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新年新氣象,眼瞅著81年已經到了尾聲,82年已經近在眼前,那麽一些今年遺留的問題自然不能帶到明年去。


    薑玉樓從抽屜裏拿出一張信,信是路謠寫的。這封信是他幾個月前收到的,信裏的內容是路謠對他寫作的肯定,認為他的這部作品非常好,可以說是近些年來文學價值最高的一部作品。


    但是在肯定的同時,路謠也透露出自己的擔憂。那就是當下評論界和讀者對這部作品的解讀很多,有些解讀會對他很不利。路謠是希望他能盡快給出正確的觀點,平息輿論帶來的風潮。


    當時,他就迴信路謠,在信裏,他感謝路謠對他的支持和肯定。同時,他還表示會在合適的時間平息輿論。


    而現在,他覺得時機正合適。


    第二天,薑玉樓便在《燕京日報》發表署名文章——《我寫《楚門的世界》的真實想法》。


    在文章裏,他說自己寫這部作品是對未來高度信息化社會的一種擔憂。


    “在那個近未來的社會,是一個電子信息化的社會。全世界都生活在一個信息島,人們在享受著信息交流便利的同時,也不得不忍耐隨之而來的麻煩。


    比如黑客的窺視和商家對你的分析,你的所有信息不再是秘密,許多人花一點錢,或者不花費任何金錢就能瀏覽你的人生。


    小說中的主人公楚門無疑是受害者,但同時,現實社會中像他這樣的”受害者“層出不窮。他可能是未來的你,也可能是現在的你。


    小說中,楚門逃脫攝影棚世界後獲得了自己,又何嚐不是對那些將他視為賺錢工具的幕後之人的一種抗爭。”


    他的這篇文章發表後,立刻引發起軒然大波。


    主要是有一批自詡為民主鬥士的評論家很受傷,他們都快將他薑玉樓樹立成向往民主和自由的作家典型,幫他吹噓那部莫名其妙的小說,極盡討好之能,結果他們得到的是什麽?


    是背叛!


    沒錯,他們認為薑玉樓背叛了他們。雖然這隻是他們一廂情願的想法,但他們依舊很憤怒。


    於是,他們如同精分一樣,又開始發動力量,在報紙上對薑玉樓進行詆毀。


    隻是,這一次他們換了個套路對薑玉樓進行批評。


    他們的觀點很稀奇,比如一個自稱為向自由的作家,發文批評薑玉樓:


    “最近幾個月,一部名為《楚門的世界》的小說非常火爆,在讀者和評論家口中評價很高。懷著學習的心情,我買來這部小說,並且花費數月時間仔細研讀。隻是看過後,我覺得頭皮發麻,後背發涼。


    這是為什麽呢?


    我左思右想,才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小說中主角生活的世界是華夏嗎?如果是,華夏能允許這樣玩弄民眾的公司存在嗎?如果不是,薑老師又在影射什麽?”


    不得不說,這群人很會魚目混珠,薑玉樓明明寫的是先鋒派小說,卻被他們把小說中的虛構世界當成現實加以批判。


    還別說,這種說法還真的挺有市場。


    也許剛發表的時候,有人就有這種猜測,隻是那時候這部小說太火,輿論不管是哪一方,都在吹噓,就是吹噓的方向不一樣。


    而現在,似乎風向有了變化。


    有幾個早已看不慣薑玉樓的老作家甚至專門發表文章,對薑玉樓和他的作品進行批判。


    “為了銷量毫無底線,與其說是作家,不如說是資本家。”


    “用心叵測之徒,是藏在群眾中的壞分子。”


    “是對偉大無產階級的詆毀。”


    “終於露出了本來麵目。”


    “毫無意義的作品,充滿了低級趣味。”


    “必須封禁他的小說,以免毒害青少年。”


    一個個惡毒且荒謬的評論指向薑玉樓,仿佛他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一樣。


    當類似的評論日漸增多,一些通過這部作品認識薑玉樓的讀者和普通的民眾也對他產生一絲懷疑。難道評論說的是真的,這部作品真的這麽不堪?


    “玉樓,會不會有事啊?”


    最近評論風向的轉變讓唐月雯很擔心,每天都會來找薑玉樓。


    薑玉樓安慰道:“沒事,就是我讓某些群體失望了,他們找人對我進行惡意中傷而已。”


    “可是,我看他們說的好嚴重,真的會沒事嗎?”唐月雯又道。


    薑玉樓又道:“當然是真的,現在不比從前,不興搞批鬥了。”


    “可就怕他們用上層力量……”


    “你想到哪裏去了,我現在好歹也算是國內小有名氣的作家,無中生有的事情傷不到我分毫。”


    “這麽說我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我是真怕……真怕你和我爸當年一樣。”唐月雯靠在薑玉樓懷裏,幽幽道。


    薑玉樓用力摟著女孩的肩膀,心疼地說道:“月雯,一切都過去了。”


    事情鬧到這種地步,當代編輯室也承受了不少壓力。


    “哎,誰能想到,之前一直都還好好的,怎麽薑老師一發評論,輿論似乎一夜之間就反轉了?”


    “為什麽,還不是有人想打壓薑老師。”


    “啊?不至於吧?”


    “怎麽不至於,看薑老師太成功,心裏嫉妒唄。”


    “也是,薑老師一部作品大賺四五十萬塊,簡直不敢想象。一般的作家真的比不上,擱我是作家,我可能也會嫉妒。”


    “說得你好像不是作家就沒想法一樣。”


    “……即使有想法,我也不至於往人身上潑髒水啊。”


    “這倒是。”


    “這事兒吧,就挺魔幻的,明明幾個月前還有評論家叫薑老師民主鬥士呢。”


    “你猜這兩批人會不會是同一批人?”


    “你是說……”


    “嘿嘿,不可說,不可說。”


    孟韋哉路過編輯室時,聽完他們的聊天才一臉凝重地走向秦昭陽的辦公室。


    “老秦,這麽急叫我來有什麽事啊?”


    秦昭陽正在接聽電話,“嗯,好,知道,我明白,行,下次再聊。”


    掛斷電話後,他抬起頭,指著桌子前的椅子,“坐下聊吧。”


    孟韋哉也沒客氣,拉開椅子坐在他麵前,“現在可以說了吧。”


    秦昭陽沉吟片刻後,說道:“叫你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有個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說。”


    “《楚門的世界》後續不是還要出版單行本嗎?暫時停止這個計劃吧。”


    “為什麽?咱們《當代》第四期為什麽賣得好,還不是因為有《楚門的世界》?這部作品在讀者中口碑極佳,明年趁著熱度還在出單行本絕對能為咱們雜誌社帶來巨大的利益,怎麽能說挺就聽呢?”


    孟韋哉表情一愣,明白他的意思後,立刻站起來,拍著桌子怒吼道。


    秦昭陽表情煩躁,他眼神淩厲,暗藏怒氣,“這我能不知道嗎?隻是,上麵已經找我談話,明裏暗裏都在說這部作品有問題,需要審核。要不是眼瞅著到年尾,書也賣得差不多,已經叫他們給禁了!”


    “昏聵啊,玉樓可是向著國家,向著黨的,要是連他的書都因為一些莫須有的原因禁了,以後誰還敢為我們說話?”孟韋哉一點都不怵,反而爭鋒相對的嗆聲道。


    這時,秦昭陽表情又是一變,“所以,你也覺得玉樓的小說不能禁?”


    “這不是廢話嗎?不隻不能禁,反而要大張旗鼓地宣傳才對!”孟韋哉斬釘截鐵地說道。


    秦昭陽也激動地說道:“好,那咱們一起向上麵反應!”


    “聽你的,咱們一起……”孟韋哉心裏一熱,正想滿口答應,突然反應過來,他不滿道:“好你個老秦,給我下套是不是?怎麽著,不信任我?”


    秦昭陽哈哈大笑,而後搖頭道:“老孟,你誤會我了,這不是想著你和那幾個批評玉樓的老作家都是老相識了,怕你夾在中間為難嘛。”


    “別光說我,你不是也一樣?”孟韋哉既好氣又好笑,他看著秦昭陽歎氣道:“其實剛開始倒沒什麽,等到評論漸漸偏離初衷,開始向著玉樓潑髒水的時候我也找到幾個老夥計聊過,但是都沒用啊!他們已經被蒙蔽雙眼,聽不得不同的聲音。”


    想到自己和好些個老作家有著多年的交情,結果到頭來看著他們被嫉妒心吞噬,喪失了良知,他也是非常痛心的。


    說到底,還是薑玉樓的稿酬嚇到大家。一部書能賣到四五十萬塊,不論在過去還是現在都是難以想象的。


    畢竟現在普通人一個月的薪水也就四十五塊,薑玉樓一部書賺的錢頂得上一個工人一萬個月賺的錢。這種差距,讓同為文人的老作家哪裏能接受得了。


    一旦他們找到機會,肯定要大肆發表意見的。這不剛好,在某些人挑起個頭後,他們就迅速跟進了。


    這下好了,真正心懷叵測的影藏在了幕後,反而隻是一時被嫉妒蒙蔽雙眼的人被擺在了前台。別看他們現在還好好的,等到事情平息下去,那幫人說不得都要上黑名單。


    文壇的前輩可不隻是他們,大家都才過幾年好日子,哪裏能容忍某些人開倒車,這不妥妥的站在大家的對立麵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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