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出聲的是徐向東,薑玉樓正在介紹自己,他的這笑聲可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徐向東!”


    “徐同學……你……”


    衛國平怒目而視,於敏也很不滿。


    隻有薑玉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像看小醜一樣。


    徐向東訕訕,意識到自己不對,卻也不想道歉,反而挑釁道:“剛才你說,你是農村出來的?我可是聽說西北農村苦得很,每天隻上半天課,放學還要做農活。為了考燕大,你已經很辛苦了吧?”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讓薑玉樓別裝大尾巴狼了,一個農村來的窮學生,連名著都買不起,還談什麽文學修養。真正的大作家,哪個不是家學淵源,師出名門的。


    就說他,要不是家學淵源,世代翻譯,他都沒有勇氣報英語專業。


    “種地的農民就不能有作家夢嗎?”薑玉樓嘴角一挑,譏諷道:“前有魯迅也是種地的,後有趙樹理也被稱作農民作家。誰敢說他們兩人不是大作家?”


    徐向東一時語塞,被他懟的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可是……可是當作家對文學素養要求比較高吧,現在再學是不是晚了?”


    怎麽想,北大文學係畢業生的最終歸宿都應該是政府公務人員吧?


    真想當作家,還不如參加個作家培訓班呢。


    衛國平雖然不太認同他的全部看法,卻也覺得薑玉樓立誌有點晚了。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對薑玉樓的欣賞。


    農村來的學生他認識或者見過的都不少,他們出身貧苦家庭的學生,說話做事往往會走向兩個極端,要麽給人一種畏首畏尾的感覺,又或者有些神經質。


    原因多半來源於出身卑微帶來的不自信,最害怕做錯什麽和出醜。


    第一種人在很多公眾場合都會變成透明人,害怕被人發現,要麽就是低聲下氣的,沒了骨氣似的。


    第二種人呢,也不好。


    他們敏感,多疑,別人對他們好,會被認為是對其的施舍和侮辱。


    一個不好,就會反目成仇。


    這兩種極端的學生,都少了大學生應有的灑脫和自信。


    他們是大學生,應該是時代的弄潮兒!


    但是薑玉樓卻跟一般的農村學生完全不同,說話不卑不亢,更有一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傲氣。


    可是,是什麽支撐他的傲氣呢?


    就在衛國平沉思時,於敏插話了。


    於敏見不得薑玉樓被質疑,急吼吼地替他爭辯道:“徐向東同學,你這迴可錯了,玉樓他可是大詩人呢!”


    “於敏!”薑玉樓皺眉。


    “他……大詩人?”


    徐向東和衛國平麵麵相覷,這比薑玉樓的作家夢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我沒騙你們,衛國平剛才吟誦的那首……那首……”於敏看向衛國平:“你剛才在女生宿舍吟誦的什麽詩來著?”


    衛國平提醒道:“《山木》詩。”


    於敏道:“哦對,《山木》詩,那首詩就是薑玉樓寫的!”


    “唉。”薑玉樓捂著額頭,都說了要保密的。


    這於敏的保密意識也太差了。


    心裏吐槽了幾句他的大嘴巴,卻也沒有辦法將他的話收迴去了。


    宿舍突然變得安靜了下來。


    徐向東努力迴憶,他知道那首詩,卻不記得詩作者的名字了。


    至於衛國平,一下子愣住了。


    “薑玉樓……哎呀,我怎麽就沒想到!”


    他懊惱的拍了下腦門。


    徐向東下意識問道:“是真的?”


    “沒錯,是真的。”衛國平道。


    於敏笑了起來:“是吧,程學長也知道呢。”


    徐衛兩人一時之間神色複雜。


    衛國平高興見到了自己喜歡的詩作者,可又覺得害羞,之前竟然當著原作者麵前朗誦人家的詩。


    徐向東則是羞惱了,你都是成名詩人了,還說什麽作家夢,扮豬吃老虎是吧?


    大家都是同學,你卻想看我們的笑話?


    真是不當人子!


    衛國平怔怔的看著薑玉樓,半晌,他想通了:


    “有趣,原來你才是我們中間那個最令人驚喜的存在。”


    對嘛,這才有意思,如果上大學一點挑戰都沒有,那才無聊呢。


    於敏眼睛一閃一閃地問道:“對了,咱們是不是排一下座次?”


    嘖,那股子興奮勁,完全都不掩飾了。


    衛國平好笑道:“排座次?梁山結義啊?”


    徐向東麵無表情地問道:“怎麽排?”


    “按年齡唄。”於敏道。


    薑玉樓捂臉,看來敘年齒,分出老大老二從古至今都沒斷過。


    眾人報了歲數後,發現於敏年紀是最大的,他已經19歲了。其餘三人雖然都還是十八歲,但是衛國平要大一些排第二,徐向東再次之,薑玉樓反而是年紀最小的。


    於敏高興地說道:“看來以後你們要叫我大哥了。”


    “切。”眾人紛紛不屑道。


    搞了這麽一出後,宿舍的氣氛好了許多。


    衛國平跳下床,振臂一揮,“為了慶祝我們住進一個宿舍,我提議晚飯咱們出去搓一頓!”


    徐向東不喜歡他這麽跳,挑刺道:“出去吃?你請客嗎?”


    “我請就我請,爺不差錢。”衛國平拍拍胸脯道。


    於敏不說話了,他沒錢,也不好意思蹭舍友的吃喝。


    薑玉樓微笑道:“行吧,那這次我們可就托老二的福了。”


    “那咱們就快點收拾,我請大家吃東來順。”衛國平喜笑顏開道。


    大家既然給他麵子,他也不是那種吝嗇的人。


    不就是一頓吃的嗎,能要多少錢。


    他又補充道:“大家一會兒敞開吃,別跟我客氣。”


    “那肯定不能。”薑玉樓道。


    東來順的火鍋可是一絕,在這年代更是好東西,他自然不想錯過。


    不是他沒錢自己一個人吃,而是和大家夥一起氣氛更好,更有性價比。


    於是乎,大家收拾得也快了起來。


    等打掃完宿舍衛生後,天色也暗了下來。


    這時候外麵的氣溫也涼爽了,沒有白天那麽燥熱。


    衛國平一馬當先,“走,東來順走起。”


    徐向東不爽的跟在他後麵,覺得風頭都被他出了。


    於敏神情尷尬地說道:“我……我就不去了吧,我不餓。”


    “這次是咱們宿舍兄弟們認識的第一天,非常有紀念意義,必須去。”


    薑玉樓不等他反駁,強拉硬拽的帶出了宿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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