑點,徹底淡出視線,她才恍惚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日後,再也沒有人擋在她麵前了……


    直到馬車離了鎮遠侯府所在的街道,沈新月才吐出口氣,“方才長姐停下腳步,我還以為你……”


    沈青鸞莞爾勾唇,“以為我會留下?”


    沈母嗔道:“你當你姐姐傻嗎?那個君倩自小就是浸了毒汁長大的,你姐姐怎麽會為了她就改變主意?”


    沈新月撅嘴,“長姐心善,整個沈家誰不知道?”


    沈青鸞笑著搖頭,“心善的前提是自己並未身處危險之中,我若自己自救都不能,心善便是剜自己的血肉,非長久之計。”


    沈新月雙眸眨巴著,雙手握拳支住下巴崇拜地看著她,“哇,長姐隨便說一句話都如此有道理。”


    一家人頓時笑得左倒右支。


    沈青鸞含笑睇著兩人的笑顏,所謂家人,不過如此。


    迴了沈家,沈舒握著拳在正廳踱步。


    雖然已經知道結果,可此刻見了一行三人迴府,看到全手全腳的女兒,仍是眼睛一亮,迫不及待迎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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