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麗的描述,讓周奕和吳永成漸漸皺起了眉。


    因為他們都發現了這裏麵的一個問題,那就是朱學軍有明顯的誘導張新麗產生除掉杜曉琳的意圖。


    張新麗走到今天這一步,可以說是在做朱學軍情人的過程中,漸漸迷失了自我,心理變得扭曲。


    而這個罪魁禍首,顯然就是朱學軍。


    不過周奕和吳永成並沒有抓著這個問題追問,一來是不想打斷張新麗自述的節奏,二來是目前的信息,很難在證據層麵給朱學軍定性。


    “犯罪動機我們已經知道了,說下犯罪的過程吧。”周奕說。


    “昨天晚上,我提前請了假迴家,讓王有福煮了粥,目的就是為了製造不在場證明。”


    “我喝完粥之後說困了想睡覺,讓王有福哄我睡,他自然是受寵若驚。”


    “但其實我在他平時喝的牛奶裏加了麻醉藥,等他昏睡過去後,我穿上他的衣服褲子和鞋子,出了門。”


    “我在迴家之前,提前把杜曉琳的自行車輪胎氣給放了,這樣她就隻能選擇走迴去。”


    “而且我知道,醫院鍋爐房的老劉,每天早上都會去職工車棚巡邏,他肯定會把輪胎的氣給打迴去。到時候警察發現她的自行車是完好的,又沒有被騎走。肯定隻會想到是有人把她接走了。”


    吳永成有些驚訝地扭頭看了一眼周奕,居然真的全在他的預判之中,他當了這麽多年刑警,也是頭一迴見這種事。


    “然後我就躲在醫院大門口對麵的陰暗處,等著杜曉琳出來。”


    “我一路尾隨她到了上陽巷,這條路是她迴家的近路,如果繞道得多走很多路,所以她肯定會走這條路。”


    “我突然從背後叫住她,跟她說朱學軍托我給她帶一樣東西。然後趁她不注意,一刀砍中了她的頸部大動脈。”


    “我幹很多年護士了,業務水平還不錯。這一刀,我瞄得很準。”


    “血一下子就從她脖子裏噴了出來,濺了我一身。”


    “她驚恐地捂著脖子想逃跑,可是大動脈出血,人很快就會失去行動力。”


    “我看見她倒在那裏,於是上前又補了幾刀。我要讓人們以為,她是被搶劫犯殺死的。”


    “我看見她用絕望的眼神看著我,我突然覺得很爽,賤人就應該去死!去死!去死!”


    眼見張新麗沉浸在殺人的情緒中,表情越來越癲狂。


    周奕先吳永成一步,大喝一聲:“張新麗,注意你的情緒!”


    這一聲,把張新麗從記憶中拉了迴來,整個人頓時像一隻驚弓之鳥般顫抖不已。


    “那為什麽殺人之後,你已經離開案發現場了,又折返迴來?”


    “因為我怕她沒死……我怕……”張新麗突然驚恐地看著周奕。


    “你怎麽知道的?”


    周奕抬起自己包紮過的手臂,輕輕揮了揮。


    “你……你是昨晚那個人?”


    周奕點了點頭:“可惜當時沒能抓住你。”


    “警察同誌,對……對不起,我當時沒想到會有人來,我就……我就……”張新麗語無倫次地說。


    “繼續往下說吧,逃離現場之後,你做了什麽?”


    “好的好的。迴家之後,我就在衛生間裏把沾血的衣服褲子和鞋子都洗了,我事先就買好了消毒液。因為很多地方都濺到了血跡,我怕被王有福發現不對勁,就把整個浴缸也都刷了一遍。”


    “洗過的東西我也不敢晾在陽台,就隻能先藏起來了。刀我藏在了婚紗照後麵,後來你們來過之後,我太害怕,就想著怎麽能把刀給丟了。”


    “那王有福跳樓又是怎麽迴事?”


    聽到王有福的名字,張新麗不知道是不是出於愧疚,眼圈頓時紅了起來。


    “我想趁買菜的時候,把刀留在肉鋪。結果去拿刀的時候剛好被他看見了,他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麽迴事。他其實是個很聰明的人,隻是性格太孤僻了。”


    周奕沉聲道:“他選擇了替你頂罪?”


    “我以為他會去報警,可是他沒有。他一開始是想勸我去自首的,直到我拿出了那張b超化驗單,我告訴他,我懷孕了,孩子是他的。”


    張新麗淒涼一笑道:“他真的好傻,他居然就相信了。他讓我把刀處理掉,剩下的事他會處理。”


    “我當時還沒有意識到他要做什麽,沒想到……沒想到……嗚嗚嗚……”


    張新麗說著,再次掩麵痛哭起來。


    周奕突然覺得,王有福這個人,真是應了那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他像一條舔狗一樣,無條件的相信張新麗,然後用一種最愚蠢的方法,去“保護”張新麗和肚子裏的孩子。


    他大概以為隻要自己認罪了,自殺了,張新麗就能逃過法律的製裁了,就能把他們的孩子養大了。


    殊不知從頭到尾,他都隻是一個工具。


    或許直到剛才那一刻,張新麗才算是真正對他有了一絲動情吧。


    吳永成將筆錄拿給張新麗,讓她確認,簽字。


    “警察同誌,我會被判死刑嗎?”張新麗茫然地抬起頭來。


    吳永成搖搖頭:“我國刑法有明文規定,孕婦不會被判死刑,但是會被判無期。”


    吳永成用緩慢的語速說道:“也就是說,你應該一輩子都見不到你的孩子了。”


    這句話,如同一顆執行死刑的子彈,正中張新麗的眉心。


    她瞬間就愣住了,整個人仿佛一具被抽幹靈魂的空殼。


    周奕突然有些不理解,最後那句話,吳永成其實沒必要說的,甚至這樣的一句話,並不符合審訊的規定。


    殺人誅心,這無疑是提前對張新麗的靈魂執行了死刑。


    應該有什麽特殊原因,讓一向老成持重的吳永成,說出了這樣的話。


    張新麗開始哭泣,哭著簽完字後,有女警進來把她帶往拘留室。


    可是剛走出門的張新麗突然開始捂著肚子,痛苦地蹲了下來,整個人臉色慘白。


    眾人趕緊把她送往醫院,都以為是胎兒出了問題。


    如果最後張新麗流產的話,負責審訊的吳永成和周奕都會受到牽連。


    尤其是周奕,他是臨時借調來辦案的,不出事則不要緊,一旦出了事,就說不清楚了。


    眾人等在搶救室外麵,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周奕昨天剛經曆過。


    過了半個多小時,醫生出來了。


    吳永成忙問道:“醫生,嫌疑人肚子裏的孩子怎麽樣?”


    沒想到醫生卻說:“孩子沒事,病人疼痛,是因為胃部有一個腫瘤。”


    “腫瘤?”眾人頓時愣住了。


    醫生點點頭:“目前初步判斷下來,是惡性腫瘤的可能性很大,也就是俗稱的癌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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